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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挽弓射天狼-《西域第一都護(h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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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有風(fēng)從野狼河上吹來,嗚嗚咽咽如鬼歌。

    野狼河寬約百丈,從上游咆哮而來,又卷著血浪滾滾而去。剛剛這里經(jīng)歷了一場慘烈大戰(zhàn),兩千于闐騎兵全軍覆沒。破碎的獅子旗在風(fēng)中抖動,到處都是倒斃的人和馬匹,連夕陽都不忍見這一幕人間慘象,悄悄躲進(jìn)了云層里。

    于闐左大將象夜跪在死去的馬匹旁。

    這匹名叫紫騮的大宛汗血馬陪了他整整十年,如今渾身上下插滿了白羽,跟刺猬一般。象夜抹了一把臉,手上全是血,有他自己的,也有扜彌人的。剛剛他一連砍翻了五個扜彌騎兵,卻被一支殺矢貫穿胸膛,從馬上栽下來。

    見有人向他奔來,象夜雙手拄刀,強(qiáng)撐著站起來。

    一個眸子狹長的漢人和一個扜彌少年縱馬而來。

    象夜雙瞳血紅,他很清楚,兩千于闐人馬就是敗在了這個漢人手里。他親眼看到這個漢人率領(lǐng)五百驍騎從中央突破,硬生生將他的陣勢鑿開。三千扜彌騎兵野狼般滾滾而來,于闐騎兵如同被一條被打爛了七寸的蛇,演變成雪崩般的大潰敗。

    紫馬、狹眸、環(huán)首刀……象夜忽然想起了這個人是誰!烏勒王子曾經(jīng)說過,有個漢人在白馬城里徒手摔死了相虺王子的神熊,那個漢人的名字叫鄭吉,一把吞雪刀,匹馬萬里行,所向披靡。

    扶岫勒住馬,看了看滿臉血污的象夜,回頭問道:“師父,這就是于闐國赫赫有名的虎王象夜?”

    鄭吉笑道:“當(dāng)年的象夜力分雙牛,一對拳頭打遍南道諸國無敵手,的確當(dāng)?shù)闷鸹⑼醵帧S陉D國昔日第一勇士桑紇就是出自他的門下。不過老虎總有老的時候,縱雄心猶在,爪牙已不復(fù)當(dāng)年之利。”

    象夜按刀,眼神犀利如瘦虎:“你就是那個漢人鄭吉?”

    鄭吉點(diǎn)頭:“以閣下之武勇,原本可以安享晚年。于闐王為了一己之私,不只葬送了兩千于闐兒郎,還毀了你一世英名。今日之戰(zhàn),非你之過。真是可惜了!”

    “食君之祿,忠君之事,有什么可惜的?你們漢人說過一句話,叫瓦罐不離井上破,將軍難免陣前亡。我輩身為武人,埋骨沙場乃是本分,只恨不能殺了這幫扜彌賊子,為吾王分憂!”象夜看向扶岫:“這是虎蹻的兒子吧?來來來,拔出你的刀,讓我看看你是不是虎蹻的種!”

    扶岫下馬拔刀,雙眸烈焰騰騰,毫無畏懼地走向象夜。

    象夜站起來,挺直了身子,緩緩提刀,笑容蔑視。

    鄭吉沒有阻攔,身為一代虎王,象夜有屬于自己的驕傲。正像他自己說的,戰(zhàn)死沙場是最好的歸宿。鄭吉尊重他,無關(guān)朋友還是敵人,因?yàn)樗钦嬲挠⑿邸?

    “殺!”扶岫暴喝,似虎嘯山林,身隨刀走,朝象夜沖過去。

    象夜舉刀,兩人交錯而過,一顆好大的頭顱旋飛而起。

    鄭吉嘆氣,扶岫是初生牛犢,象夜是垂死的虎王,油盡燈枯,怎么可能是扶岫的對手?所謂求仁得仁,這是他自己的選擇,別人無權(quán)干涉。

    一代虎王就此隕落。

    2

    這一天是尉遲婆羅一生中最黑暗的日子,兩千兵馬在野狼河遭遇伏擊,全軍覆沒。消息傳來,舉國震恐。正在飲酒作樂的尉遲婆羅兩眼一黑,當(dāng)場昏死過去。兩千騎兵啊,幾乎是于闐全部的本錢。他本以為豪賭才能豪取,萬萬沒想到扜彌敢在這個時候主動出擊,狠狠捅了于闐一刀。這一仗打得太慘了,兩千人馬居然沒有一個逃出來,左大將象夜壯烈殉國,頭顱被扜彌小王子扶岫懸掛在馬背上。百丈寬的野狼河里漂滿人和馬的尸體,血浪滔滔……當(dāng)然,這還不是最主要的。象夜及兩千騎兵戰(zhàn)死的直接后果是他手中再無兵可用。沒了兵的于闐王就像掉了牙的老虎,連狗崽子都敢沖他狂吠幾聲。王宮不再是安全的地方,殺機(jī)四伏。那幫心懷叵測的貴族蠢蠢欲動起來,而他只能眼睜睜看著……

    龜茲擊胡侯高摯看完諜報,眉頭緊皺,半晌無語。在他的印象中,扜彌人無非是一群土雞瓦犬,奈何一夜之間變成了猛虎。野狼河一戰(zhàn),全殲于闐騎兵,虎王象夜身殞,實(shí)在駭人聽聞。即使他這七千龜茲鐵騎要徹底斬殺于闐騎兵,也不會比扜彌人做得更好,難不成于闐人像雞鴨一樣伸長了脖子等著挨刀?沒道理啊!

    大帳兩邊站著五六個赳赳武夫,都是他的心腹將領(lǐng)。有個比旁人高出一頭的大漢,虎背熊腰,虬髯如槍,滿不在乎道:“侯爺愁個啥?等咱們攻下了扜彌城,女的分了,男的全殺光。怕他個鳥?”

    高摯氣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丕豹,你把老子當(dāng)成什么了?”

    丕豹不敢多嘴,乖乖退到一旁。

    帳門掀開,一個苗條的身影幽靈般一閃而入,頭戴冪籬,白紗低垂,看不清面容,聲音如海妖般充滿了誘惑:“侯爺有事情想不通?”

    高摯似乎與這個女子很熟悉,說道:“無論是誰,看到一只羊突然變成了一頭狼,都難免有些困惑。”

    “這沒什么奇怪的。我們漢人有句話,叫蛇無頭不走,鳥無頭不飛。因?yàn)槟侨貉蚶锿蝗粊砹艘活^猛虎,強(qiáng)將手下無弱兵,所以羊也就變成了狼!”

    “那個人是誰?”

    “鄭吉!”

    “咝——”高摯倒吸了一口冷氣,他聽過這個名字,而且不止一次。當(dāng)初那個漢人在白馬城徒手搏殺了神熊,據(jù)說和相虺王子鬧得不愉快,一把火燒了花陀樓。如今兩千于闐人也是死在他手里?

    “侯爺沒有第一個碰上他,真是值得慶幸!”

    “這話是什么意思?”高摯有些惱火,完全是因?yàn)槟桥拥目跉狻K邠匆簧险鞅睉?zhàn),殺過多少人自己都數(shù)不清楚,什么大風(fēng)大浪沒見過?真以為這個擊胡侯是天上掉下來的?

    仿佛看穿了高摯的心思,那女子嗤笑一聲:“侯爺聽說過河西關(guān)一刀嗎?”

    高摯點(diǎn)頭,他并非孤陋寡聞之人,對各國江湖多有耳聞。早聽說大漢河西郡有個豪杰名叫關(guān)十,刀法無敵,殺人從不出第二刀。高摯最喜結(jié)交江湖游俠,對關(guān)一刀神往已久,可惜一直無緣相見。

    女子淡淡道:“他被人殺了,一刀而已!”

    “一刀殺了?不可能!”高摯猛地從虎皮椅中跳起來,失聲叫道,“是誰殺了他?”

    “鄭吉!”

    “……”

    “侯爺可知車師王子盤猋怎么死的?”

    “不是烏孫王子萬年和焉耆王子汲鳩合謀殺了他嗎?”

    “不!真正殺他的人是鄭吉!”

    “又是鄭吉……”高摯頹然坐下,忽然頭疼欲裂。此去扜彌城,如果沒有意外,一定會碰上那個漢人的,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侯爺最好心里有個準(zhǔn)備,這也是桑公子要妾身過來的原因。”

    桑公子?那個不知從哪里冒出來的漢人如今是金帳王庭的座上賓,日逐王對他言聽計(jì)從,據(jù)說這次諸國合兵共伐扜彌城就是那個漢人的策劃。就算如此,難道他就覺得有資格對龜茲國頤指氣使?高摯心里惱火,冷冷道:“本侯有七千鐵騎,還怕了一介匹夫?桑公子未免有些杞人憂天吧。”

    女子冷笑:“七千兵馬?侯爺也許覺得不少,但在鄭吉看來其實(shí)和于闐那兩千騎兵沒什么分別,無非是多殺幾個人而已。真被他盯上了,就是七千龜茲鐵騎噩夢到來的時候。”

    “大膽!”丕豹早看不慣這個藏頭露尾的姑娘,拔刀吼道:“辱我龜茲雄師,又敢對侯爺不敬,信不信我一刀宰了你?”

    話音剛落,一道白影凌空飛起,不等丕豹看清,一柄短刀抵住了他的喉嚨——刀長一尺,纖細(xì)如蛇。

    如果鄭吉在這里,就會認(rèn)出這把刀的來歷。此刀名為半垂,原是關(guān)一刀秘不示人的殺手锏。刃如秋水,削鐵如泥。梅子塢一戰(zhàn),關(guān)一刀身死,半垂刀被韓不疑帶走,不知怎么落到了這個女子手里。

    刀尖刺破皮膚,血珠滾落。丕豹臉孔漲成紫色,半分都不敢動。殺氣入體,血液幾乎寸寸成冰。

    高摯起身驚呼:“媚豬,手下留情!丕豹出言無狀,還請看在本侯面子上,原諒一二!”

    女子退后一步,半垂刀一閃而沒,不知藏到了哪里,她冷冷看向丕豹:“敢這么跟我說話,你是第一個活下來的。不是看在侯爺?shù)拿孀由希愦丝讨辽偎懒耸亍O衲氵@種沒腦子的貨色,我在長安殺了沒有一百,也有八十。”

    丕豹雙目噴火,臉孔如血,被一個女子當(dāng)面斥罵,真比殺了他還難受。剛要暴起拼命,被高摯喝止,像斗敗了的公雞垂頭喪氣退到一旁。高摯幾個手下都被媚豬鬼魅般的身手所驚呆,個個屏氣斂聲,眼觀鼻,鼻觀心。

    媚豬仿佛忘了剛才的不快:“妾身還有一事,侯爺可否容稟?”

    高摯黑著一張臉沒有說話,你在本侯大帳里耀武揚(yáng)威了半天,何曾半點(diǎn)兒將本侯放在眼里?漢人就會惺惺作態(tài),令人惡心。

    媚豬絲毫不以為意,咯咯笑道:“妾身聽說侯爺救了一幫由安息國去往長安的行商,可是真的?”

    “是又如何?”

    “侯爺相信他們的說辭?”

    “本侯將他們從馬賊的刀下救出來,豈會不詳加審問?襲擊他們的馬賊是昔日北道匪首藍(lán)胡子的手下。藍(lán)胡子死后,他們被一個名叫郁夷的悍匪收服。馬賊的口供和安息人的說法是一致的,這個無須懷疑。那幫安息國人一直在丕豹的監(jiān)管之下,安分守己,絕不會有問題。”

    “但愿如此!再有一日,龜茲鐵騎就要兵臨扜彌城下,而鄭吉和扜彌騎兵自從野狼河一戰(zhàn)后,一直杳無音訊。妾身懷疑這幫安息人和他們暗通款曲或者干脆就是他們的細(xì)作,怕侯爺吃了大虧。”

    高摯對媚豬的得寸進(jìn)尺極為不滿,強(qiáng)壓火氣道:“該怎么做本侯自有分寸,還不消閣下提醒!退一萬步講,他們就算是鄭吉的人又能如何?七千輕騎鐵桶般環(huán)伺,本侯隨時都能將他們捏成齏粉!”

    “妾身一心為侯爺著想,言語倘有冒犯之處,還望侯爺多加諒宥。扜彌在望,正是建功之時,妾身祝侯爺旗開得勝馬到成功!”話不投機(jī),媚豬知道再談下去只會適得其反,側(cè)身施了個禮,笑道:“妾身告退!”身形一晃,霎時不見了蹤影。

    丕豹抹去頭上的汗水,暗自松了一口氣。這個姑娘真是比天山上的妖巫還可怕,談笑間殺人于無形,讓他從骨子里感到畏懼。

    高摯沉吟片刻,吩咐道:“丕豹,你把孟黔叫來,我有計(jì)較!”

    孟黔是那幫安息行商的領(lǐng)頭人,六十多歲,精明能干。據(jù)孟黔說,他在南北兩道上跑過很多趟,這次是最后一次去長安,所以帶上了孫子,以后這條路就交給孫子走了。他們原本經(jīng)北道去長安,不幸途中遭遇黑沙暴迷了路,誤入大漠,又被尾隨而至的馬賊劫殺。龜茲騎兵將他們救下后,為了安全起見,孟黔決定舍棄北道,從南道繞行。

    孟黔的孫子才十五歲,長得虎頭虎腦,很是招人喜愛。

    為答謝龜茲騎兵的救命之恩,孟黔送給了高摯一顆龍珠作為報答。此珠出自一頭千年鼉龍,大如雞卵,價值連城。高摯見孟黔會來事兒,出手又闊綽,很是喜歡,讓他們跟隨大軍前行,免受馬賊騷擾。

    孟黔來見了高摯,還帶著孫子,行過禮,不等高摯開口,孟黔就開口說道:“連日來幸賴侯爺和諸位將軍庇護(hù),小的感激不盡。看行程,大軍后天就要抵達(dá)扜彌城。侯爺有軍務(wù)在身,小的不好再攪擾下去。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小的想在明日與侯爺分手,前往精絕城。在這里先向侯爺稟告一聲,還望恕罪!”

    高摯心里一松,他找孟黔來就是想讓他們提前離開。不是他相信了媚豬的話,認(rèn)定孟黔等人有問題,而是小心使得萬年船,凡事多留個心眼兒總歸是好的。再說前面就是扜彌城,一旦打起仗來,刀劍無眼,高摯也不想孟黔等人白白送了性命。畢竟拿了人家一顆千年龍珠,多少有點(diǎn)兒香火情不是?

    說好了明日分手的事兒,孟黔又讓孫子捧出一個紫檀匣子,打開來,里面有五六顆南珠。論珍稀當(dāng)然比不上送給高摯的那顆龍珠,不過也都是價值不菲的寶貝,笑道:“一路上承蒙侯爺和諸位將軍照顧,不勝感激。臨行之時,區(qū)區(qū)一點(diǎn)兒薄禮不成敬意,還望諸位笑納。小的明日就會離開,侯爺和諸位將軍軍務(wù)繁忙,小的不前來打擾了,今日就算是個辭行。青山不改,綠水長流,說不定咱們以后還有會面之時。小的先在這里預(yù)祝侯爺與諸位將軍大功告成,名揚(yáng)四海!”

    丕豹等人收下了禮物,個個眉開眼笑,嘴巴都咧到了耳根子上。孟黔這老頭兒真是太會辦事了,不是打仗,真舍不得放他走呢。別人不說,丕豹心里最清楚,這些天他和孟黔推杯換盞喝了多少好酒,得了孟黔多少好處。他也是個爽直的人,對孟黔和駝隊(duì)處處照顧,稱得上無微不至。不是兩人年歲相差太大,又顧忌軍中規(guī)矩多,他都要撮土為香和孟黔拜了把子。

    3

    子夜過后,大漠上霜色漸濃,除了呼嘯的風(fēng),四野里一片死寂。一座座營帳矗立于白沙之上,星羅棋布一般。由于即將到達(dá)扜彌城,為了保證體力,高摯下了命令,讓士兵們早早安了歇。

    一條條黑影從孟黔的帳篷里鉆出來,向外撲去。

    為首之人正是孟黔的孫子,此刻就像出了籠子的幼虎,渾身散發(fā)出一種噬血的欲望。他們避開巡邏隊(duì),奔到駝隊(duì)那里,迅速打開一只只箱籠——原來里面裝的不是安息國來的珠寶和香料,而是一把把鋒利的刀劍和一捆捆包裹著油布的火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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