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許人間見白頭(二)-《問棺》
第(1/3)頁
阿音醒來時已是日上三竿,窗簾被拉得很嚴(yán)實(shí),屋子里黑得同螣蛇洞沒什么兩樣,可簾子縫隙里透出的陽光清晰又明亮。她像墜在了空曠的深海里,帶著安神香味道的空氣是涌動的水流,而光線是引誘她出海的漁線。
她不曉得垂釣的漁夫是什么模樣,盤算著怎樣吃掉她,正如她也不曉得簾子外頭風(fēng)光究竟還合眼不合眼。
她想要小聲地咳嗽一下,胸骨卻麻麻地提不起勁兒來,四肢百骸的痛感剛從沉睡中蘇醒,這才令她鈍鈍地想起來昨兒的事情。她轉(zhuǎn)了轉(zhuǎn)腳腕子,從前受傷時總有這么個習(xí)慣性的小動作,這回她以為當(dāng)是筋骨盡斷,要當(dāng)好些時日破抹布了,不成想肌肉拉扯間只余了風(fēng)濕一樣的酸痛,骨頭好端端的,發(fā)出咯吱咯吱的脆響。
螣蛇帶走精魂時,仿佛也一并帶走了些死氣沉沉的舊痛,令她的經(jīng)脈重生一樣通暢。
她抬起右手,猶猶豫豫地摸了一把自個兒的胸,又大又軟綿,一個手掌握不住。她笑嘆一聲嘲諷自己,怎的竟以為能回到未遇螣蛇前的那副身子。
她又怔怔地掐了一把那柔軟上的嫩尖兒,痛,除了痛沒什么旁的反應(yīng),再沒有從前敏感又多情的酥麻。
阿音揉著被掐痛的胸脯,面上毫無表情,也不曉得究竟是高興還是不高興,正要爬起來,手背卻挨著了一縷順滑的發(fā)絲。
她在暗光下瞇眼瞧,阿羅趴在床前,一手捻著她枕巾邊角的毛邊,另一手握著一卷涼透了的帕子,原來她睡著時溫暖得令人貪戀的溫度是這個,她伸手要將冰涼的巾子抽出來,動作失了輕重,驚擾了阿羅。
她這一生見過許多人醒來,李十一醒來時要蹙著眉頭瞇上一會兒,宋十九醒來時習(xí)慣性地抬手揉眼睫毛,恩客們醒來時帶著殘留的酒氣,皺著一張臉要反應(yīng)許久才認(rèn)得自個兒枕在誰的玉臂上。
唯獨(dú)阿羅,唯有阿羅,她一睜眼便是一潭清亮的湖水,映著婉月一樣倒影著阿音的身影,一點(diǎn)子遲疑也沒有。
她望著她,一張臉仍舊慘白得驚心動魄,可笑起來卻勝過一萬朵錦重重的花,她啞著嗓子問她:“醒了?”
“怎的竟趴在床邊兒?”阿音枕在枕頭上,自下而上地打量她,以她同阿羅的交情,她原本以為自己應(yīng)當(dāng)醒在阿羅的懷里。
阿羅將帕子擱回銅盆邊,輕柔地搭好,未回答她的問題。
阿音慢悠悠地打量她故意放緩的動作,將她的心思拿捏了個透徹。
于是她挽唇笑了笑,自覺地往后一縮,騰出一人寬的地兒,拍拍枕頭,道:“縮著蜷著的仔細(xì)骨頭疼,上來睡。”
阿羅一怔,垂眼望著她。
阿音噗嗤一聲笑了,將被子一掀:“當(dāng)你姑奶奶我什么人吶?翻臉不認(rèn)人?”
她笑盈盈的,仍舊是從前那個輕浪張揚(yáng)的模樣,好似她向來是依著這么個軌跡活,螣蛇并未帶來什么,自然也未帶走什么。
阿羅眉頭一動,略帶遲疑地解衣裳上了床。
云堆似的被褥塌陷,身邊的姑娘帶著冷香歇在了另一個枕頭上,昨兒熬了大夜,她卻毫無困意,只睜著工筆畫兒似的眉眼想著心事。她方才刻意同阿音保持距離,生怕她不自在,可阿音如此坦蕩,倒襯得她束手束腳,十分不大氣。
她幾時成了這樣的人呢?
還是阿音先開了口。她同阿羅一樣仰躺著,將兩手交疊在腹部,問她:“十一,便是泰山府君?”
阿羅靜了片刻,搖頭:“十一不是,令蘅是。”
她難以敘述二者的差異,但總之覺得應(yīng)當(dāng)有區(qū)別。
“令蘅長得同十一像么?”阿音反手撫摸著枕頭,想多聽阿羅說一些。言語總能稀釋許多東西,所謂聊天聊天,大抵便是聊一聊,天大的事兒也就過去了。
“七分像,嘴唇下巴似我一些。”
“你?”阿音拎起一邊眉頭。
阿羅笑了笑:“我未同你說過,我是令蘅捏出來的?”
阿音搖頭,堆笑的眼珠子里一半好奇,一半荒誕。
“我自修神識,有了五感,卻未得形體,是令蘅將我塑成如今模樣。”阿羅不曉得想起了什么,嘴角輕輕一提。
阿音聽得有趣極了,伸出食指點(diǎn)了點(diǎn)她細(xì)膩的下巴,又勾上去,沿著鼻端劃出優(yōu)美的弧線。指頭徘徊到唇峰時,她輕笑一聲:“如此說來,令蘅的手藝堪比能工巧匠。”
第(1/3)頁
主站蜘蛛池模板:
阿荣旗|
长汀县|
夏河县|
无为县|
洞口县|
合肥市|
富蕴县|
宜君县|
陆河县|
安达市|
陆良县|
太和县|
湾仔区|
即墨市|
阿图什市|
荔波县|
中卫市|
吉安县|
台北县|
和龙市|
镇远县|
保定市|
钦州市|
肃宁县|
友谊县|
宁国市|
扶沟县|
白河县|
宝鸡市|
旬邑县|
岗巴县|
登封市|
莱阳市|
平度市|
烟台市|
虎林市|
濉溪县|
余江县|
武川县|
应用必备|
宝坻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