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無人的角落里,別漾抬腕看了眼表,先開口:“我只有五分鐘,時間太長,不好對栗則凜解釋。” 陸司畫沒想到和女兒這場來之不易的對話還要被計時。她進組的時間不短了,除了在人前遇見,別漾會疏離地稱呼她一聲“陸老師”外,私下碰面,別漾從未和她說一句話。 有好幾次,陸司畫其實是故意偶遇她,結果她根本不給陸司畫開口的機會。甚至有一次,陸司畫主動叫她,她都沒理。 陸司畫并非一定要和別漾說什么,能說什么呢?求原諒,她低不下頭,更不想在這個時候低頭。關心她,她連女兒需要什么都不知道,何從關心?她只是希望,女兒對自己的排斥不要那么強烈,她多多少少還是期待著,哪怕是以工作為名,兩人能交流幾句。 顯然,別漾不這么想:“我以為我們是有共識的,除了工作,應該避免其它交集。或者你覺得,我沒有拒絕栗則凜,代表了對你的接受?那你就不了解我了,我不是那么隨和的人。” 她有多尖銳犀利,即便沒在一起生活過,陸司畫還是清楚的,她看著別漾:“我知道你恨我,我不求你原諒。但是小漾,我到底是媽媽,無論我們的關系多冷漠,我心里都是愛你的。” 別漾輕笑,像聽了個笑話,“你愛我什么呀,手機里沒我照片,連微信好友都不是,沒陪伴沒關心,沒管過學習沒問過工作,連給我介紹個男朋友還是以媒人的身份,你到底愛我什么?你的愛,就放在心里,給自己看吧。” 別漾沒有歇斯底里,更沒有惡語相向,她甚至還禮貌的微笑,可每一個字都有分量,都像是警告,直戳向陸司畫痛處。陸司畫清楚自己理虧,這也是她從來不敢面對別漾的原因。 年輕時,總覺得一切都無所謂,憑她陸司畫,不該被一場婚姻,一個嬰孩困縛住,只要事業一帆風順,成就感足以彌補所有。等發現那所謂的所有,不完全是此生所求,與女兒已漸行漸遠。 在決定去看栗則凜之前,陸司畫準備了很多話,此刻竟啞口無言。她演了半輩子戲,可以以陸老師的身份面對栗則凜,借由媒人的口把本該是母親的囑咐說給他聽,在別漾面前,別說沒有臺本,即便是有,她的演技也無從發揮。 她只能退一步:“我們同在一個劇組,怎么說都不是陌生人。” 別漾面上依舊心平氣和的:“我只是先河外聘的攝影師,我的工作是給顏清拍照,我只需要對她負責即可,至于其它的人情·事故,抱歉,我進組不是來和誰做朋友的。” 她太直接,陸司畫明顯一噎:“你舅舅一直留在組里,就是擔心我們有矛盾,即便是為了讓他放心,我們也不必這樣針鋒相對。” 別漾就猜到她一定會拿陸鑒之說事:“只要你做好你的陸老師,我是不可能和你有矛盾的。” 陸司畫因此想到下午發生在片場的事,“你說服孟靜改劇本時,也只當我是陸老師嗎?” “你總不會是以為,我在刻意針對你吧?”別漾以為在片場自己的態度與表達足以說明一切,她重申:“鄭一的反對我能理解,她作為你的經紀人,要增加你的角色魅力無可厚非。但無論是小說還是劇本,電影還是電視劇,故事的人物必須分主次,次要人物和其他人物都是為烘托和映襯主要人物而生。這也是為什么演員都要爭當主角的原因。顏清也已經用實力證明,你能壓了她的戲,不是演技問題,而是劇本設定問題。你還覺得我是在針對你嗎?” 難怪陸鑒之說她有導演天賦,她現在就是在以導演思維考慮人物角色的關系。從影二十多年,陸司畫做慣了主角,她沒想到,會被女兒上一課。 她說:“是我誤會你了。” 暈黃的燈光自頭頂落下來,照在別漾眉眼發間:“我再糾正一點,我并不恨你,只是單純地對你沒感情。你對我而言,是活在電視里,網絡上的影后視后,距離我認知中的媽媽特別遙遠。我們的血緣關系固然是改變不了,那就不要把彼此都搞得那么累,費心費力去掩人耳目地維系所謂的母女關系。既然不想被人知道,既然要隱瞞到底,最好就是不聯系,不見面。” 別漾掐著時間,一次性把話說清楚:“在沒有媽媽這件事情上,我并不覺自己多委屈。這個世界上,不如我幸福的人有大把,不是只有我委屈。尤其我以為,除了我自己,沒人能給我委屈受。你不用覺得虧欠我,有那份心,不如想想,有個男人為了維護你單身的人設,連個前夫的身份都認領不了,還有個男人因為你,只能讓外甥女喊自己小叔。相比之下,更委屈的是他們。你作為母親,沒為我做過什么,同樣的,我也沒為你做過任何,我們互不相欠。” 她一字一句:“但你,欠他們。” 最后三十秒,別漾說:“接下來我們還有一段時間要在組內共處,涉及到工作,若產生分歧,各有立場,互辯自由。但你是陸老師,我是別漾,你可以連名帶姓叫我,就是別叫小漾,太親熱,我不習慣,更不符合我們陌生的關系。” 她說完就走了,不愿聽陸司畫多說一個字。 自己生的女兒,連狠心都與自己如出一轍,陸司畫有口難言。 只是她忘了,是她作為母親舍棄在先,別漾才把自己偽裝成刺猬。 別漾在外面站在小片刻,有那么一瞬間,背影冷漠地連風都繞道。 待情緒平復下來,她轉身回大堂,就看見了陸鑒之。 她迎上去問:“要出去?” 陸鑒之垂眼看了下搭在手臂上的大衣:“顏清放在這的,我來取。” 顏清寧可把他親自為自己披上的大衣放到前臺,都不肯以還衣之名去找他,倒讓別漾有幾分意外。她笑睨陸鑒之,不語。 陸鑒之看一眼她單薄的穿著:“不好好照顧病號,出來干嘛?” 別漾沒隱瞞,坦言:“陸老師去看栗則凜,我出來送她。” 陸鑒之神色微變。 “該說的我都說了,你要不是為了顏清留下,就該干嘛干嘛去,別在組里浪費時間了。”她語氣如常,完全不像是和親媽有過不快。 她是個講道理的人,但不代表不會翻臉。她越這樣沒情緒,和陸司畫的關系就越僵。 陸鑒之沉吟片刻,說:“知道了。”終是沒勸什么。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