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令相思寄杜蘅(四)-《問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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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有別的話,只將信遞給阿音,好看的指頭捏著底端,支出去的頭部幅度極小地抖了抖,似在提醒人接過去。
阿音盯著那信,不想拿。
她忽然生出了倔強的委屈,還有一點子難以割舍的悵然,她透著克制的余光看李十一,眼下青青地腫著,說話時有難以忽略的鼻音。
她聽見李十一嘆了口氣。
她抬眸望她一眼,將信接過來,攥在手里,拉過阿羅往外走。
釘子似的鞋跟兒自院門口消失,涂老幺扶著發(fā)麻的腿站起來,問李十一:“就走啦?”
“嗯。”
涂老幺更愁了:“我方才琢磨了一件事兒。”
“咱們這公館,租了好些日子了,傻閻王一走,租金誰付?”
李十一轉(zhuǎn)頭,沉默地望著他。
黃包車叮鈴鈴地跑在干道上,翻起地上的梧桐葉子,阿音自上車后便一言不發(fā),捉著李十一給的信放在膝蓋上,小腿靠著硬邦邦的皮箱。
“瞧一瞧。”阿羅搭著二郎腿,對她說。
她不會什么拐彎抹角地勸慰,慣常只用三兩個字,偏偏每回都能落到阿音心里。
阿音一面拆一面道:“也是,瞧了便好扔了,省得讓姑奶奶拿一路,手疼。”
她面上拋著不屑一顧的表情,甚至妖妖嬌嬌地朝阿羅笑了笑,卻在轉(zhuǎn)回頭展開信箋的一瞬怔住。
阿羅聽見一個極其克制的抽氣聲,而后“啪嗒”一響,眼淚珠子叛逃似的地自阿音眼眶里滾下來,雨打芭蕉暈在紙張上。
阿音連眼淚也顧不上擦,只咒罵了一句:“她大爺……”
那上頭有小姑娘狗爬似的字跡,寫得又大又囂張——我阿音欠李十一1仟叁百柒拾陸桶水。
溫?zé)岬臏I花里有個扎頭繩的姑娘趴在床上寫字,同立在一旁的人商量:“昨兒的兩桶,加上了,是不是?”
“是。”纖長的李十一靠在床邊,無意識地摩挲手上的繭子。
阿音簽下字,笑得顛倒黑白:“你可是有大福氣了。”
她懶怠得很,有成千上萬個借口誆李十一替她打水砍柴,她那時信口胡謅,說一桶水換一個愿望,往后等她發(fā)達(dá)了,請李十一來討,什么花雕酒荷葉雞,想吃多少吃多少。
幾年零零散散積攢下來,竟這樣多,她怕自己家當(dāng)全給輸?shù)簦€偷工減料地省了五六百桶。
阿音回過神來,見歪歪扭扭的字跡下面,有娟秀的兩個字,墨跡有些年頭了,不是最近添上去的。
是李十一的筆跡。
她在底下書了兩個小字:安好。
她以一千三百七十六個愿望,換阿音安好。
如今她要走,也沒什么別的話贈她,也只這兩個字罷了。
阿音想伸手將信揉了,五指張開愣是舍不得合攏,于是捧著信紙哭得一塌糊涂。
阿羅唬了一跳,忙問她怎么了。
阿音哭喪著臉,咬緊牙根,仿佛咬的是李十一的肉:“殺千刀的,姑奶奶我……走不成了。”
阿羅靜靜望著她,未幾將嘴角一提,想要令車夫轉(zhuǎn)頭。
阿音拽住她的袖子,抹一把臉,抽抽搭搭說:“別。”
“玩幾日再回去。”她更咽道。
一游玩便是小半個月,阿音領(lǐng)著阿羅在周遭玩了個遍,烏篷船搖的江南水鄉(xiāng),千山墜落的湖心島嶼,捏腔轉(zhuǎn)調(diào)的蘇州評彈,同秦淮絕艷的琵琶小調(diào)。阿音再邁入院門時胖了一小圈兒,蓮藕似的胳膊被金線勾的袖口箍著,倒更顯出旖旎的風(fēng)韻。
阿羅的臉仿佛被曬得適應(yīng)了些,不似從前那樣蒼白,隱隱約約有了些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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