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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蒙心祝由-《大唐扶龍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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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調(diào)露二年(680年),春末時(shí)分,天皇天后同治大唐,天下太平。

    洛陽南市千肆,有個(gè)隱秘之處名叫“鬼街”,其中售賣之物千奇百怪,奇花異草、獸爪鳥喙,甚至還有人眼人皮。而今日,鬼街之中格外熱鬧,竟是有人帶了一枚仙丹來此地出手。

    王元寶乃是家中獨(dú)子,家里開了間裁縫鋪,日子過得倒也殷實(shí)。只是前些日子父親不知為何患上了一種怪病,郎中找了七八個(gè),要么就是無計(jì)可施,要么就是隨手甩個(gè)無用方子走人。眼看著父親日漸消瘦,精神頭也一日不如一日,胖乎乎的王元寶急得頭發(fā)都白了幾根,體重也瘦了好幾兩,直到有天偶然聽說南市之中藏有鬼街,其中有人在賣仙藥。

    都說酒壯人膽,聽到消息后,王元寶喝了二兩小酒,不顧父親勸阻,居然真就單槍匹馬地殺入了鬼街。

    出乎意料的是,所謂仙藥不過是一枚看起來再普通不過的藥丸,通體呈深紅之色,嗅起來帶著一股非比尋常的甜香之氣。至于賣藥的人則穿了一身白袍,面容也藏在白色兜帽之下,看起來神神秘秘。但也并未讓人覺得有多么奇怪,畢竟鬼街中人大多都是這類打扮。

    白袍賣家開口說話,聲音清澈,帶著一股讓人情不自禁去傾聽的魔性:“這枚仙丹源自蓬萊,說起蓬萊你們可能不熟,但說起秦始皇一生苦苦追尋的長生不老藥你們肯定聽過……”

    聽白袍人說了半天,王元寶將信將疑,心想:既然有這種神藥,為何始皇帝不自己吃了?

    正在他猶豫不決的時(shí)候,有個(gè)粗獷漢子聲若洪鐘地說道:“啰啰唆唆沒完沒了,這仙丹五十貫錢爺爺要了!”

    白袍人聽后微微一笑,“也罷,想必這位兄臺(tái)必定是位有眼界的高人。這仙丹只此一枚,今日便賣給……”

    旁邊有人一聽仙丹這就賣出去了,頓時(shí)大急,吼道:“且慢,我出六十貫!”

    “徐瘸子你半只腳都過奈何橋了,還跟爺爺搶仙丹干什么!”

    “你懂個(gè)屁,有了這仙丹,老夫不僅斷腿能長出來,連邁進(jìn)陰曹地府的那只腳也能收回來!”

    “我呸,這藥爺爺勢在必得,七十貫!”

    “我出八十貫!”

    王元寶目瞪口呆,聽著那節(jié)節(jié)攀升的價(jià)格,看著周圍人一臉狂熱,忽然覺得這仙丹應(yīng)該不會(huì)作假,不然這么多人肯定早就識(shí)破了賣家的陰謀。

    “一百貫!”

    “我出一百零一貫!”

    王元寶眉頭擰巴在一起,猶豫著要不要出手。倘若那仙丹是真的,自家父親就有救了,可這一百貫小數(shù)目,真要花出去還是有些心疼。結(jié)果幾個(gè)眨眼的工夫,仙丹的報(bào)價(jià)又高了不少。

    “一百九十貫!”

    “爺爺和你們拼了,二百貫!”大漢氣得一跺腳,仿佛地面都抖了三抖。

    從五十貫到二百貫,仙丹的價(jià)格翻了數(shù)番,但也到了盡頭。這次再?zèng)]有人往上抬價(jià),大漢冷哼一聲,虎目掃過王元寶,帶著輕蔑之意。

    眼看著白袍人就要將仙丹交給大漢,王元寶一咬牙,狠下心來喊道:“我出三百?貫!”

    此價(jià)一出,頓時(shí)無人作聲。不過鬼街的買賣向來講究一錘定音,既然王元寶出了價(jià),就再也沒了反悔余地。

    “我隨身帶不了那么多錢,這塊家傳玉佩先放在你這里做個(gè)抵押如何?”王元寶從腰間解下一塊成色上佳的云紋玉佩。

    白袍人眼前一亮,點(diǎn)頭道:“也好,既然如此,仙丹你先拿去救人吧,稍后我自會(huì)去貴府取錢。”

    王元寶顫顫悠悠地用玉佩換過仙丹,然后將其揣在心口,一想到父親能夠健健康康,這心里便熱乎乎的。

    在那之后發(fā)生的事情,渾渾噩噩的王元寶已經(jīng)記不大清了。他只記得鬼街陰森森的,周圍人看向他的眼神大都不善,仿佛盯著一頭嗷嗷待宰的肥豚。王元寶越走越急,路上還摔了一跤,衣衫破了不說,臉上都掛了彩。

    王元寶一路跌跌撞撞,身后隱約有人跟蹤。他回到家后,立刻沖到父親床前,跪在地上說道:“父親,孩兒為您求來了仙丹,您吃了之后病一定……”

    話還沒說完,就被父親開口打斷,聲音虛弱,“我都知道了,老仆怕你出事,一直在暗中護(hù)著你呢。他把你的事全都跟我說了,三百貫買粒仙丹,居然還用家傳的玉佩做抵押!你啊,簡直胡鬧!”

    王元寶取出仙丹,眼中含淚,“以往是孩兒不孝,忙著賺錢,忽略了父親的感受。前些日子父親倒下的時(shí)候,孩兒終于明白,比起您老人家的健康,什么錢財(cái)通通不重要。從今往后,只要您身體安康,孩兒一定常常侍奉在您左右。”

    老爺子已是老淚縱橫,艱難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然后在兒子的服侍下將仙丹一口吃掉。許是這仙丹真有奇效,老人家的臉色居然頓時(shí)紅潤了許多。

    而后父子二人又說了許多貼心話,漸漸地倦意涌上老人心頭,眼睛一閉,老人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王元寶為父親掖好被角,悄悄離開了屋子。他拭去眼角淚痕,徑直向著自家宅子門外走去。

    想不到在門外,身穿白袍的神秘人負(fù)手而立,仰頭望天,看樣子已經(jīng)在此等候多?時(shí)。

    王元寶恭敬地說道:“張先生果然守信。”

    白袍人聞聲緩緩轉(zhuǎn)過身來,摘下兜帽,露出真實(shí)面容,居然是個(gè)唇紅齒白的少年郎!他的眸子極亮,笑容中帶著三分老到七分天真,讓人一看便會(huì)不由自主地心生親近。

    張先生微笑著問道:“老人家可好些了?”

    王元寶答道:“好多了,與我說了許多話,臉色也好了不少。”

    “那我就放心了。”少年從懷中掏出玉佩,原封不動(dòng)地遞了回去。

    王元寶接過玉佩,隨后取出一貫錢遞給少年,只是臉上神情變了又變,似乎有話想說,猶豫許久之后終于咬牙說道:“張先生,您一枚山楂丸賣一貫是不是太貴了些?”

    少年一抖衣袖,那一貫錢不知道被藏到了哪里,瞬間消失不見。面對王元寶的討價(jià)還價(jià),他不慌不忙,仍是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樣,“第一,在你看來那枚仙藥不過是再普通不過的山楂丸而已,但在我的咒力加持之下,已然成了仙丹。再說了,你明明喊的是三百貫,其實(shí)卻只花了一貫,這簡直是撿了天大的便宜。

    “第二,祝由之術(shù)治病救人向來分文不取。你那一貫錢給的不是我,而是我家祖師爺,這個(gè)咱倆要說明白,免得壞了我的名聲。”

    王元寶才不管這筆錢到底給了誰,面露難色道:“要不……五百文?”

    少年翻臉如翻書,氣呼呼地說道:“休想!你以為我雇了一大堆人在鬼街跟你演戲,硬是把山楂丸說成仙丹很容易啊!”

    “真不能便宜些了?”

    “不可能!可別怪我沒提醒過你,這心誠則靈丸乃是歷經(jīng)七七四十九天由我親手煉制而成,雖然不是真的仙丹,但也不是普普通通的山楂丸子。你這般反復(fù)無常,當(dāng)心藥效失靈!”

    王元寶慨然一嘆,“罷了,之前找了許多庸醫(yī)都沒能治好父親。張先生的祝由之術(shù)雖然貴些,但也值得了。”

    少年一抖衣袖,長發(fā)不羈于風(fēng)中輕搖,“對令尊而言,再靈驗(yàn)的丹藥符咒也比不上子孫承歡膝下。我言盡于此,咱們就此別過。”

    說完,少年伴著春風(fēng)離去。王元寶怔怔地看了許久張先生的背影,表情先是疑惑,顯然不明白張先生說的最后一句話是什么意思。突然,一道靈光閃過,王元寶猛地想起了一件往事。

    那時(shí)他仍是孩童,患了風(fēng)寒之癥。因?yàn)楦赣H在外行商,家里只有老仆,他又是煎藥,又是喂藥,可王元寶卻始終沒有好轉(zhuǎn)跡象,直到有天父親急匆匆地趕了回來,親手喂了他一碗水,風(fēng)寒居然不藥而愈。

    他至今仍然記得那碗水的滋味,如悶熱傍晚的一縷清風(fēng),沁入心脾。

    王元寶似懂非懂,眼眶有些發(fā)熱,他沖著張先生離去的方向行了一禮,隨后便趕緊轉(zhuǎn)身回了宅子,想著好好陪伴父親一番。

    許是感到身后傳來的目光已經(jīng)不見,方才還春風(fēng)得意仿佛得道高人的少年頓時(shí)面目一新,只見他咧嘴露出幾顆牙齒,眼睛笑得瞇成了兩道月牙,每走一步,便從白袍里傳出一陣悅耳的銅錢聲,“一貫錢啊一貫錢,哈哈!”

    ※

    青石路,楊枝簌簌。

    白袍少年伴著春風(fēng)前行,臉上帶著笑意,說不盡的瀟灑。

    少年正盤算著今日去哪里好好消遣一番,忽然看到有一人影正由遠(yuǎn)處走來。

    那人一襲黑衣,腰間佩刀,刀身細(xì)長,盡管鋒芒鎖于刀鞘之中,卻依然透著幾分壓?抑。

    他緩緩向少年走來,在兩人距離約莫十步遠(yuǎn)的時(shí)候突然停下,說道:“一粒山楂丸賣了足足一貫,張少白你可真有出息!”

    白袍見到黑衣,頓時(shí)如臨大敵,雙手緊張地護(hù)著腰間,“茅一川!又是你這棺材臉,小爺在哪兒你就在哪兒。這洛陽亂七八糟的事情一大堆,你卻偏偏咬著我不放!”

    少年名叫張少白,對面的人則叫茅一川,乃是洛陽縣衙的人。這兩人一個(gè)眉清目秀,一個(gè)橫眉冷眼,之前已經(jīng)打過數(shù)次交道,每次都是難解難分。

    茅一川冷著臉說道:“我公務(wù)繁忙,若不是有人告你涉嫌欺詐,我是懶得理會(huì)你的。”

    張少白心思流轉(zhuǎn),頓時(shí)把事情的來龍去脈想明白了。他和王元寶演了一出三百貫買仙丹的好戲,目的是把假藥做成真藥,治好老爺子的怪病。但這期間王元寶要將傳家玉佩抵押給張先生,他定是不放心,于是把此事告上了衙門,這才引來了茅一川。若是張少白想要帶著玉佩跑路,那必定是跑不了的。

    想到這里,他啐道:“王元寶這個(gè)陰人!”

    茅一川悠悠說道:“王元寶的確多疑,但你這番行騙,做的也不是什么好事。”

    張少白怒道:“什么行騙,我用的是正統(tǒng)祝由之術(shù)!”

    茅一川:“祝由?我看你是豬油蒙了心。”

    張少白:“王元寶的父親身患怪病,七個(gè)大夫都看不好,你以為這說明什么?這說明他患的不是尋常傷寒一類的小病,而是心病!”

    茅一川明顯不信:“他家境殷實(shí),兒子也算爭氣,能患上什么心病?”

    “王元寶這些年一直無后,自己又忙著打理鋪?zhàn)淤嶅X,久而久之就冷落了自家父親。他爹這口氣上不來,就是想讓自家兒子多關(guān)心關(guān)心自己罷了!尤其王元寶又是個(gè)吝嗇鬼,花錢小氣得很。他這次愿意花三百貫買仙丹為父治病,父親知道之后自然老懷甚慰,病也就好了一大半!”

    “胡說八道,你所說的心病看不見摸不著,如何證明?”

    “正因?yàn)樾牟】床灰娒恢判枰脤こH送瑯涌床灰娒恢淖S芍g(shù)來治。那山楂丸子,呸,那心誠則靈丸我煉了足足七七四十九天你知道嗎!我為王元寶的父親念了多少‘祛病咒’你知道嗎!念得我嘴唇都禿嚕皮了!”

    茅一川看了眼少年嘴唇,紅彤彤的且富有光澤,臉色不由變得更差。

    張少白越說越來氣,轉(zhuǎn)身拂袖便欲離開,心想這次他大人有大量,就不斤斤計(jì)較了。

    沒想到僅僅一息時(shí)間,茅一川便跨過兩人之間十余步的距離,一把抓住了張少白的手腕,“想走?沒那么容易,把那一貫錢交出來!”

    “要我說多少遍,祝由治病分文不取,否則藥效就不靈了。”

    “我再說一遍,交出來!”

    “沒法交,那錢是王元寶孝敬我家祖師爺?shù)模矣米鎺煚攤飨聛淼淖S芍g(shù)救人,總要有所回報(bào)吧?”

    茅一川懶得和他糾纏不清,用手中刀鞘輕打張少白腰間,結(jié)果發(fā)現(xiàn)白袍中空空如也,稍一受力便癟了下去。

    “你什么時(shí)候把錢藏起來的,藏到哪兒了?”

    張少白梗著脖子,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這是祖師爺顯靈了!”

    茅一川冷著臉:“既然如此,那就給我去牢里住上幾日,看看你家祖師爺能不能再顯靈把你救出去!”

    說罷,茅一川便拖著張少白往縣衙大牢走去。路上張少白仍不安靜,一個(gè)勁吵吵“衙門錯(cuò)抓好人”之類的話。茅一川板著臉,我行我素,絲毫不把周圍百姓的反應(yīng)放在心上。

    “衙門又亂抓人啦?”

    “噓,你說話可小點(diǎn)兒聲,讓那幫活閻王聽到了有你好受。”

    “被抓那人我認(rèn)得,是住在修行坊那邊的祝由先生,據(jù)說有幾分本事的。”

    張少白耳聰目明,周圍人群低聲輕語被他聽了個(gè)一字不落,終于停止了吵吵嚷嚷,他向著茅一川問道:“你們衙門的名聲居然這么臭?”

    茅一川說:“律法不嚴(yán),何以治國。”

    張少白一副世人皆醉我獨(dú)醒的模樣,“律法嚴(yán)明應(yīng)該名聲極好才對,只怕你們是少了一個(gè)‘明’字吧……哎喲!”

    手腕之處傳來一陣劇痛,原來是茅一川的那只大手在暗中發(fā)力。

    “你這人真是毛病,聽不得真話不成?”

    巨力突然消失,張少白看了眼茅一川,發(fā)現(xiàn)他依舊是棺材臉,只是眼中似乎多了些東西。

    “你是屬鴨子的嗎?”茅一川快步前行,“聒噪。”

    張少白嬉皮笑臉:“錯(cuò)了,小爺我屬雞。”

    眼看著茅一川耳朵都要被嘮叨出繭子,總算到了縣衙大牢。穿過陰森暗道,茅一川尋了間偏僻安靜的牢房,把張少白一把扔了進(jìn)去。然后又對身旁的牢頭囑咐說:“三日之后放人,平常時(shí)候不用理會(huì)他。”

    牢頭恭敬領(lǐng)命,張少白眼珠一轉(zhuǎn),終于意識(shí)到茅一川應(yīng)當(dāng)不是尋常捕快,怕是在縣衙有著一官半職。想到此處,少年頓時(shí)覺得前途一片黑暗。

    這牢房陰暗濕冷,而且容納之人大都不是善類。張少白忽地打了一個(gè)冷戰(zhàn),發(fā)覺旁邊有人看著自己。他扭頭看向隔壁牢房,只見有個(gè)大漢蓬頭垢面,一只手正掏著鼻孔,雙眼色瞇瞇地盯著自己。

    張少白頓時(shí)心生悔意,心想自己若是在這里待上三天,怕是清白不保。正想著,大漢把鼻屎往這邊用力一彈。

    張少白忍無可忍,大聲喊道:“要不我還給王元寶五百文如何?”

    茅一川懶得回頭:“晚了。”

    張少白一屁股坐在地上,重重地嘆了口氣,看樣子是聽天由命了。

    已經(jīng)走到門口的茅一川忽然覺得那只大白鴨子出奇地安靜,心中略有不忍,于是身影微微停了片刻。

    他剛想回頭看眼張少白,隨即便聽到一陣撕心裂肺的喊聲。

    “我冤枉啊!”聲音洪亮,于陰暗地牢中久久縈繞不散。

    茅一川額頭青筋猛跳,一手搭上刀柄,花了好大工夫才按捺住心頭殺意。

    張少白心想反正豁出去了,張嘴就又要再吼一聲。結(jié)果剛喊出第二聲,對面牢房忽然傳出一陣更加可怕的……

    “我們也冤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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