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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千里不留行-《西域第一都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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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月后,鄭吉與萬年等人分別,隨馮禹出了長安,踏上重歸西域之途。一路雁啼冰月,朔風凜冽,過敦煌,出陽關,涉鹽澤,首先抵達鄯善國國都扜泥城。

    過敦煌的時候,杜藜聽說了消息,親自帶了老字營過來搶鄭吉。馮禹也不是省油的燈,一捋袖子,抄條長凳堵在門口,連讀書人的斯文也不要了,破口大罵。

    杜藜是地頭蛇,馮禹是死豬不怕開水燙。兩人在長安是老相識,沒少在一塊兒吹水打屁。雖然如今杜藜官大了,馮禹也不怕他。都說宰相門前七品官,老子好歹也是個京官,怕你個錘子?

    不得已,敦煌太守趙咸只好出面,好說歹說才將兩個炸毛兒的家伙安撫住。鄭吉奉了旨意出使,顯然是不能留下來的。杜藜心知肚明,只是邊軍斥候損失過多,他心里一口氣實在咽不下去。

    最后還是鄭吉和杜藜以及老字營的兄弟們喝了一場酒才算完事。

    這頓酒喝到最后,以鄭吉的酒量,竟然醉了一天一夜。至于杜藜,被手下搭在馬背上,頭朝下瘋狂顛了七十里,才將胃里的酒和膽汁全部吐出來。

    杜藜醒后笑罵了一句“狗日的鄭吉”,就帶著老字營乖乖滾蛋了。

    鄯善國本名樓蘭,東通敦煌,西通且末、精絕、扜彌、于闐,東北通車師,西北通焉耆,扼西域南北兩道之要沖。國都為扜泥城,離陽關一千六百里,距長安六千一百里。人口有一萬五千人。地沙鹵,少田。國出玉,多葭葦、檉柳、胡桐、白草。民隨畜牧逐水草。

    鄯善國在西域三十六國中算是個小國,地處鹽澤之畔,是進出西域的必由之路,為漢匈兩國歷來兵爭之地。當初,樓蘭國依附匈奴,攻劫漢使,武帝大怒。元封三年,從驃侯趙破奴破樓蘭城,俘其王,樓蘭降服。后來樓蘭復叛,元鳳四年,平樂監傅介子以賞賜為名持節出使樓蘭,在酒宴間計斬樓蘭王安歸,大漢扶持在長安作為質子的尉屠耆做了樓蘭王。尉屠耆改國名為鄯善,又將國都遷到如今的扜泥城。

    鄭吉與鄯善王子蘇祗摩有一面之緣,當初在白馬城,龜茲王子相虺居心叵測,多虧了蘇祗摩等人仗義出手才使得相虺竹籃打水一場空。從這點兒上看,也算是結下了一點兒香火情。所以,鄭吉對蘇祗摩這個鄯善王子的觀感還是不錯的。

    果然,鄯善王派了王子蘇祗摩親自迎接漢使。

    尉屠耆無子,蘇祗摩是他弟弟長于舒之子。蘇祗摩聰以知遠,明以察微,仁恕謙沖,尉屠耆視之如己出。

    馮禹熟讀春秋,素有大志,不拘小節。他知此次出使西域任重道遠,成敗極可能系于鄭吉一身。梅子塢之事不再是秘密,馮禹對這個擊敗河西關一刀的年輕人大為佩服。臨行前拜謁太仆大人,杜延年又向他透露了鄭吉單騎護送大宛公主西歸的壯舉,再三叮囑他,大事不決問鄭吉,切不可擅做主張。所以哪怕鄭吉只是一個小小的侍郎,馮禹依然將其當成座上賓,事無巨細,悉以咨之。

    見到鄭吉,蘇祗摩大喜過望。當初在白馬城,他對這個漢人印象特別深刻,別的不說,光是徒手搏殺神熊這件事,非罕世豪杰不能為也。可惜在白馬城來去匆匆,沒能與鄭吉好好晤談,這回鄭吉來了扜泥城,他如何肯再當面錯過?

    迎接漢使的宴會結束之后,蘇祗摩便邀鄭吉去了他的府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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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扜泥城四周各一百五十丈,東西有甕城,南北有城門,一條大道分東西。東為貴族宅第,西為平民巷陌。王宮在北城,城中店肆林立,南珠北膽,無不糜集。

    蘇祗摩的府邸在東城,入了府,管家安排人奉上瓜果和最好的葡萄酒。一榼扶頭酒,澄澈瀉玉壺。酒名扶頭,喝多了自然扶頭難行。

    蘇祗摩先叫胡姬跳了兩支舞,然后屏退左右,與鄭吉開懷暢飲。

    說實話,對于喝慣了北地燒刀子的鄭吉而言,無論是江南的梅子酒還是西域的葡萄酒,都跟喝水一樣。當然他不會說出來,不然萬年和蘇祗摩想死的心都有。蘇祗摩還好說,而萬年生平有兩樣東西最不肯服人:一是劍術,一是酒量。自從遇到鄭吉,劍術就不提了,唯一得瑟的也就剩下酒量兩個字。倘若連酒量都不行,還讓不讓人活啊?

    蘇祗摩講了最近南道的一些情況,都是鄭吉目前急需了解的。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絕不是一句空話。如今他們一行人出使扜彌諸國,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有勇氣固然可嘉,沒腦子才真是該死——未雨綢繆,看碟下菜,不外如是。

    閑聊間,蘇祗摩說了一件事,近段南道諸國出現不少沙門僧人。據說來自于身毒國,有種種不可思議的神跡,蹈火不燒,履刃不傷,一葦渡水如履平地,不沉不溺,轟動諸國。

    這批身毒僧人受到了扜彌國王虞契的禮遇。最近要在扜彌城最大的望鵠臺舉行顯圣法會,諸國王孫公子聞風而至,欲一睹神跡。

    “顯圣法會?”鄭吉微微一怔,陷入沉思。他多次出入西域,對身毒僧人有所耳聞。尤其聽嬛羅公主講得比較多,因為大宛國都貴山城里就有不少來自于身毒國的沙門僧伽。據說他們是信奉佛陀教義、修行佛陀教法的出家之人。此時西域諸國多是信仰草原薩滿教,對外來的佛陀并不認可,無非抱著看熱鬧的心態罷了。

    這些身毒國沙門僧人來得太巧了,正好在大漢使團進入西域之際,他們就出現在了扜彌城,是純屬巧合還是故意為之。

    面對鄭吉的疑問,蘇祗摩搖頭道:“我沒這方面的確切消息,不好判斷。不過我這里有個人,你倒是可以見一見。”

    “什么人?”

    “聽說過龜茲十二曲魁嗎?”

    “龜茲太子的心腹高手?”

    “其中有個家伙膽大包天潛入扜泥城行刺,身手真是不錯。傷了十幾個侍衛才把他抓住,如今就關在府邸后面。”

    “你確定真是十二曲魁之人?”

    “那人是十二曲魁中的耶殺,這個不會弄錯!”

    “這就奇怪了。龜茲太子絳賓為人博雅方正,寬簡有大量,怎么可能做出這種事?此事真要坐實的話,不止兩國之間要大動干戈,他這個儲君的位子也算是坐到頭了。其中的利害關系,他不會不知道。對了,龜茲那邊有什么動靜?”

    “風平浪靜!”

    “所以這就是一個陰謀。耶殺要么被人收買,要么被人脅迫,行刺鄯善王是一個幌子,成與不成不重要,關鍵是把事情鬧大,將龜茲太子置于死地。這種手段說起來并不高明,勝在借刀殺人,一本萬利,不得不說是個好謀算。”

    “你以為是誰的手筆?”

    “這個不須問,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只要想想龜茲太子被廢,誰才是真正的得利者,一切都不言自明。”

    蘇祗摩放下錯金雙魚紋羽觴,笑道:“一語中的!真相正如你講的那樣,耶殺不知怎么泄露了根腳,女人和孩子落到了相虺手中。相虺以此要挾耶殺,要他到扜泥城行刺。”他搖了一下案頭的銅鈴,管家立刻進來,躬身道:“殿下有何吩咐?”

    蘇祗摩低低耳語幾句,管家匆匆而去。

    工夫不大,兩名侍衛將一個五花大綁的漢子帶了進來。

    漢子虬髯虎目,身材魁梧,根本不把蘇祗摩放在眼里。

    蘇祗摩也不介意,示意侍衛給漢子松綁,又揮手讓侍衛退下去。

    漢子活動兩下手腳:“殿下不怕我跑了?”

    蘇祗摩嗤笑一聲:“耶殺,我知道你身手好,是十二曲魁中最能打的人物。今天本王子給你一個機會,這個房間里就我們三個人,只要你有本事出了這個門,本王子就大開城門,禮送你出境。敢不敢賭一把?”

    耶殺狐疑:“就憑你?”

    蘇祗摩也不理他,自顧飲酒,旁若無人。

    耶殺翻翻眼皮看向鄭吉:“一條漢狗也攔得住我?”話音剛落,身子倒掠而起,飛撞向門外。

    只是他跑得快,回來得更快。門口霎時多了一個人,耶殺不愧是十二曲魁中的高手,人在空中,身體矢驕如龍,腰腹驟然發力,兩腳如利刃般剪向對方的脖頸。這是龜茲搏擊術中的殺招,名為“燕尾剪”,凌厲無匹。真要剪上了,不遜于巨蟒的絞殺之力,碗口粗的樹干能當場折斷,何況人的血肉之軀?

    生死之際,那人竟是恍若未見,根本不理耶殺的攻擊,抬手就是一記神人擂鼓式,拳如重槌,后發先至,狠狠砸中耶殺的腹部。

    噗,耶殺的腰瞬間弓如蝦米,整個人倒飛回去,砸碎兩張檀木案幾,張口吐出一道血箭。

    直到這時候,他才知道自己犯了一個天大的錯誤。

    鄭吉看看蜷曲如蝦的耶殺,冷聲道:“一聲漢狗換一拳,值不值?”

    耶殺說不出話,腸子都悔青了。

    蘇祗摩咽口酒,抿嘴笑道:“這一拳只是牛刀小試罷了,別覺得委屈。你耶殺放在龜茲也許是個人物,擱別的地方還真不算什么。別說你,那頭昆侖山的神熊都給他摔得七零八落,難不成你耶殺覺得自個兒的身體比神熊還皮糙肉厚?”

    這次輪到耶殺瞪大眼睛:“你……你是白馬城中那個徒手搏殺神熊的漢人?”

    蘇祗摩一臉恨鐵不成鋼:“不是他,你以為又會是誰呢?不然我會和你打賭?唉,這世間的道理為何總是要靠拳頭才能講得通呢?”

    耶殺瞪著蘇祗摩,想咬死他。這犢子蔫兒壞,太招人恨了!

    鄭吉將一只盛酒的羊皮袋拋給他,“想通了沒?”

    耶殺接過來拔開塞子,咕咚咕咚喝了幾大口,問道:“什么?”

    “為什么來扜泥城?”

    “蘇祗摩殿下不是都已經知道了嗎?”

    “真是相虺王子讓你刺殺鄯善王?”

    “你不會以為我吃飽了撐的自個兒找死吧?”

    “你還別說,沒準兒真相就是如此!”

    蘇祗摩放下酒杯,若有所思。

    耶殺看了看鄭吉,見他不像開玩笑,氣呼呼吐出兩個字:“瘋子!”

    鄭吉看向蘇祗摩:“殿下,我能和他好好談談嗎?”

    蘇祗摩一伸手,笑道:“人是你的!殺剮自便!”

    耶殺不明所以。

    鄭吉笑起來:“怎么說呢?事情一開始很可能是龜茲太子與相虺王子的關系越來越糟糕。相虺那個人我是清楚的,眼高于頂,跋扈殘忍,野心極大。龜茲太子包括太子身邊的人都清楚相虺王子想要什么,以及暗地里正在做什么。關于這個話題,想必太子殿下身邊的人無數次商討過。這不只是誰上誰下的問題,還關系到很多人的生死。太子的身份擺在那里,先下手為強肯定不行,龜茲王那一關就未必過得去。若是相虺先動手,情況則另當別論。問題是相虺什么時候動手,怎么才能動手呢?首先要有一把刀,還得能把刀柄攥到手里。別說相虺豺狼成性,就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家伙有了刀也會鋌而走險。所謂身懷利刃殺心自起,就是這個意思。問題來了,誰是這把刀呢?當然就是你耶殺啊!”

    耶殺張口結舌:“你……你胡說……”

    “我沒猜錯的話,此事根本就是十二曲魁的合謀,或者是藏鉤一個人的主意。她心思玲瓏,想出這個法子應該不難。在你們周密謀劃下,你的妻兒不出意外落到了相虺手里。相虺當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于是逼迫你來到了扜泥城。這件事從頭到尾其實就是個圈套,換句話說,你們故意給相虺放了一張梯子,引誘他上樓,然后再把梯子抽去。兵法上說,假之以便,唆之使前,斷其援應,陷之死地,就是這個道理吧?相虺自以為玩了一手漂亮的借刀殺人,殊不知最后掉進坑里的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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