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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堂變動的同一時刻，明鏡司買通了遍布整個皇城的乞丐。

    于是朝會結(jié)束不到半日，整個京都的百姓都知道：妖后挾持了文武百官，君上為了救自己的臣子忍辱負(fù)重多日。

    民間的輿論就像墻頭草，消息源往哪邊吹，他們就往哪邊倒。

    “什么帝后一條心！我看根本是妖后篡權(quán)，君上也是受害之人！”

    “一國之君竟被當(dāng)朝威脅，那姓楚的可真對得起皇帝此前的一片癡心！”

    “君上心慈啊！大婚前還為了妖后善待岐州，連南岐的戰(zhàn)俘都放歸自由，已然很是大度，那南岐蠻子不知滿足，養(yǎng)不熟的白眼狼居然還想竊國！”

    “恐怕連兵權(quán)和國璽都是他偷來的！咱們怕是誤會君上了！”

    “從前只以為咱們這位皇帝是個萬事靠打打殺殺的暴君，沒想到竟肯為了臣民含垢忍辱，委曲求全......倒有幾分仁君的樣子了。”

    被瑞王當(dāng)權(quán)時洗腦多年的皇城子民，在這個關(guān)頭動搖了對淮禎的既定印象。

    連民間說書的，都把之前說淮禎“萬事都喜操兵戈”的話本淘汰了下來，講故事重點是有人信，現(xiàn)在百姓已不相信淮禎會是個暴君，便只能再換一套故事。

    當(dāng)日傍晚，京中幾個有名氣的說書人家中都多出了一沓嶄新的話本，最上面的一本叫《仁君慈政》，話本里悉數(shù)淮禎做王爺時的邊境功勞，又寫他登基執(zhí)政后所頒下的各種仁德政令。

    這些話本無一不在提醒中溱百姓，他們?nèi)缃竦陌卜€(wěn)生活是皇帝16歲上邊境以命拼殺所得。

    此次京中變故，從頭到尾只拿文氏一黨開刀，壓根不曾波及無辜平民，但是淮禎上位四月內(nèi)所撥下的仁政，卻是每個百姓都有所受益的。

    比起早先推翻帝后的激進言論，百姓們忽然轉(zhuǎn)了念頭，或許只需要除去妖后即可，他們的皇帝還不能算昏君。

    明鏡司瞞過了百姓，卻瞞不過調(diào)兵回京的吳莽。

    “豈有此理！”吳莽摔下眼線送來的情報，“君上竟然蒙受如此大的屈辱！那姓楚的還有沒有良心！”

    他拔出佩刀，“傳我命令，全軍集合，勤王護駕！！”

    各州調(diào)來的三十萬大軍立時進入備戰(zhàn)狀態(tài)。

    此刻夜已經(jīng)深了。

    冷宮殿內(nèi)，淮禎拿著一個裝了冰的布袋，枯坐在椅子上，單手敷額頭上的淤青，他雙目漆黑，像一灘見不到底的死水。

    慕容坐在一旁，唉聲嘆氣，他想替司云求情，又不敢開口——今天實在是做得太過火了，司云怎么敢的啊！

    “陛下！！”屠危暢通無阻地沖進冷宮，腰上已經(jīng)掛了佩刀，他跪在淮禎面前，“陛下，吳莽已經(jīng)將各州的駐軍調(diào)到京都城外，足足三十萬兵馬！京都城只有二十萬守軍，哪怕楚韶敢調(diào)邊境的騎兵來迎戰(zhàn)，最快也要明早了！今晚是最佳的反攻時機！”

    淮禎木訥地出神，沒有什么反應(yīng)。

    屠危抓著慕容急聲問，“完蛋了，君上是不是磕傻了！”

    慕容無精打采地拂開屠危的手，長嘆道：“何止他傻，我也傻了！楚韶做出這種事來，誰能不傻！”

    屠危是個直性子的武夫，想到今日朝堂上的屈辱，雙眼騰地濕潤下來，“我早說了！陛下不要對一個他國人真情實感，現(xiàn)在這算不算遭報應(yīng)？！”

    “報應(yīng)”兩個字戳中了淮禎的心事，他回過神來，呢喃道：“因果循環(huán)，都是報應(yīng)啊。”

    “君上！你清醒一點！清醒一點吧！！”屠危跪在地上求他，“再讓著楚韶，他真能把中溱的天捅破了！你是一國之君！你身后是千千萬萬的子民，中溱數(shù)百年的江山社稷都握在你手上！你不能只守著一個楚韶啊！”

    “姓楚的就是塊千年寒冰，你不僅捂不熱他，現(xiàn)在還把自己凍著了！難道真要等到整個中溱都亂了，陛下才能狠得下心嗎！！”

    如果不是屠危提醒，淮九顧真忘了寒冰是會傷人的。

    他放下敷額頭的冰袋，淤傷已經(jīng)結(jié)痂，卻還是青紫一片，若沒有額前碎發(fā)遮著，當(dāng)真是觸目驚心的一道傷口。

    慕容心道司云真是公報私仇下死手啊！！

    淮禎眸中漸漸回轉(zhuǎn)了光亮，他緩緩起身，望著外頭烏云遮月的夜空，痛苦地閉上眼，帶著軍人獨有的憐憫與慈悲：

    “我此生最恨在家門口開戰(zhàn)，我麾下的將士，可以死在前線，可以為家國慷慨就義，唯獨不能，也不應(yīng)該死在自己人手中。”

    “他們生來是保家衛(wèi)國的英雄，不應(yīng)該在內(nèi)戰(zhàn)中手足相殘，做這樣無謂的犧牲。”淮禎睜開雙眸，似嘆息般，“但是今日，已是不得不戰(zhàn)了。”

    只要淮禎想戰(zhàn)，整個京都都是他的助力——畢竟楚韶是南岐人士，畢竟楚韶今日所折辱的是他們的帝王。

    折辱淮禎，跟折辱整個中溱有何區(qū)別？！

    士可殺不可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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