第(1/3)頁 京城外賞梅,最常去的是兩處,梅林綿延十里,年底時臘梅盛開,游人如織。城南三十里的孤竹山下,還有一處梅塢,占地雖不廣,里頭卻種滿了茶梅。孤竹山底下有溫泉,地氣也比別處和暖,從十月底到次年春暮,皆有茶梅陸續(xù)盛開。 不過梅塢有主人,是先帝的授業(yè)太師,曾跟韓鏡共事過的右相章瑁之。 章老先生比韓鏡年長十來歲,學(xué)富五車,德高望重。先帝秉性頑劣,章老雖以太師的身份悉心教導(dǎo),卻因老皇帝溺愛,費盡心思也只教出了個昏君,常引以為憾。永昌帝繼位時,章老眼見皇帝代代昏聵,不愿再將余生荒廢在朝堂,遂辭了官職,安心詩酒田園。 永昌帝雖無才干,對先帝的太師仍十分敬重,章老便安心在這片梅塢頤養(yǎng)天年。 他跟韓鏡共事多年,只是為政的手段不及韓鏡,辭官歸隱后跟韓鏡仍有往來。 韓蟄造訪梅塢,章家仆人自然笑臉相迎。 不過章老云游在外,梅塢就只他身邊的管事守著,韓蟄告謝,沒再去主屋,只帶著令容去看梅花。 半人高的茶梅開得正盛,綠葉之間點綴盛開的花,團團簇簇,疊萼重瓣。 深雪過后,花叢半被積雪掩埋,像是素紗遮面的美人,比平常更增韻致。 梅塢中少有人至,雪地里平整潔凈,偶爾有野兔踩出的腳印。 韓蟄叫飛鸞、飛鳳和數(shù)名隨從遠(yuǎn)遠(yuǎn)跟著,帶令容沿花間小徑慢行。 茶梅雪景,可供賞玩之處太多。梅塢沿襲數(shù)百年,能住在此處的或是鴻學(xué)巨儒,或是風(fēng)雅知趣的顯貴重臣,韓蟄長于京城,對梅塢歷代主人的掌故知道得不少,邊走邊跟令容講——那座不起眼的茅亭里曾有怎樣轟動天下的才子題詞,那被雪半埋的石碑是誰留下的碑刻,懸在小丘涼亭里的銅鐘經(jīng)過幾番戰(zhàn)火,甚至連角落里一支老梅,都曾有高僧倚而撫琴,跟梅塢主人深談佛法。 這些掌故令容都沒聽說過,見韓蟄講得有趣,便認(rèn)真聽。 雪地綿延,茶梅盛開,韓蟄不時側(cè)頭,便能碰上令容的目光,腦袋微微偏著,故事聽得津津有味。紅梅白雪低矮,她一襲銀紅斗篷覆身,腦袋藏在帽兜里,唯有如畫眉目露出來,嬌麗柔旖,是雪中最動人的嬌萼。 韓蟄眼底漸漸添了笑意。 由北向南走到盡頭,花叢向東蔓延,站在凸起的小丘,起伏景致盡收眼底。 風(fēng)乍起,吹得樹上積雪亂舞。 韓蟄負(fù)手而立,目光落在遠(yuǎn)處。 令容見他心緒甚佳,一時興起,偷偷繞到兩人高的槭樹后,扶住樹干,猛力搖動。 積雪簌簌落下,她戴著帽兜無所畏懼,韓蟄后領(lǐng)卻敞著,雪入脖頸,冰涼刺骨。 他迅速回身,就見令容立在雪地里,偷襲得手,笑得調(diào)皮。 雪仍簌簌搖落,韓蟄不閃不避,呵手大步追過去。令容著慌,笑著躲逃,雪地下不知怎么藏了石頭,她不慎踩著,滑得身子后仰。驚呼聲里,手臂被人及時接住,她側(cè)頭,就見韓蟄站在旁邊,因他站得地勢稍低,她的額頭蹭過他嘴唇。 令容心里猛然一跳,對上那雙深邃眼睛,像是深淵,卻無素日的冷沉。 呼吸交纏,那晚的記憶猛然襲上腦海,她瞧著近在咫尺的冷峻眉眼,避開目光,心里亂撞。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