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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大漠藍胡子-《西域第一都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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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終于到了嬛羅公主離開的日子,右夫人解憂親率諸王子公主為嬛羅送行。嬛羅一一辭別,轉身登上華麗的帷車,在大宛使團的簇擁下出了赤谷城,浩蕩西去。

    素光左右張望:“嬛羅姐姐走了,怎么不見那個家伙來送行?”

    大樂道:“人言可畏,安國侯鐵勒不希望在這里看到鄭吉?!?

    素光憤憤道:“這算什么?鄭吉一路護送嬛羅姐姐,九死一生,大宛國這樣對待他,真是忘恩負義!”

    弟史低叱道:“不要胡說!別國行事自有法度,不可罔論。”

    素光撇撇小嘴,極是不服。

    大樂埋怨:“二王兄真不爽利,前日那場好戲為何不叫了我去?”

    萬年瞪他一眼:“你想作死嗎?”

    大樂不怕他,笑道:“紅葉樓甲字殺手真那么厲害?”

    萬年撥馬就走。那天他在鬼門關走了一遭,至今都覺得脖子冷嗖嗖,心有余悸。到現在還沒有抓到那個女殺手,他氣得要吐血,大樂當面問他,讓他如何回答?

    素光耳朵很尖,躥過來問道:“二王兄又跟人打架了?”

    大樂笑道:“二王兄流年不利,不是鄭吉出手,你就見不到他了?!?

    “咦,鄭吉也在……那個家伙怎么不叫上我?”素光直跳腳。

    “我也沒趕上呢。聽說那場架打得天崩地裂,死了很多人,白晝如冥,神慘鬼嚎。鄭吉一聲刀來,神刀從天而降,把天都劈開了?!?

    素光捂住小嘴,瞪圓了眸子,滿臉駭然。

    元貴靡笑道:“胡說八道!那刀是跛子徐的,哪來的從天而降?”

    大樂滿臉向往:“不管怎么說,鄭吉劈了紅葉樓甲字殺手救了二王兄都是真的,可惜我不在場……那一聲刀來的風姿,除了鄭吉,天下還有何人?”

    素光腦海里無端出現一個偉岸身影,振衣千仞崗,一刀破蒼冥。小臉不由得甬紅,呼吸急促,滿眼都是小星星。

    “我要去找鄭吉!”她心如雀躍,撥馬就走。

    元貴靡阻止道:“你找不到鄭吉,他和虎蠻出城了?!?

    “去了哪里?”

    “不知道!”

    “不知道?這是什么話?”素光恨得牙根癢,一鞭下去把心愛的小紅馬打得唏溜溜暴跳。

    豆蒄不消心上恨,丁香空結雨中愁。

    元貴靡等人個個心驚肉跳。

    鄭吉和虎蠻一早就出了赤谷城,來到十里之外的歸雁亭。亭子建在高崗上,嬛羅公主回國,車隊必從崗下經過。

    日上三竿,車馬轔轔而來。居中是公主的車仗,帷幔低垂。

    鄭吉遙望車隊,微瞇鳳眸,如出岫之云,似臨崖之松。

    虎蠻牽兩匹馬站在身后。紫鳧馬不停用前蹄刨著山石,顯得煩躁不安。鞍后橫臥兩口刀,一名吞雪,一名重淵。

    深秋大漠,北雁南飛,衰草連天,關山萬里,憑增無限蒼涼。

    車隊行至崗下,紫鳧忽然奮鬣揚頸,長嘶如龍。

    “紫鳧……”嬛羅公主突然坐起。萬里西歸,步步驚心。往日種種掠上心頭,她猛地拉開帷幔,就要跳下車去。

    一個高大的身影擋在車前,她抬起頭,正好看到叔叔責備的眼神。

    鐵勒道:“你和他是兩個世界的人,見了又有何用?有些人有些事終究無法改變,見與不見都一樣,何必自尋煩惱?”

    嬛羅頹然坐回車里,淚如泉涌。

    鐵勒揮揮手,命令車隊繼續前行。

    鄭吉取出魚荻,臨風吹送,簫聲幽然而起,低回婉轉如人絮語,正是胡楊樹下那首無名野曲。江南雨落空庭,大漠長風萬里。薩日湖邊青荻猶在,白馬城里芳蹤已渺。借問梅花何處落,風吹一夜滿關山。人生自是有情癡,此恨無關風與月。前路漫漫,請君

    珍重!

    車隊漸行漸遠,簫聲緲不可聞。

    2

    萬年去長安,除了二十余親衛,身邊就只有鄭吉、虎蠻和馮無疾。

    郭信傷重,行動不便,暫時留在赤谷城里養傷。

    出城之后,隊伍里多了兩個人——黃鵠樓仙子蘇子和婢女蟬衣。

    蘇子要將師父的骨灰安葬故土,正好與鄭吉等人結伴而行。

    本來烏就屠要派人護送她,被她婉言謝絕。

    素光哭鬧了幾天,兩眼紅腫,解憂公主也沒答應讓她去長安。

    烏孫多美女,走馬輕風雪。

    蘇子頭戴帷帽,騎胭脂馬,白衣如雪,飄飄如仙。顏若舜華,眸若秋水,清冷幽遠,風韻獨具,宛如深谷中的水仙花,有一種超凡脫俗的美麗。

    婢女蟬衣騎馬跟隨,英姿不讓須眉。

    萬年二話沒說便將自己的親衛分了一半照顧蘇子。不說蘇子有仙子之名,也不說她是烏就屠的師妹,一個女孩子攜帶師父骨灰,萬里歸葬,這份勇氣和情義就值得欽佩。

    萬年喜歡江湖,與烏就屠相比,少了幾許城府和陰狠,多了幾分率真和野性。他的親衛都是江湖武夫,騎大馬,背長劍,煞是威風。

    一行人除了蘇子和蟬衣,余者都是慣走大漠之人,吃苦不算什么,所要擔心的只有馬賊,當然還有那個女殺手。

    蟬衣年齡還小,第一次出遠門,騎在馬上大呼小叫,極是開心。

    蘇子只是微笑,并不阻止她。

    萬年望著蟬衣的背影,沒來由嘆了一口氣。

    馮無疾心中了然,問道:“殿下還在為那個女殺手煩心?”

    萬年大為沮喪:“自那天之后,她又刺殺我三次,陰魂不散。我偏偏還殺不了她,你說氣不氣人?”

    馮無疾大笑。

    “你笑什么?”

    “殿下當局者迷,不肯想明白罷了。”

    “這話怎么說?”

    “殿下不是殺不了吳半夏,而是不肯殺了她?!?

    “……”

    “吳半夏身手固然不錯,但老瞎子一死,銅琵琶又被鄭吉毀掉,她還能厲害到哪兒去?殿下真有心殺她,別說刺殺三次,恐怕第一次她就走不脫。不提殿下身邊這些江湖好手,光是府邸那些烏孫神弩就能把她射成刺猬。殿下不是每次都放她平安離去?”

    “這個……”萬年揉揉鼻子,這是向鄭吉學的,他不知不覺也成了習慣。一遇到尷尬事兒,就把鼻子揉得通紅。

    馮無疾的話無疑是對的,對于殺手吳半夏,他初始的念頭是死活不論,斬草除根。不想幾次下來,他有些下不去手,每到最后關頭,總讓手下人網開一面,放吳半夏離去。至于原因,他自己都說不清楚。

    馮無疾忽然笑道:“殿下,你該不會是喜歡上那個女殺手吧?”

    “我?喜歡她?”萬年瞪大眼睛,嘴巴半天都合不攏,“她拿刀殺我,我不殺她,反而喜歡上她,我有病嗎?”

    馮無疾伸手指指萬年的胸口:“也許殿下真的有病,就在這里?!?

    “你……”萬年哭笑不得。

    蘇子與鄭吉走在隊伍后面,別的馬都不敢靠近紫鳧,偏偏蘇子騎的這匹小母馬不懼。

    蘇子好奇道:“鄭公子,紫鳧真是天馬王?”

    “嗯,它的家在白馬城那邊的大山里,那里有個湖,很美……”不知想到了什么,鄭吉的神情有些恍惚。

    蘇子眨眨大眼睛:“看來鄭公子很喜歡那里,此行我們若是能經過那里就好了。”

    鄭吉笑道:“我們不從那里走,經過那里得橫渡一片瀚海,很危險!我們此次沿北道行走,沿途經過不少小國和城池,雖然遠了一些,但相對安全多了。”

    “鄭公子,聽說南北兩道都有馬賊肆虐,是不是真的?”

    “嗯,馬賊早就有,這幾年格外猖獗,鬧得人心惶惶。畢竟萬里求財,最重的還是平安二字,命都沒了,再多的錢又有何用?這南北兩道的確比以前荒疏了不少?!?

    “沿途這么多國家,為何不把馬賊給剿了?”

    “不是沒剿過,只是效果甚微?!?

    “為什么?”

    “要說原因,這里面的情況可多了去了。不說其他,光是那些馬賊很多都是一些小國王侯之家的私兵,你說能剿得清嗎?”

    蘇子難以置信:“那些小國王侯竟然縱兵劫掠,太可恨了,他們怎么可以這樣?”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為了錢還有什么不敢做的?”

    “難道就沒人管管?”

    “茫茫大漠,沿途大小邦國數十個,彼此攻伐不斷,跟一盤散沙差不多,要想管的確不容易?!?

    “鄭公子,大漢國力強盛,兵馬百萬,難道也奈何不得馬賊?”

    “這不是奈何不奈何的問題,西域戈壁千里,瀚海無邊,不利于大軍長途跋涉。那些馬賊行蹤不定,倏忽來去,散而復聚,滑得像泥鰍一樣,抓不著,逮不住,大軍征討耗費糧餉難以持久,除了震懾之外,收效甚微。”

    “難道就沒有辦法了嗎?”

    “辦法不是沒有,要慢慢來,急不得的?!?

    “鄭公子,你智勇雙全,若能守護南北兩道,諒那些馬賊再不敢猖獗,豈不是各國子民和商旅之福?”

    鄭吉瞇起鳳眸,微笑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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