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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聚散無休-《大唐扶龍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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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安夜,月明明。月明明,水波漫漫。水波漫,聞啼聲聲。聞啼聲,盼長安。長安夜,月又明明……”

    “少白,你唱的是什么?調子有些奇怪。”

    “我也不太清楚,只記得很久以前聽父親哼過,從那之后就會時不時地想起。”

    “真好。”

    “你是說我唱得好?”

    “我是說你父親很好,至于你唱得怎樣,一般般吧。”

    “一般就夠了,我又不是以賣唱為生。”

    “嗯,可我說的是一般難聽。”

    天色未亮時,少年少女攀上高大屋檐,并肩坐在房頂上,身邊還伴著一只檐獸。檐獸本應威嚴,此時卻顯得乖巧可愛,仿佛被人刷了一層名叫“溫柔”的木漆。

    那日之后,荀讓將這兩人帶到了芙蓉園,說是暫住,實則軟禁。出乎意料的是,此處竟然就是陛下暗中設立丹廬之地,故而其中防衛森嚴,只要進了里面,怕是連只麻雀都飛不出去。

    張少白在這里見到了許多只聞其名未見其人的熟人,比如孫思邈的愛徒劉神威,又比如前次普度大會于長安失蹤的潘姓道人。無疑這些人都被陛下拘禁于此,研制醫治頭疾之法,煉制長生不老之丹藥。

    得知薛靈芝身上藏著“不死靈烏”的秘密之時,這些人狀若瘋癲,恨不得一擁而上將其撕成碎片好好研究,想著早日破解長生之謎自己便能離開這座牢籠。

    不過在荀讓面不改色地誅殺了三人之后,終于再無人膽敢貿然靠近“靈烏”。

    張少白知道三月期限一到,自己和薛靈芝多半會陷入死局之中。人一旦到了山窮水盡的時候,反而變得灑脫起來,心性也不似以往那般別別扭扭。

    他將靈芝視為自家小娘子,哪里肯讓別人摸索,于是調查“不死靈烏”之事便主要落在了他的肩上。

    張少白提起沾染鮮血可讓文身顯現,荀讓聽后只問了一句“鮮血指的是畜生的血,還是人血”,得到答案之后便去忙了一陣,隨后提來一桶新鮮血水。

    尋了一處偏僻房間,將不相干的人通通趕出去,最終屋內只剩下張少白、薛靈芝以及荀讓三人。少年這才讓靈芝褪去衣衫,露出背部,然后小心翼翼地往上刷著鮮血。

    屋中頓時滿是令人作嘔的血腥氣息,薛靈芝嗅到之后胸悶難忍,但想到身后的人乃是張少白,這才覺得好受了些。鮮血剛剛涂到背上的時候還帶著一股暖意,不過隨后便涼了下來,仿佛正透過皮膚向內滲入。

    緊接著,一頭火紅色的靈烏逐漸顯現出它的本來面貌,蛇頸龜背,燕頜鳥喙,鳳尾赤翎,身覆靈羽,如火如煙。

    靈烏的頭盤繞在薛靈芝的頸部,仿佛一直暗中守護著這個孤單的人。

    就連侍奉過兩位皇帝的荀讓在看到靈烏文身時,也不禁瞪大雙眼,屏住呼吸,生怕自己弄出的動靜稍大便會驚走這等神跡。

    然而待到血跡干涸之后,靈烏圖便隨之消失。短短時間根本不足以破解上面的秘密,于是接下來的時間里,無數次地沾染鮮血使靈烏圖顯現,便成了薛靈芝的主要任務。

    所幸這期間有張少白悉心守護,不僅為靈芝擦拭背上血跡,當有外人察看靈烏圖的時候,更是眼睛都不眨地死死盯著,生怕被人占去了便宜。

    久而久之,荀讓也摸透了這對苦命鴛鴦的性子,心中莫名生出一股悲涼之意。自古以來,少男少女之間的情愫最是動人,這兩人相互依偎,張少白始終不越雷池半步,薛靈芝初時羞澀后來也逐漸適應,但臉上總是掛著兩團化不開的紅暈。

    在荀讓看來,若是沒有張少白舍命陪伴,薛靈芝一旦落入丹廬之手,下場將會無比凄慘。她會活著,但絕不會像現在這般活著。或許丹廬的那些瘋子會剝下她背上的皮,或許還會用她試藥,看看靈烏血脈是否也有奇效。

    還好,有個心思通透的張少白守在身邊,才能將那些瘋子統統趕走。

    只可惜,這對璧人多半活不過三月之后。念及此處,荀讓對他倆的看守便寬松了許多,只要不離開芙蓉園,隨便他們做些什么。

    張少白也知道只要靈烏的秘密沒被解開,那么薛靈芝便會性命無憂,于是想盡辦法逗她開心,做一些從未做過的事情。

    就比如今早守在屋檐上,靜靜等待日出。

    少女等著等著有些困了,便歪著頭依偎在少年肩頭,看著他花白頭發的末梢,覺得既心疼又幸福。

    張少白一動不動,只是看著極遠處那道線越來越亮,邊緣泛著一抹赤色。

    他不后悔陪伴靈芝來到這里,但也不想讓靈芝死在這里。這些天他試著與外界聯系過,明珪和茅一川都借著不同名義為他送過一些東西,然而有荀讓那只老狐貍盯著,哪怕有一丁點可疑的東西都被他收走燒毀了。

    到最后他只能告訴外面一聲,一切安好。

    忽然,張少白輕輕拍了拍靈芝的腦袋:“快看,太陽出來了。”

    靈芝聞言睜開雙眼,往遠處一看頓時不由自主地張開了嘴,發出一聲驚嘆。

    張少白的眼中卻沒有日出時曲江池的美景,他只是轉過頭看著心中極為喜愛的女子,仿佛此時此刻他眼中裝著的就是最美的景色。

    然而下一刻,薛靈芝忽然眼神一變,同樣轉過頭看著張少白。

    她已變成了蘭芝,自從那天薛元超徹底將她遺棄之后,她便時常這樣。

    薛蘭芝說:“真是好手段,若我是她,恐怕也免不了要對你動心。”

    張少白眼神不變,溫情如水:“怎么就看不夠呢?”

    “看吧,反正也沒幾天可看了。”薛蘭芝也知道自己當下的處境,懶得和那個人多費唇舌。

    “既然你也知道時日無多,難道就不想把病治好,清清爽爽地過上一段時間?”

    “當然想,可惜你壓根就治不好‘雙魂奇癥’,”薛蘭芝翻了個白眼,“就算你能治好,那也是你自以為是的治好。”

    張少白微笑道:“那就還是算了,只要你和靈芝都能開開心心,這病不治也罷。”

    薛蘭芝有些驚訝:“你真是這么想的?”

    張少白挑起眉毛,忽然又開始哼起了曲兒:“長安夜,月明明……聞啼聲,盼長?安……”

    “裝神弄鬼。”蘭芝嘟囔了一句,將視線轉回了那邊的美景,神情惆悵。她應是想起了什么,卻又無處可說。

    ※

    這樣的日子過得說快不快,說慢也不慢。

    之后丹廬來了個頗善丹青之道的人,將靈烏圖原原本本地臨摹下來,總算還了靈芝一些自由。

    之后丹廬眾人研究許久,總算有了一些眉目,斷定那幅靈烏圖其實是一幅山水地貌圖,畫的是藏有帝藥之地的模樣。

    之后他們推斷出了幾處地點,天南地北哪里都有,便急忙傳書動用大批人馬前去勘?察。

    不知不覺,開耀二年(682年),元日已至。

    芙蓉園雖然依舊是老樣子,但攀上屋頂就能看到長安人家全都掛起了幡子,有風一吹便舞動起來,煞是好看。

    大明宮那邊也是熱熱鬧鬧,應是在含元殿開著大朝會,凡是有頭有臉的皇親國戚和朝臣全都盛裝出席。想來陛下今年有了長生不老作為盼頭,心情也當不錯,或許會多飲幾杯吧。

    這天子時一過,薛靈芝便早早睡下,應該是想起了薛家所以有些難過。張少白則笑嘻嘻地找到了太監荀讓,見面便拱手說道:“福延新日,慶壽無疆。”

    即便知道張少白不懷好意,可今日乃是新年元日,該有的禮數可不能廢。荀讓亦是頗為敷衍地拱了拱手:“福延新日,慶壽無疆。你有話趕緊說,我沒空與你嘮叨。”

    張少白滿臉堆笑:“好不容易過個節,咱們這里也太冷清了吧?”

    “陛下整日受頭疾所困,丹廬中人誰敢過節?也就你活膩了,膽敢有這種想法。”

    “我畢竟和他們不一樣,他們或許能活,我倆卻多半要死。”

    荀讓一聽臉色稍緩:“說吧,你到底想怎樣?事先說好,出去那是絕無可能。”

    張少白笑道:“不用那么麻煩,您能不能給我找些爆竹?我就是想熱鬧熱鬧。”

    “唉……罷了,在這兒等著。”荀讓稍加猶豫,可一想到這芙蓉園布著天羅地網,任他祝由天脈手段如何厲害,也絕對無法逃脫,就還是心軟應允了此事。

    可惜,老太監只找來了兩根爆竹,乃是一根長竹竿上掛著許多短小竹節的模樣,看著有些寒酸。

    張少白接過爆竹,撇了撇嘴。

    荀讓大怒:“咋了?還嫌少!”

    “不敢不敢。”少年嘴上說著,表情卻依然嫌棄,怕是正腹誹著堂堂太監居然連爆竹都只能搞到兩根,實在丟人。

    荀讓強忍著上去踹他兩腳的沖動,看著張少白走向薛靈芝那邊,然后發出一聲嘆?息。

    張少白敲了兩下門,說道:“出來,給你看個好東西。”

    屋里沒聲,估摸著是在裝睡。

    他又說:“你不出來我就進去了啊。”

    還是沒動靜。

    “反正我給你治病的時候,你睡過我的床。你給我治病的時候,我也睡過你的榻。沒啥不好意思的,我這就進去了。”

    一雙手忽然將門拉開,有人罵道:“張少白你還要不要臉?”

    張少白一愣神,問道:“蘭芝?”

    薛蘭芝一臉憤憤地走出屋外,說道:“廢話,她又開始思念那狗屁薛家了,真是煩?人。”

    “想那些多沒意思,你看我都懶得去想爹娘五叔他們,”張少白將手中爆竹遞了過去,“來來來,放爆竹玩。”

    薛蘭芝只取了一根,問道:“你從哪兒弄的?”

    張少白答非所問,“都拿去,都拿去。”

    “不是咱倆一人一根嗎?”

    “是你和靈芝一人一根。”

    薛蘭芝聞言臉色微變,眼中的冷漠也有所動搖,她說:“沒必要,我和她放一根就夠了。”

    張少白也不矯情,點燃了之前準備好的柴草,待到火舌吞吐極為旺盛,便將爆竹掛了上去。

    竹節被火焚燒,發出“噼噼啪啪”的響聲。聲音雖然不大,卻在寂靜的芙蓉園里顯得十分清晰。

    張少白悠悠講道:“據說先人進山的時候也會放爆竹,為的是嚇跑山鬼,以免染上霉運。”

    “山鬼?是你戴的那個面具?”

    “不是,會被爆竹嚇跑的山鬼名叫‘魈’,長得丑陋無比。我家的山鬼卻是‘九歌’中的,長得美貌無比。”

    薛蘭芝一臉鄙夷,“都是些沒人見過的東西,你卻說得津津有味。”

    張少白不以為然地笑了笑,“你懂什么,雖說有些鬼怪的確是人虛構出來的,卻也不是空穴來風毫無意義。”

    “能有什么意義?”

    “大山一到夜里充滿危險,人進去難免覺得恐懼,于是這份恐懼就成了‘魈’。當然也有人認為大山是一處神秘存在,其中還可能有美人棲息,于是就有了我家的‘山鬼’。”

    “按照你的說法,豈不是‘不死靈烏’其實也只是那些渴求長生之人,為自己親手打造的一場大夢?”

    張少白的瞳中映著噼啪爆竹,花白發絲顯得滄桑,他輕聲嘆道:“誰說不是呢?”

    “你說什么?”

    “我說我想喝屠蘇酒,吃膠牙餳。”

    “就知道吃吃吃,饞死你算了。”

    爆竹聲響,各人懷揣各人心思。薛蘭芝盯著火焰看了半晌,眼神漸漸變得柔和,她悄悄將目光放在了身邊的祝由先生身上,應是靈芝重新醒了過來。

    荀讓守在不遠處,抬頭看看漆黑的天空。芙蓉園內,有些人聽聞爆竹聲后潸然淚下,他們已被困在這里不知多少寒暑,與骨肉至親分別太久,難免傷感。

    ※

    與此同時,茅一川和明珪守在已被打掃得干干凈凈的張宅里。

    明珪正小心翼翼地擦拭著靈位,茅一川則翻來覆去地擦拭著兩把寶刀。

    曾經的熱鬧不再,只留一地凄涼。

    元日過后,一切如常。直到開耀二年的早春,伴著一匹快馬闖入了芙蓉園。

    渾身呈汗血色的寶馬一到地方便歪頭栽倒,粗重地喘息數次之后便再無聲息。

    馬兒之所以急,自然是因為趕馬的人更急,要知如今與三月之期只剩數日光景。

    之前丹廬中人終于破解靈烏圖,將藏有帝藥之地鎖定在少數幾處位置,然后派了不少人前去勘察。結果發現其中多數都是荒山野嶺,掘地三尺后也不改一片荒蕪,唯獨有一處地方與眾不同。

    此地位于都畿道,屬濟源縣地界,更是“四瀆”之一——濟水的發源地,且北邊與太行山相連,乃是上好的風水寶地。

    除此之外,調查此地的探子還深入太行山,居然真在山間深處找到了一個不知名的村落,名為長生地。小村當屬世外桃源,竟不知外界是何年月,不過其中居民壽命極長,過百歲者占了一半,約有數十人。

    荀讓得知此事后仍存著三分疑惑,畢竟大唐取代隋朝之后,不少隋朝遺民不愿歸附,紛紛隱居山林,自立隱秘山門,明崇儼曾經便是其中之人。這些地方雖然神秘,卻和長生不老沒多大關系。

    他將此地消息告訴了張少白,希望他能幫忙拿個主意。不料張少白望著濟源方向瞧了許久,臉色越來越差,最后甚至出了一身冷汗,整個人仿佛被水從頭到腳洗了一遍。

    “你看到了什么?”荀讓問道。

    張少白心有余悸道:“沒什么,只是沒想到世間居然還有這等山水。”

    “你在說謊。”

    “不是我故意向太監隱瞞,只是我看到的事物說出來也沒人會信,反而會引來災?禍。”

    “此事關乎陛下安危,你不說也得說。”

    “唉,我以‘望氣之法’看那邊,以洛陽為天元,周邊風水劇變,居然形成了世間罕見的葬龍之地。”

    荀讓聽后也是驚訝無比:“葬龍地?”

    張少白用衣袖擦了擦額頭汗水,解釋道:“顧名思義,是個對龍不利的地方,稍有不慎便會命喪于此。”

    荀讓臉色極差,眼中隱約透著一股殺氣:“張少白,有些話可不能亂說!”

    “亂說?那個地方葬著無數龍子龍孫,難道是我眼睛瞎了不成,在這里與你胡說八?道!”

    就在兩人僵持不下的時候,有道身影緩緩行來,所經之處安靜無聲。

    他說:“你說得不錯,那里的確是一處葬龍之地。死葬北邙,這句話可不是一句戲?語。”

    荀讓一見來人,趕忙伏地行禮,噤聲不語。張少白緊隨其后也行了一禮,卻忍不住勸說道:“自東周起,有十數位君王葬身此地,臣以為陛下此行絕對不可!”

    李治今日身穿便服,他將政事全權交予武后處理,總算落得一身輕松,就連頭疾來的次數都比以往少了許多。而且又得知長生不老之法有了眉目,心情大好。

    因此有心思與張少白說上幾句廢話:“你只知那邊是葬龍地,卻不知帝王為何要葬在那里。”

    張少白緊皺眉頭:“這……”

    “絕處未必不能逢生,葬龍之地未必不能龍騰,”李治負手走到張少白身邊,看了眼少年的一頭白發,心思復雜,“起來說話吧。”

    張少白乖乖站起身來,勸說道:“陛下,臣既然愿意入局,便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臣也可以不阻攔陛下前去葬龍地,可是此行是真的兇險萬分,還望陛下三思啊!”

    “你小子嘴里就沒有一句真話,還說什么將生死置之度外,”李治拍了拍少年肩膀,嘆道,“不必勸了,朕意已決。”

    “要不……陛下先派一隊人馬過去仔細探探,若是能找到帝藥便速速帶回。”

    “蠢貨,徐福是如何對嬴政的?朕又怎會犯相同的錯誤。”

    “可是……”

    李治見張少白急得臉色通紅,心知他多半是真在擔心自己的安危,倒也有幾分感動,說道:“朕此行會帶走薛靈芝,你若是害怕,可以選擇留下。至于之前的事情,朕不再與你追究,張家也還是從前的張家。”

    張少白不見絲毫猶豫,果斷搖頭道:“既然陛下要去,我就也去。”

    “說得好聽。”

    “陛下聽臣說一句肺腑之言,若是李唐不再,張氏扶龍術也會隨之滅亡。臣不知道其他人是怎么想的,但臣是真心希望陛下能夠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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