嫦娥應悔偷靈藥(四)-《問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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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未在瑤草處過多停留,再往墓穴深處走,正中央便是一個四四方方的磚石,下窄上寬的石臺,半米高的樣子,上頭擱著一個新棺,長條形上下齊寬,黑青色的漆木散發著氤氳的光澤。
石臺左右豎著兩架同棺槨同色的玻璃盞,樹枝似的伸展著,李十一示意涂老幺上前將燈點上,“嚓”一聲細微的燃火聲,白油燭彌漫出蠟香,同乍然而起的光亮一齊鋪散在涼涼的墓室里。
燭火點了,卻沒有半分暖意,阿音裹了裹大衣,牙齒磕碰著哆嗦起來,李十一將十九抱起,摸摸她冰塊似的小手,問她:“冷不冷?”
“不冷。”宋十九奶聲奶氣地哈著白氣。
涂老幺凍得直跺腳,一面搓手一面眼饞阿音臉邊的毛領子,阿音四處張望,原地轉了一圈兒,道:“這里頭倒沒什么尸首。”
李十一以掌心熨帖著宋十九的背心,對涂老幺道:“起釘,開棺罷。”
涂老幺“噯”一聲,抱著布兜上前,雙手合十畢恭畢敬地向那棺槨上了一柱虛香,隨后淘換出一個二指粗的撬棒,一腳跨上石臺借著力,一手將撬棒嵌入右下角的棺材釘中,粗喝一聲憋出勁兒,三兩下便將細長長的巨釘起了出來。
接連扔了六顆,僅余正中央一顆未封死的長釘,突兀地扎在當中,釘頭上纏了幾圈織得密密的紅線,涂老幺正要上手,卻聽李十一道:“子孫釘不能動,下來罷。”
涂老幺一疊聲兒應了,三兩步跳下來,一番活計干得渾身都熱乎起來,他抹一把脖頸里的汗,將撬棍握手里掂了掂,想著若遇著粽子,給一悶棍也算趁手。
李十一將宋十九換了個胳膊摟著,騰出手來敲了敲右耳下方,卻只聞偶然噼啪爆燈花的聲響,倒是十分清凈。她同阿音對視一眼,眼神示意她上前去。
阿音不緊不慢拿眼繞她,又似笑非笑地瞅一眼她懷里的宋十九,做足了眼神戲,這才伸手一扯涂老幺的前襟,拉著他一塊兒上前,將酸溜溜的背脊留給李十一,低聲向涂老幺道:“我說怎的同奶媽子似的抱著那女娃不撒手,敢情,咱們倒成觀音兵了。”
“觀音兵啥意思?”涂老幺一面推棺蓋一面問她。
“不曉得,廣東來的客人教的。”阿音搖頭晃腦,總歸是個供差遣的罷。
涂老幺習慣了她不拘詞匯隨手亂揀的做派,樂呵一聲埋頭干活。
棺蓋被二人合力推開,阿音未來得及細瞧,一松手直嚷著腰疼,李十一近前一看,趙姨娘的尸身倒沒什么特別的,石灰似鐵青的臉,墻膩子一樣糊了一層濃妝,卻掩不住炭黑的斑點自肌膚里鉆出來,熏香里隱隱透著腐氣。
阿音彎不下腰身,只一手扶著后腰,嬌著嗓子叫喚:“趁還辨得出眉目,細瞧瞧,她好看我好看?”
她輕蔑地挑著尾音,顯見對吳老爺喜新厭舊的行為十分不忿。
涂老幺將通紅的手揣進袖口里捂著,大腿習慣性地帶著身子一抖一抖的,拉長音道:“同死人比皮相,噯——腦子不靈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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