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都雄魁揚揚得意道:“小崽子啊,你畢竟還太年輕。” 馬蹄忙接口道:“爺爺能教教我嗎?” 都雄魁笑吟吟看著阿芝,把她從頭看到腳,又從腳看到頭,看得阿芝掩面不敢回看他,才笑道:“附耳過來。” 馬蹄忙湊了過去,阿芝偷眼看去,只見都雄魁嘴唇微動,說得眉飛色舞;馬蹄耳朵豎直,滿臉的心癢難搔。一席話說完,都雄魁放聲大笑,馬蹄伏倒在地,叫道:“服了,服了!我真是服了!師父!師父!你收我做徒弟吧!” 都雄魁自神通大成、權(quán)柄在手之后,怕的、恨他的人都不可勝數(shù),他的徒弟和屬下在他面前個個坐立難安,和他身份相當?shù)娜擞謧€個端正自持,誰會和他說這些瘋話!難得今晚遇到馬蹄,這年輕人和自己年輕時一樣,是個脫不了粗俗的坯子,但言語還算得體,難得的是敢放肆胡說,他本來想玩弄一會貓捉老鼠的游戲后把他宰掉的,到后來竟有些不舍得了。但這時突然聽見馬蹄叫他師父,這實是他內(nèi)心最忌諱的事情,臉上便冷了三分:“拜師?你要跟我學什么?” 馬蹄磕著頭,卻沒看到他的臉色,口中道:“跟師父您學風流手段啊!將來做個縱橫花場的好漢。” 都雄魁怔了一下,隨即又大笑起來:“你要學這個啊,那有什么難的。”腳一抬,把馬蹄的頭給踩住了,心道:“我這一腳下去,這小子就是有十條命也完了。不過這小子這樣有趣,現(xiàn)在殺他也太早了。”又想:“我當年能背叛那死鬼老頭,乃是因為我學全了他的本事,且又更勝于他!哼,這小子根基淺薄,只要我不傳他真功夫,難道還會被他一句師父就給叫死了不成。”這些想法在都雄魁腦中只是一閃而過,馬蹄不知這一瞬間他已經(jīng)在鬼門關(guān)口走了幾個來回。都雄魁道:“起來吧,小崽子。”他便快手快腳地爬了起來,說道:“可惜我這個徒弟太窮,今天拜師這么重要的日子,也拿不出什么像樣的東西來孝敬你老人家。” 這句話觸動了都雄魁童年的記憶,心中竟不禁涌起一股同病相憐之感:“出身不好怕什么!年輕人只要敢拼,以后總有出頭之日。” 方才都雄魁眼神閃爍全被阿芝看在眼里,眼見都雄魁暫時沒有殺人的意思,忙幫上一句:“你可是有錢的師父,怎么不賞他點見面禮?” “見面禮啊……”都雄魁隨手一摸,摸出一個干果來,正是天山上在徒弟尸體旁邊隨手撿起的貪吃果。他位高權(quán)重,天下間的奇珍異寶在他眼里和瓦礫也差不了多少,這時酒意涌起,一時也想不起這貪吃果是個什么東西,只是隱隱覺得頗有靈氣,也算是一件拿得出手的東西,隨手摸出來,隨手扔出去,道:“這個給你。” 馬蹄也不知道是個什么東西,但想國師賞賜的一定是件寶貝,于是牢牢抓緊,跪下謝賜。見都雄魁打了個酒嗝,臉上似有倦色,忙爬起來服侍他上床。 阿芝道:“你先出去吧,桌子上的東西,明天再收拾。” 馬蹄點頭退了出去,在廳堂里悶坐了一會兒,拿起貪吃果來把玩,心道:“這不知道是個什么寶貝。”他原本頗有慧根,在祝融火巫那里又學過一點門道,隱隱感到這枚干果里面藏著一股靈氣,心想:“我這個便宜姐夫是個大人物,這東西多半非同小可。只是不知道怎么用,難道是拿來吃,吃完之后長生不老?算了,明天便宜姐夫醒了再問他。” 他靠著墻根想睡,偏偏一點睡意也沒有,腦袋里只是想著:“我今晚一個不小心,竟然拜了血祖做師父。嘿嘿,他可是天下四大宗師之一……不!他現(xiàn)在是國師了,應該是四大宗師之首!哼!有莘不破!江離!你們不是看不起我嗎?我現(xiàn)在也是名門弟子了!跟你們平起平坐了。等便宜姐夫醒了之后,我再拍拍他的馬屁,讓他傳授我一點真功夫,總有一天,我要把你有莘不破打趴下,再搶你那個不會說話的女人做老婆!”他越想越得意,越想越精神。沒多久東方漸白,馬蹄心道:“不如先去早市買些東西回來做早點,我今后是龍是蛇,可全看能不能哄得我這便宜姐夫高興了。” 他怕擾了都雄魁的夢,當下悄悄推門出去,再輕輕帶上,一路上哼著小曲,越走越是輕快,突然一只手按住了他,冷笑道:“馬蹄啊馬蹄,你好大的膽子!” 馬蹄回過頭來,只見按住自己的那人長著三縷長須,飄飄然有出世之姿,正是在有窮地界上騙自己做徒弟的靖歆。當初在毒火雀池邊上若木重傷、桑谷秀慘死,桑鏖望和有莘羖反目成仇,這一切固是因為局中各人均有自己的死結(jié),但九尾狐的奸猾、靖歆的助惡也是導致事件難以收拾的原因。 后來有莘羖和桑鏖望兩敗俱傷,局勢漸漸明朗之際,靖歆卻趁著群雄自顧不暇的空隙逃走,連馬蹄馬尾兩兄弟也拋下了。馬蹄回想起這個掛名師父的無恥,每次都恨得牙癢癢的。但真見到了靖歆卻又害怕。此時此刻,他更暗下決心:“實力!我一定要擁有實力!沒有實力,什么都是假的!這靖歆連我那便宜姐夫的半根指頭也比不上,可他伸出一根手指就能弄死我。”又想:“這里離阿芝的小院有段路程了,我抬高了聲音便宜姐夫也聽不見,就算聽見了,會不會來救我也難說。” 馬蹄年紀不大,但從小在江湖上爬滾,臉皮久經(jīng)歷練;平日里常罵靖歆無恥,可他自己的無恥卻也不差——心里咒罵,面上卻堆滿了歡容:“師父!你怎么也來夏都了。這些日子來,可想死我了!” 兄弟 靖歆瞇眼盯著馬蹄,笑道:“乖徒兒,這兩天你的艷福可不淺啊。” 馬蹄哈腰道:“哪來的艷福?弟子和師父失散,好不容易從有窮商隊逃了出來,這些天來歷盡千辛萬苦,只盼著能早日找到師父您老人家。這下可好,皇天不負有心人,終于讓徒兒見到師父了。唉,師父啊,見到你老人家,你可不知道我有多高興。”說著眼皮擠了兩擠,掉出兩滴眼淚來。 靖歆笑道:“行了行了,你的底細我還不知道嗎?不用跟我裝孫子。放心,為師我徒弟收過幾個,沒一個像你這么聰明的。現(xiàn)在還舍不得對你怎么樣。” 馬蹄點了點頭,臉上一派純真:“這個自然,師父是最疼我不過的了。嗯,師父,夏都好像要發(fā)生大事了,你也是沖著這個來的?” 靖歆聽他輕輕一轉(zhuǎn)便點到了重點,心道:“在巴國的時候這小子還什么都不懂,現(xiàn)在卻已能看出這件大事的端倪來,嘿,假以時日,還不知道會變成什么樣!”于是他淡淡一笑,道:“也是,也不是。” 馬蹄心道:“這牛鼻子跟我裝蒜,說什么‘也是也不是’,其實以他的能耐地位,在邊遠地方還能叫得響,來到夏都卻屁也不是!在這件事情上根本插不上手!”眼中卻充滿敬畏:“師父,您這句話高深莫測,我可聽不懂。” “你不必懂。”靖歆道,“我只問你,你和屋里那人是什么關(guān)系?” “屋里?哪個屋里?” 靖歆冷笑道:“你剛才從哪個屋子出來啊?” 馬蹄恍然大悟:“你是說我姐姐家啊!” “姐姐?你這小子的底細我比誰都清楚!和你那白癡老大是一對天生天養(yǎng)的孤兒,哪來的姐姐!” “真是什么都瞞不過師父。”馬蹄道,“那當然不是我親姐姐。其實是這樣的……唉,說來丟臉,有一天我到姐姐鄰居家行竊,被屋主發(fā)現(xiàn),差點連腿也打斷了,跌進姐姐的后院,姐姐見到我的樣子可憐,便把我藏在屋里療傷,后來見我老實,說話又投契,便認了我這個干弟弟。” 靖歆失笑道:“老實?你這小子老實?哈哈哈……罷了,聽你的話倒也不像撒謊。嘿!小子,你可知道你這姐姐是什么人嗎?” “什么人?她叫阿芝,做得一手好菜,釀得一手好酒,以前是個開飯館的吧。” “開飯館?”靖歆笑道,“其實她什么來歷并不打緊,可是你那個姐夫啊,呵呵!你可知道是誰?” “姐夫?好像是個官吧。”馬蹄道,“他威嚴得很,不過對我很好,讓我一起吃飯,還送我東西。” 靖歆臉色微變,道:“你見過他了?” 馬蹄若無其事地道:“他?你是說我姐夫吧?見過啊,今晚剛剛見的面。”心中卻想:“看他截住我的情景,應該是埋伏在門外才對啊,怎么沒見我那便宜姐夫進門?是了,要不就是我那便宜姐夫有些什么神通這牛鼻子看不見,要不就是便宜姐夫進門的時候牛鼻子剛好不在。” 馬蹄真猜對了,靖歆所在的小招搖山是血宗旁枝,常有事沒事地找機會奉承血宗宗門的人。阿芝的來歷他不甚了了,但這女人是都雄魁的外室他碰巧知道。昨日瞥見馬蹄,一路跟著,竟發(fā)現(xiàn)這掛名徒弟進了阿芝的門,這一驚非同小可。 他地位雖然遠不能和都雄魁相比,究竟也算一方豪雄,還不到為了監(jiān)視一個小混混而一刻不歇地埋伏在一旁,只是想法子在位于路口的客店上要了一間靠街的客房。因此都雄魁進門的情景他恰巧沒有留意到。 馬蹄看他的反應,心想:“我那便宜姐夫的威名比這掛名師父大十倍。看他這副表情,對便宜姐夫可怕得緊呢。等我狐假虎威一番。”口中道:“師父,我那姐夫一見我就很喜歡我,說要收我做徒弟呢。可我想我畢竟是拜過師的,因此只磕了頭,還沒完全應承他。這下可好,師父你不如和我去見見姐夫,親自把我的情況跟姐夫說說吧。” 靖歆臉色又變了一下:“你跟他提起我了?” “嗯,還沒。” 靖歆一聽松了一口氣,但眼珠子一轉(zhuǎn),冷笑道:“臭小子,你這可露馬腳了,你那姐夫何等人,會主動收你做徒弟?” 馬蹄吐了一下舌頭笑道:“真是什么都瞞不過師父你。其實我是很想拜師,可是磕了十幾個頭,他才答應。”見靖歆冷笑,馬蹄又道:“要是師父不信,這樣吧,我們一起回去三面六耳說清楚。”說著就要往回路走,卻被靖歆攔住。 靖歆壓根兒不信都雄魁會收馬蹄做徒弟,但他怕極了都雄魁,哪怕都雄魁在阿芝家的機會只有萬分之一,他也不愿去冒這個風險。 馬蹄道:“師父,你不想見見我姐夫嗎?” “不了,我還是先見見你哥哥吧。” 馬蹄心道:“看來他終究不敢去見便宜姐夫,可他見我哥哥干什么?”卻不敢違拗他,道聲“是”,便向爛口巷而去。 其時天色未明,正是一天中最冷的時候。偏偏這兩日又是回春寒,霜風砭骨,馬尾為人蠢鈍,爭不過爛口巷的貧兒乞丐,被趕到最擋風口的地方睡覺,整個人蜷成一團,不住地哆嗦,不過他也真有能耐,這種情形下居然還能睡著。 馬蹄道:“我叫醒他。” 靖歆道:“不必,天色還沒大亮,讓他再睡一會兒吧。”說著找了個干凈地方坐下,閉目養(yǎng)神。 馬蹄心中越發(fā)生疑:“他干嗎要來找我哥哥?”想了一會兒沒頭緒,又想起該怎么逃脫靖歆的控制:“我不能表現(xiàn)得太窩囊,便宜姐夫會對我怎么樣還實在難說,無端端跑去求救,說不定他不但不肯援手,反而變臉要殺人。最好先想個什么法子擺脫了他,再躲進阿芝姐姐的院子里,諒這掛名的師父不敢進去!只是我一個人要逃跑容易,身邊若跟著哥哥,可就沒那么順便了……啊!難道……”他腦中靈光一閃:“是了!這家伙也知道我難收拾,因此才要我?guī)麃碚椅腋绺?他分明是把我哥當成一把大枷鎖,讓我無法自由行動。” 想到這里,馬蹄已有主張。他脫下破袍子替馬尾蓋上,馬尾早被冷風吹得有些僵了,陡然間有件帶著體溫的袍子包住自己,身體自然而然地舒展了一下,卻打了個噴嚏。馬蹄喃喃道:“這里這么冷,你怎么挑這種地方睡覺!”說著掀起袍子鉆了進去,抱住了滿身肥肉的馬尾,用自己的體溫來暖和哥哥僵硬的身體。馬尾沒醒,睡夢中卻自然而然地把弟弟也抱住了。 靖歆貌似入定,其實把這一切都看在眼里,心道:“這小子卑鄙無恥,就是對他哥還不錯!”他嘴角難以察覺地笑了一笑,卻不知道馬蹄也和他一般,笑得很得意。 馬尾給弟弟抱住,做了一個多時辰的好夢才被太陽曬醒。他睜開眼睛看見馬蹄很高興,也不吃驚,坐起來捏捏肚子,從背包里摸出半個麥餅對馬蹄說:“吃。” 馬蹄道:“師父來了,今天我們得吃點好的。我們到王恩樓去吧。”又回頭對靖歆道:“師父,怎么樣?” 靖歆卻道:“那里品流太雜,我這兩天不想太過張揚。” 馬蹄道:“那我讓我哥去買點吃的回來吧。”說著吩咐馬尾去哪里,買什么東西,他一副很盡心的樣子,故意說了很多東西,每樣東西又要到不同的店鋪去買,但馬尾哪里記得住,于是馬蹄道:“師父,我哥記性不好。我和他一起去一趟吧,您先坐會兒。” 靖歆冷冷道:“買份早點要兩個人去干什么?你去,你哥留下。” “這……”馬蹄看看靖歆,再看看馬尾,終于道,“好吧。”然后有些喪氣地向市集走去。 他不知道靖歆是不是跟著他,不敢逃,真到市集去買了許多東西,買完了東西已近辰時,他在人群里七彎八繞,眼觀四面,耳聽八方,確定靖歆沒有跟來,這才飛快地抄小路向阿芝家奔去。跑到她家門口,調(diào)勻呼吸,想好如何扯謊向都雄魁交代,這才拍門。 阿芝開門看見他,一把扯了他進來道:“你怎么還來?”說著把門關(guān)了,帶他進房。 馬蹄沒想到阿芝會沒頭沒腦說這么一句話,問道:“怎么了?是姐夫生氣了嗎?其實我去買早點了,瞧!只是……” “行了行了。”阿芝打斷他說,“你也不用拿這個來搪塞我。別說你姐夫,就是我也蒙混不過去。” 馬蹄笑道:“那當然,我哪能蒙姐姐你啊。姐夫呢?起身了吧?” “他早走了。” 馬蹄聽都雄魁走了,反而松了一口氣。雖然他一心希望能從這個絕代魔頭身上學到本事,但一見到他卻忍不住忐忑不安。于是他說道:“姐夫醒來不見我,沒生氣吧?” 阿芝道:“我比他早醒片刻,便下廚房去做早點。回來他已經(jīng)起身,左右不見你,口里喃喃說:‘這小子跑得倒快。早知道昨晚就宰了,豈不干凈。’” 馬蹄大吃一驚:“宰、宰、宰誰?” 阿芝冷笑道:“還有誰?自然是你。” 秘密水道 馬蹄聽阿芝說都雄魁一醒來就想殺自己,不由得大吃一驚,忙問阿芝:“姐夫——不,師父為什么要殺我?就因為我沒在跟前伺候?” “不是。”阿芝道,“其實,我昨晚就看出他要殺你了。” 馬蹄駭然道:“昨晚?昨晚我們不是聊得很開心嗎?” “正因為昨晚他很開心,所以才暫時沒殺你。”阿芝道,“你把他逗樂了,不過讓他多容忍你一兩天罷了。” 馬蹄道:“他……他要殺我,是因為我們倆……” “或許是,或許不是。” 馬蹄道:“阿芝姐姐,你能不能幫我探探口風,替我美言幾句,看看有沒有回旋的余地。” “不行的。”阿芝搖頭道,“他這人心如鐵石。雖然我不知道你哪里招了他的忌,但他既然立志要殺你,而且出了口,就沒有挽回的可能。別說你,就是對我……唉,假如有一天他下定決心要殺我,也不會有半分猶豫的。” 馬蹄腦袋嗡嗡作響。他昨晚一廂情愿,企圖因都雄魁而成為一個人物,甚至取得與有莘不破和江離不相上下的身份和地位。然而這個改變他命運的際遇來到的時候莫名其妙,溜走的時候迅疾非常。他突然發(fā)現(xiàn)那些雄心壯志遙遠得像天際白云般縹緲,自己始終不過是一個無足輕重的小混混而已。 阿芝見他發(fā)呆的樣子以為他被嚇到了,溫言道:“別擔心。我看他的樣子,最近只怕有要緊事忙。你趕緊逃出夏都,逃得遠遠的。你身份卑微,他未必會為了你而大動干戈,說不定過一段時間就把你的事忘了。” “逃得遠遠的……”馬蹄知道這樣一來,他從此將默默無聞,除了活下去,什么也不能去追求了,因為一旦他出人頭地,就有可能被雄霸天下的血祖知道、追殺! “怎么了?” “姐姐……”馬蹄突然間哭了起來,這一次是真的流淚了,“我……我不想死,可我也不想窩囊地過一輩子。” 阿芝怔了一下,仿佛明白了什么,嘆息了一聲道:“弟弟,沒辦法的。你千不該,萬不該,不該惹上他。他要殺你,只怕天下間也沒幾個人能保得住你了。” 馬蹄聽了這句話,腦袋活絡起來:“沒幾個人,那就是還有了?” 阿芝嘆息道:“我聽說,這世界上還有兩三個和他齊名的人,另外還有兩三個人他奈何不了。若是這些人出面,多半就能護住你了。可是能和他齊名的人,哪一個不是功蓋寰宇、名滿天下的?我們未必有機緣結(jié)識他們,就算見到了他們,以你的身份,他們也未必會為你出頭。” 馬蹄這一年來千里游歷,見識早非昔比,也隱隱猜到阿芝所說的那幾個人,多半就是傳說中的“四大宗師”、“三大武者”之類的絕頂人物。誠如阿芝所說,這些高人自己又哪有本事去結(jié)識?“為什么!為什么!有莘不破和江離為什么就能有那樣的家世?要是我也有那樣的際遇,我一定不會比他們差的!”他不愿服輸,咬緊了牙,擦干了眼淚道:“阿芝姐姐,無論如何我要先活下去。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說。可這夏都是他的勢力范圍,現(xiàn)在查得又嚴,我該怎么逃出去啊?” 阿芝道:“若只是要逃出去,我卻有個辦法。” “啊,好姐姐,快幫幫我,現(xiàn)在就你能救我了。” 阿芝道:“我曾聽他說起,這夏都固若金湯,無論是天上地下都有重重禁制。不過這些禁制也需要經(jīng)常維護,負責維護這些禁制的便是九鼎宮鎮(zhèn)都四門。” 馬蹄道:“我聽過,不過聽說現(xiàn)在只剩下三門。” 阿芝道:“不錯。其實前一段時間,只有兩門。鎮(zhèn)都四門中的河伯是最近才回來的。”說到這里她停了一停,想起了桑谷雋獨力打敗河伯的往事,馬蹄也不敢打擾她。阿芝出了會兒神,才繼續(xù)說道:“河伯離開夏都為時甚久,因此夏都水道里的禁制便先有了破綻。河伯回來之后多方維護,但究竟還是有些破綻一時間還沒全部補上。” 馬蹄喜道:“阿芝姐姐你知道那破綻,是不是?” 阿芝點頭道:“嗯,是個小小的破綻,不過足夠讓一個人出城去了。跟我來。”說著竟帶馬蹄來到后院,道:“出路就是這口古井了。這個通道,連他也不知道。”阿芝口中的他,指的自然是都雄魁了:“這條水路是我無意中發(fā)現(xiàn)的,本來是擔心他喜怒無常,緩急間有個逃跑的可能。現(xiàn)在剛好給你先用。你會避水訣嗎?” 馬蹄搖了搖頭。 阿芝嘆道:“我是糊涂了,你又不是水族,怎么會避水訣?嗯,龜息法會不會?”見馬蹄又搖了搖頭,阿芝重新把他帶回房內(nèi)對他說:“昨天你跟我歡快,持續(xù)的時間很長,體力很好,應該有練過什么功夫吧?” 馬蹄這個時候也不好藏私了,把從祝融火巫家里偷的那片龜甲拿了出來說:“這是我撿到的秘笈,我是照著上面自己練的,也不知道練得對不對。” 阿芝接過看了一下道:“這是至陽至剛的法門,和我所修煉的截然相反。不過這片龜甲所記載的內(nèi)容并不是很深,和我所知頗有相通之處。嗯,他今天不會來了,我們還有大半天的時間。”說著便給馬蹄講解龜甲上所刻的練氣法門。 馬蹄心道:“看不出原來她也有這么大的本事!還好昨天沒用強,要不一定死得很難看。” 阿芝見他分心,拿龜甲啪的一聲敲了他一下,說道:“沒多少時間了,快收斂心神好好聽著!” 馬蹄忙應“是”。這片龜甲他琢磨了整整一年,又按自己的理解胡亂修煉,沒想到大致上還撞對了,只不過有些地方似是而非。這時得阿芝指點,登時融會貫通,到了傍晚,阿芝詢問了他運氣的情況后,道:“行了,你現(xiàn)在可以用龜息法了。”跟著教他怎么閉氣,如何龜眠。阿芝見他一點就通,教得也頗為暢快。待馬蹄把龜息法粗粗學成,阿芝道:“你現(xiàn)在的這點修為,最多只能閉氣半個時辰,不過也夠了。”跟著又給他講解地下水路,說明進入古井之后該如何游走,如何出去。 好不容易才說完,阿芝道:“成了,趁現(xiàn)在天黑,你快出城吧。你自己去吧,我就不送你下井了。” 馬蹄道:“姐姐,我舍不得你。”這回他倒是真的不舍。 阿芝怔了一怔,嘆道:“我也有些舍不得你。不過弟弟啊,你不是我的心上人,我也不是你一生一世的伴兒。我們歡好一場,也算緣分。別耽擱了,快去吧。萬一他像昨晚一樣,突然間心血來潮又來敲門,只怕你就跑不掉了。” 馬蹄一聽,想起都雄魁的強橫不由得打了個寒戰(zhàn),就不敢再拖拉下去,突然跪下給阿芝磕了三個響頭道:“姐姐,這次我是真認你做姐姐了!”跟著爬起來溜進后院,爬入井中。 阿芝望著他背影消失的方向,喃喃道:“姐姐……馬蹄弟弟,我很高興做你姐姐,可我并不希望永遠只能做人的姐姐啊。至少有一個人……我希望他不只是把我當姐姐……” 馬蹄并不知道阿芝的細膩心思,以龜息法潛入井中,一潛入水底,沒游出多久眼前便一片漆黑。這一點卻是阿芝疏忽了:她出身水族,在水中游蕩就像常人在陸上走路,只要知曉了道路,閉著眼睛也能走對。馬蹄卻沒這本事了。 他潛入水道,沒多久就迷了路,在水里亂闖。漸漸胸腹間越來越憋悶,他知道自己的龜息功夫快到極限了。這時眼前忽然有一點光亮,他也顧不得是什么出口了,涌頭就上,卻又是一眼水井,心道:“我不會游回來了吧?” 突然井外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你好本事,夏人圍得這么嚴密,你居然還能潛進來。” 馬蹄心道:“原來沒走回頭路,卻不知道這口井位于哪里,是在城內(nèi),還是城外。等等!剛才這男人語音好熟,好像在哪里聽過!” 卻聽井外另一個男人接話道:“哼,地下盤根錯節(jié),布滿了樹根。若不是知道江離出身太一宗,而這里又是太一宗大本營,我?guī)缀跻詾槭撬愕墓?” 江離?馬蹄聽到這個名字,隱隱想起了什么,只聽第一個男人道:“那你覺得是不是江離的杰作呢?” 第二個男人道:“不是。這些樹很老了。沒有一百年,只怕也有幾十年了。多半是太一宗前輩留下的陣勢。正因為年歲久了,缺少維護,有些根系長歪了,有些根系腐爛了,我才尋到一個小小的縫隙進來。對了,你不請我進屋坐坐。” 第一個男人的聲音第三次響起,還沒聽清楚他說什么,馬蹄驀然想起來:“是他!這口音,沒錯!羿令符!那個眼睛比雄鷹還犀利的男人!” 舊友密訪 馬蹄聽出羿令符的聲音,心中大奇:“我怎么跑到有窮商隊來了?” 只聽井外那人對羿令符道:“你剛才不是說這個院子是夏人監(jiān)視上的死角嗎?哼!”馬蹄正想他在哼什么,突然被什么東西纏住,驚呼聲還沒喊出來就已經(jīng)被一卷蠶絲封住了口,然后身子凌空被一股力量硬生生拖出井去,跌在地面上。兩個男人冷冷地盯著自己,一個正是羿令符,另一個卻是巫女峰下和有莘不破單挑的那個“強盜”桑谷雋。 羿令符掃了馬蹄一眼,道:“是你!怎么是你?” 桑谷雋道:“認識?” 羿令符道:“嗯。”手一揮,馬蹄只覺腦袋劇痛,便暈了過去。羿令符繼續(xù)道:“是個小混混,看來不是夏人安排的奸細,多半是機緣巧合之下來到這里。” 桑谷雋道:“這么說這口井可就有些古怪了。” 羿令符沉吟了一會,道:“先不說他,先說說你吧。你剛才說夏人安排在地下的‘地網(wǎng)’有破綻?” “不錯。” “那破綻有多大?” 桑谷雋道:“剛好夠我一個人過來。” “再帶一個人呢?” 桑谷雋微一沉吟,道:“你要我把不破送走?他本身不會地行之術(shù),我?guī)е慌峦ú贿^那縫隙。” 羿令符嘆道:“空中又被登扶竟的天羅封住……罷了,這件事情我另想辦法吧。你這次來,是來見不破,還是來找燕姑娘?” 桑谷雋神色一陣黯然,道:“不破我就不見了。燕姑娘……”話沒說完,便搖了搖頭。 羿令符道:“你走的時候她沒去送你,你沒因此怪她吧?” “怎么會。”桑谷雋道,“其實,我直到現(xiàn)在也很矛盾。我很想在辦事之前先見見她,又怕見到她以后會失去勇氣。算了,還是不和她見面了。如果我這次有命活著走出夏都,再去找她。” 羿令符看著他,良久才道:“你打算進王宮報仇?” “是。” “可是你孤身一人……” 桑谷雋截口道:“一個人才好辦事,左招財、右進寶都被我趕走了,因為我知道就算他們來了也未必能幫上忙。倒是你,我那天混在人群里,看見你們?nèi)氤堑那榫皫缀跻詾樽约貉刍恕D阍趺窗延懈F的弟兄們都帶來了?這不是把他們往虎口里推嗎?” “這事你別管。”羿令符道,“倒是你要報仇,或許我能幫你制造一個時機。” “時機?” “對,時機。”羿令符道,“夏都高人如云,但有一個時刻,大部分人都會被另一個事件所吸引。那個時刻,也正是你仇人身邊的防護最薄弱的時候。” 桑谷雋道:“什么事件?” “這個你也不用問。總之不破齋戒已滿的那天,就是夏都大亂之日。你好好準備著吧。” 桑谷雋驚道:“你是說……你們真想在夏都動手?” “是不得不動手。” 桑谷雋臉色沉重,道:“你有幾成把握?對方可是有都雄魁壓陣。” 羿令符道:“我說過,我們這邊的事情你不用管,反正我一開始也沒把你計算在內(nèi)。倒是你那邊,就算給你沖到妺喜面前,你就能報仇嗎?雖然我不是很清楚那女人修為如何,但她是雒靈的師姐,絕對不好對付。” “我有辦法的。” 羿令符沉吟半晌,道:“你的辦法,是指有莘羖大人留下的‘虎魄’?” 桑谷雋猶豫了一會,點了點頭。 羿令符道:“虎魄的威力我不了解,但有莘羖大人和我們訣別的時候,雒靈也是在場的。因此……或許虎魄的秘密妺喜早就知道了也說不定。” “知道了又怎么樣?這些日子來我已經(jīng)掌握了虎魄的奧秘,它確實是心宗門人的克星,只要我能接近那個女人,就一定能為大姐報仇!” 羿令符卻道:“但你別忘了,這段時間里雒靈和妺喜都是見過獨蘇兒的。這個女人深謀遠慮,若她知道了虎魄的事情,或許會幫她徒弟琢磨出一個法子來。” 桑谷雋神色轉(zhuǎn)為凝重,道:“這個倒不可不防。” “你的事情,我?guī)筒涣硕嗌佟!濒嗔罘溃拔抑荒苓b遙祝禱,愿你成功。”說著掏出一個盒子來,道:“前途難卜,你我也不知是否還有相見之日。這份禮物,給你留個紀念吧。” 桑谷雋笑道:“我們兩個大男人,你送我禮物干嗎?” 羿令符微微一笑,道:“你我相處時日不長,但也算共過患難。我年紀較大,向來繃臉繃慣了,但你對燕姑娘的心意我也是知道的。若你這次能平安出城,這算是我提前送你的賀禮吧。” 桑谷雋奇道:“賀禮?什么賀禮?” 羿令符微笑道:“弟弟成親,哥哥再窮也得送點賀禮的。” 桑谷雋醒悟過來,知道羿令符關(guān)心自己的姻緣,心中一熱,但想起燕其羽對自己若即若離,心頭又是一冷。再想這次深入龍?zhí)痘⒀ǎl知道還能否平安出去,便把盒子遞回去道:“等我成親那天,你再來送我吧。” 羿令符不接,說道:“我送出去的東西,哪有收回來的。” “可是眼前的局勢……” 羿令符不等他說完,便道:“莫說喪氣的話壞了兆頭!” 桑谷雋想了一想,道:“那我就收下了。” 羿令符道:“你進來也有段時間了,不宜耽擱太久,進去見見不破和燕姑娘就走吧。” “不了。我這就走。” 羿令符道:“不破若知道你過門不入,只怕會不高興,再說現(xiàn)在雒靈又不在……” 桑谷雋卻仍是搖頭,不再說什么,身子慢慢沉入地下。羿令符知道難以挽留,嘆息一聲,道:“既如此,多多保重。” 桑谷雋走后,小院中再無第三個人,羿令符把昏迷了的馬蹄提起,拖進房內(nèi),關(guān)上門,把他敲醒。馬蹄捧著劇痛的頭正要發(fā)脾氣,驀地見到羿令符那刀鋒般凌厲的眼神,登時餒了,小聲道:“羿首領,你好。” 羿令符臉寒如冰,絲毫沒有和桑谷雋說話時的友善,問道:“你來這里做什么?怎么來的?” 他什么威脅的話也沒說,但馬蹄卻打了個寒戰(zhàn),勉強調(diào)勻呼吸,道:“我是走錯了路。真的,羿首領,商隊對我有恩,我不會干對不起商隊的事情的。” 羿令符冷冷道:“是恩是仇,我也不放在心上。我只問你,這井下水道通向哪里?” 馬蹄心中一動,道:“我姐姐后院的一口古井。” “古井?你姐姐的后院又在何處?” 馬蹄把阿芝那所小院的位置說了,羿令符聽完他的描述,心道:“原來還是城內(nèi)。”接著兩眼精光暴漲,森然道:“無緣無故,你下井潛出這么遠干什么?再說,你的來歷我也知道一些,你在夏都哪來的姐姐!” 馬蹄顫聲道:“我……”他知道這個男人不好瞞,當下半真半假,道:“其實那不是我姐姐……那個女人,和我睡覺,后來被她丈夫發(fā)現(xiàn),趕著要殺我。我一著急,就跳下來了。我懂得一點龜息功,原來打算在水里裝死的,后來卻發(fā)現(xiàn)原來這井底另有水道,游著游著,就到了另一口井了。跟著就聽見你們說話。” 羿令符細心推敲,覺得這話大致可信,又問道:“你一路游來,可摸清了下面的道路?”見馬蹄猶豫,羿令符眼神中殺氣大盛:“想什么?照實回答!” 馬蹄忙道:“是!是!其實我只是不知道該怎么說。我雖然在水底游,可是有些地方水過得去,我卻過不去,真的很奇怪。” 羿令符不像阿芝那樣知道許多內(nèi)幕,只知道夏都的水道確實有多重禁制,又想馬蹄這小混混能有多少見識,造不出這段假話來,便信了他,心道:“看來這水道也不是出路。”還好他本來就沒對這件事抱多大希望,所以此時的失望也甚微。 接下來的問題是如何處置眼前這小混混。羿令符心如鐵石,卻不是好殺之人。如果有必要,讓他殺人十萬也不會皺一下眉頭;但如無必要,便是螻蟻他也不愿踩死。馬蹄見過了桑谷雋,雖不知道他聽到了多少秘密,但放他出去總嫌不妥。然而要因此殺人滅口,羿令符覺得還沒有這個必要。思慮數(shù)轉(zhuǎn),決定先把他留下:“從今天開始,你給我在這里好好待著,見到什么人都不許亂說話。如若不然,你該知道有什么后果!” 馬蹄唯唯諾諾道:“是,是。” 羿令符把他軟禁在一間小屋子之后便不再管他。馬蹄在屋內(nèi)枯坐,懊惱萬分:“才以為擺脫了都雄魁那個便宜姐夫,又遇上了羿令符這個煞星。天啊,我到底該怎么辦?”又想:“這些人不見得比我聰明,可我在他們面前卻縛手縛腳,什么辦法都想不出來,還不就因為我實力太差!我要強大,我一定要強大!若是在他們面前全無反抗的余地,我再聰明也沒用!” 想到這里,他收斂心神,練起從祝融火巫家里偷出來的那片秘笈,但練了一會兒便停下,心想:“阿芝也不知道是什么來頭,但她的修為,應該也遠遠不如羿令符這些人吧。連她也說這片龜甲上記載的內(nèi)容不是很深,那么這多半不是什么高深的玄功了。我就算把這龜甲上的內(nèi)容全練通了,最多在小混混里混個出人頭地,要想和羿令符、有莘不破他們那樣威風,那是想也別想。要想做第一流的人物,還是得有個第一流的師父啊!” 他想起了都雄魁。給都雄魁磕頭的那一瞬,似乎是他馬蹄最接近“名門”的時候,然而這個機會已經(jīng)永遠地失去了。馬蹄自己也知道,以后他再要接觸到像都雄魁這樣的高人,希望極其渺茫。“難道,我真的全無機會了嗎?” 突然他記起了一樣東西:拜師之后,都雄魁隨手送給他的那個干果。 貪吃果 馬蹄取出貼身收藏的那個干果,心中忖道:“我那便宜姐夫是威震天下的人物,他會帶在身邊的東西一定是寶貝。聽說世界上有一些靈丹妙藥、仙桃神果,吃了之后能增長幾十年的功力,會不會……” 隨即他搖頭道:“要是這么好的東西,便宜姐夫早就自己吃了……啊,不對!聽說修為達到一定高度之后,這些增長功力的寶貝就沒什么用了,但像我這樣的人吃了卻大有好處。” 他思前想后,覺得無論如何先吃了再說,最多這干果什么作用也沒有。他從沒想過這干果有毒,因為都雄魁要殺他的話,和捏死一只螞蟻沒什么區(qū)別,用不著這么費事。 那干果的殼好硬,馬蹄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它的外殼敲破,剝?nèi)ネ鈿ぃ锩婢褂幸粚訜晒夤qR蹄大喜:“果然是個寶貝!”就想也不想,把那團光芒給吞了,沒有味道,也沒有嚼感,那東西溜進肚子以后就什么也感覺不到了,仿佛吞了一口空氣。 “啊!對了,要運功!”他坐了下來,按照阿芝解釋的法門運轉(zhuǎn)體內(nèi)那點微弱得可憐的內(nèi)息,但運了半天也不覺得有什么效果,完全沒有傳說中那種“內(nèi)息澎湃,充塞經(jīng)脈”的感覺。馬蹄大為失望:“難道真的只是一顆普通的果子?”才收了功,肚子就咕咕咕響了起來,不是因為肚子餓,而是因為內(nèi)急。 房內(nèi)就有馬桶,他才脫了褲子坐下,一股惡臭洶涌而出,馬蹄捏著鼻子忍耐,足足花了大半個時辰才拉清了肚子。馬蹄早就難以忍耐,拼命要逃出這比鮑魚之肆臭上十倍的房間,誰知道門卻被鎖了起來。他敲門呼喝,門外的看守人奉了命令不允他出來。到后來馬蹄實在忍不住了,就硬生生撞了出來,有窮商隊的勇士行動迅疾,聽到聲響立刻圍攏過來,馬蹄撞破門跌倒在地上還沒爬起來,已經(jīng)有七八支箭瞄準了他。屋內(nèi)的惡臭隨著房門被撞破飄了出來,周圍那幾個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有窮武士一聞之下都忍不住狂嘔狂吐——他們雖然嘔吐著,卻仍堅持手不離箭、箭不離人地盯著馬蹄。 一陣腳步聲響起,蒼長老快步跑了過來,低聲喝道:“什么事情?”隨即掩面道:“什么東西這么臭!” 一個有窮勇士道:“臺首讓這人在屋里待著,他卻叫嚷著撞破門想逃跑。” 馬蹄叫道:“我不是想逃跑,只是這屋子實在太臭,你們也聞到了,我要是憋在里面,非給臭死不可。你們行行好,給我換個房間吧!” 說話間羿令符也到了,蒼長老三言兩語稟明經(jīng)過,羿令符道:“先把這房間封住,莫讓這惡臭傳出去弄出些什么意外來。再查明這惡臭的源頭!” 蒼長老當即作法,扶起倒塌的門,再用符咒把縫隙緊緊塞住。這時候那幾個負責看守的有窮勇士已經(jīng)吐得全身乏力,連站也站不穩(wěn)了。 羿令符對馬蹄道:“跟我來。” 馬蹄不敢違拗,匆忙跟在他身后,來到一個大房間中,房內(nèi)一男一女正在飲酒。男的威武,女的俏麗。男人是馬蹄認識的有莘不破,女人卻是馬蹄不認識的燕其羽。 羿令符坐了下來,喝問道:“你到底在房里搞什么鬼,弄出這么一陣惡臭!” 馬蹄諾諾道:“我也不知道啊,只是一時內(nèi)急,出了一下恭,誰知道會這么臭,多半是在夏都水土不服,吃壞了腸胃。” 羿令符眉頭微皺,道:“剛才那惡臭,只怕沒那么簡單!” 有莘不破醉眼蒙眬,不悅道:“我們喝酒喝得正歡,你弄這么個人來干什么?又是出恭,又是惡臭,讓人大倒胃口。” 馬蹄忙跪下來叫道:“臺侯大人,我,我是馬蹄啊!” “馬蹄……那是誰啊?嗯,還有,我已經(jīng)不是什么臺侯了。”有莘不破指著羿令符道,“我已經(jīng)被他廢了,現(xiàn)在的臺侯大人啊,姓羿了!” 馬蹄聽了這話驚疑交加,看看有莘不破,再看看羿令符,不敢接口。 就在這時,蒼長老匆匆走入,躬身行禮道:“儲君,臺侯,燕姑娘。” 馬蹄伏在地上大驚:“儲君?有莘不破是商國的儲君?那羿令符怎么還敢廢了他?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卻聽羿令符問道:“查得如何?” 蒼長老道:“那惡臭的來源,是房內(nèi)馬桶中的穢物。” 有莘不破一聽掩鼻揮手叫道:“走!走!一個兩個在這里大談什么馬桶穢物!不惡心嗎?” 蒼長老神情尷尬,羿令符道:“別理他,繼續(xù)說,那穢物有什么古怪嗎?” 蒼長老道:“那穢物奇臭無比,而且……” “而且怎樣?” 蒼長老道:“而且有許多半腐爛的血肉在,一些血肉甚至還蠕蠕而動。如果這些東西真是誰出恭拉出來的,那恐怕這人是連腸子胃袋都拉出來了。” 馬蹄聽得大驚:“連腸子都拉出來了?難道那果子有毒不成?”一摸肚子,卻不覺得疼痛,只是有些餓了。 有莘不破手上的酒杯突然脫手飛出,砸在蒼長老頭上,砸得蒼長老頭破血流,他猶自大罵道:“惡心話說夠了沒有?滾!” 蒼長老不敢回嘴,連頭上的血也不敢擦。 羿令符道:“沒有別的發(fā)現(xiàn)的話,你就先下去吧。” 蒼長老應道:“是,還有,在房里發(fā)現(xiàn)了這東西,也不知道是什么。”然后躬身把那兩片果殼放在羿令符身邊,退了下去。 羿令符拿了起來,只看出是枚果子的外殼,卻看不出是什么種類。 燕其羽拈杯喝酒,一直對眼前之事置若罔聞,這時一瞥眼看見那兩片果殼,眼皮竟跳了一跳,說道:“拿來我看看!” 羿令符一托,那兩瓣果殼便輕輕飛了出去,穩(wěn)穩(wěn)落在燕其羽手中。燕其羽把兩片殼合起,左看右看,竟看得怔了。 羿令符道:“燕姑娘知道是什么東西?” 燕其羽點頭道:“這是貪吃果,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 羿令符道:“貪吃果?沒聽過,那是什么東西?” 燕其羽出言驚人:“是仇皇大人準備拿來對付都雄魁的東西。” 不但羿令符,連半醉的有莘不破也是聞言一震。 馬蹄伏在地上更是驚駭:“那什么仇皇大人是誰?聽名字好像很厲害。看來這什么貪吃果還真是個寶貝,要不然怎么會有人用來對付我那便宜姐夫?可為什么又會落入便宜姐夫的手中呢?” 羿令符也想不通這些問題:“對付都雄魁大人?憑著這枚果子能對付血祖?”若是從別人口中說出來,他一定斥為虛妄。但燕其羽是仇皇手下第一愛將,仇皇又是血門的老祖、都雄魁的師父,因此這枚貪吃果多半大有道理。 燕其羽道:“我當時也不知道都雄魁大人有多么厲害,因此沒問個清楚,只是事后從仇皇大人說過的只言片語中推測這枚貪吃果是對付血祖的關(guān)鍵。” 羿令符道:“你可知道怎么使用這枚貪吃果?”羿令符其實還是不大相信這么一枚果子就能對付已經(jīng)練成“無形無相、元嬰不死”的都雄魁,但如果能利用這個貪吃果牽制住都雄魁,那對當前的局勢自然大大有利。 燕其羽搖頭道:“具體情況就不清楚了,好像必須交到都雄魁大人的徒弟手中才有作用。” 馬蹄聽到“徒弟”兩個字,又是一陣心頭狂跳。只聽燕其羽繼續(xù)道:“不過這枚貪吃果應該落在血晨那家伙手上才對啊,怎么出現(xiàn)在這里,難道他已經(jīng)把果子吃了,又把這殼亂丟?” 她說到這里,六道眼光同時向地上的馬蹄射來。 馬蹄伏在地上瑟瑟發(fā)抖,他這發(fā)抖有一半是真,一半是假。他不敢亂開口,心道:“怎么辦?要不要把事情全說出來?”心念如電光一閃:“不行!若是我把見過都雄魁大人,從他那里得到貪吃果的事情道出,只怕他們會利用我做出種種事情。但我若說這貪吃果不是我吃的,那又沒有由頭去問他們關(guān)于這枚果子的妙用了。”想到這里他計較已定。只聽羿令符喝道:“你這枚果子哪里來的?”馬蹄便顫聲道:“是……是……是靖歆不小心掉在地下,我撿起來的。” “靖歆?”羿令符皺了皺眉頭,“你又遇上他了?在哪里遇上?他在哪里掉的果子?具體都在什么時候?” 馬蹄聽他問得細致,不敢全說謊,答道:“昨天……哦,不,是今天天還沒亮遇見他的。他掉果子、我撿到果子都是在今天早上。”說到這里他哭了起來:“其實我是被他追得走投無路,才鉆入井中的,嗚嗚嗚……我哥哥還落在他手里……嗚嗚,羿……羿臺侯,儲君大人,你們,你們能不能幫我把哥哥救出來啊?”說著他放聲大哭。 燕其羽皺眉道:“靖歆是誰?” 羿令符道:“是血宗旁門的一個方士。這人出現(xiàn)在夏都也不奇怪,他和血晨有可能有些聯(lián)系,有得到貪吃果的可能。”這么一說,那是信了馬蹄的話了。 燕其羽問馬蹄道:“你得到這枚貪吃果的時候,就只是一個殼?” “貪吃果?就是這枚果子吧?”馬蹄道,“我只是隨手撿了起來,也不知道它是什么。我奉了羿臺侯的命令,待在房里沒事情做,無聊之下就把它敲破吃了。” “什么?”燕其羽驚道,“你把它吃了?” 饕餮(tāotiè)之胃 燕其羽聽說馬蹄把貪吃果吃了,不由吃了一驚。 有莘不破噴出一口酒氣,笑道:“吃了就吃了,有什么大不了的。難道你真以為單憑這枚果子就能對付都雄魁?哈!打死我也不信!” 馬蹄試探著問道:“這位……燕姑娘,這貪吃果吃了以后,會怎么樣?” 燕其羽沉吟道:“顧名思義,會變得很貪吃。” 聽了這句話,不但馬蹄,連有莘不破和羿令符也一起懵了。他們雖然不信這枚果子能對付都雄魁,但總想至少該有些駭人聽聞的功效吧,誰知道卻是這個結(jié)果。 馬蹄偷看燕其羽的神情,見她似乎不是在開玩笑,便又客客氣氣地問道:“貪吃?” “嗯。”燕其羽道,“如果真是你吃了這枚貪吃果,那你很快就有苦頭了。你會變得很餓,無論怎么吃也填不飽你的肚子。” 有莘不破笑道:“果然是‘貪吃果’,名字起得好。只不過這東西怎么用來對付都雄魁呢?” “這個我就不清楚了。”燕其羽道,“當時仇皇大人沒說,我也就沒追問下去。” 羿令符道:“按你這么說,這吃了貪吃果的人豈不是得了貪吃病?” 馬蹄聽燕其羽“嗯”了一聲算是回答,心里七上八下。他知道有莘不破和羿令符都是大人物。看座上這個女人的氣勢竟然可以和這兩個男人平起平坐,多半也不是常人,自己一個小混混不值得他們花心思來瞞騙自己,可是心里仍有些擔心,道:“燕姑娘,這病不會很嚴重吧?” 燕其羽冷冷道:“嚴重不嚴重,發(fā)作的時候你就知道了。” “那……有沒有辦法治好?” “等你吃下天下最難吃的東西,這病就好了。” “天下最難吃的東西?”這句話不但馬蹄,連羿令符也不理解。 燕其羽道:“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東西,當時仇皇大人說了這句話之后就不愿再談這個話題了。”她伸了一下懶腰,隨手把那枚貪吃果的殼扔了,道:“我乏了。”便起身離開。 馬蹄心道:“這女人好大的架子,在有莘不破和羿令符面前說走就走,也不知道什么來頭。嗯,她提到的那個什么仇皇莫非也是四大宗師之一?如果是這樣,而這女人又是那仇皇的徒弟的話……多半如此。” 燕其羽走后,有莘不破沉默著,不知在想什么,過了好久才道:“桑谷雋剛才來過?” 羿令符聽他道破,也不奇怪,緩緩點了一下頭。 有莘不破道:“他既然能進得來,為何過門不入?” “或許……是因為燕姑娘。” “燕姑娘?”有莘不破冷笑道,“若是因為燕姑娘,他更應該進來才對。” 羿令符道:“他怕見面之后英雄氣短。” 有莘不破怔了一下,想起了雒靈,黯然道:“說的也是。這么說來,他來夏都也是把命豁出去了。”說到這里,他對羿令符道:“老大,反正我們在這里也沒其他作為,干脆幫他的忙,轟轟烈烈地干上一場,如何?” 馬蹄偷眼看羿令符,只見他的眼神黯淡下來,垂下眼簾,竟不回答有莘不破的話,站起來出門去了。他再看有莘不破,這個以往什么也不放在心上的男人胸口不斷起伏,突然抓起桌上的酒壺向門口的羿令符砸去!羿令符手一帶,門扉合攏,酒壺碎作數(shù)十塊,那扇門也被砸出了一個洞。 有莘不破咆哮道:“羿令符!你到底要干什么!”手一伸就要喝酒,卻抓了個空,原來酒壺酒杯都已經(jīng)被他摔出去了。馬蹄見機極快,飛步到另一張桌子上取了酒器斟了酒,遞在有莘不破手里。有莘不破酒到杯干,沒多久便醉得不省人事。 馬蹄忖度著剛才的見聞:“有窮商隊的幾個首領的關(guān)系好像有些不對勁。還有,怎么不見江離和那不會說話的女人?”想著想著,他肚子餓了,這時有莘不破早已醉倒,他也不客氣,看見桌上的酒食拿起就吃,不吃東西也就罷了,才吃了第一口便餓得厲害,一頓飯工夫把臺面上能吃的東西一掃而光,卻是越吃越餓。馬蹄驀地想起燕其羽的話來:“貪吃果!是貪吃果發(fā)作了。” 他坐了下來,想控制自己不去想它,但饑餓的感覺陣陣襲來。一開始只是覺得腸胃空蕩蕩的,再后來便有如火燒,還沒一刻鐘,便餓得整個人抽筋起來。馬蹄終于忍耐不住,跳起來把盤碗中的肉屑菜根舔食干凈,還是不夠,又從角落處把剩骨頭撿起來吞下。東西入口之后能稍稍緩解饑餓的痛苦,但吃下之后馬上變得更餓。馬蹄越到后來越是絕望:“怎么會這樣!” 他想起在祝融城的時候聽過的一個傳說:蠻荒之處有一種毒鳥,它流下來的口涎都有劇毒,可荒漠過往的旅客在食水用盡、口渴難忍的情況下,見到眼前有毒鳥留下的口涎,明知道會被毒死也會撲上去喝光止渴。“我現(xiàn)在豈不是也變成了一個喝毒水止渴的人了?” 他越想越怕,越怕就越餓,到后來捂住肚子在地上不住地打滾抽搐,心中不斷地咒罵都雄魁。他用牙齒舔著地面,竟把一口沙泥吞下,但沙泥入口并不能止餓。他又爬到桌子旁邊,把桌腳咬下一口,咬得幾下,牙齒啪啪啪掉了下來,卻又長出兩排新的;再咬得幾咬,舌頭被木屑棱角刺破了,一見血就爛。馬蹄餓得迷糊了,一口把那爛掉的舌頭連根咬斷吐出,沒多久又長出了一條新的來。他不知這舌、齒一換,自己整條食道便已經(jīng)煥然一新,只知道那饑餓越來越厲害了。凡是沒有生命的東西都沒法讓他緩解那股饑餓感,而這時整個房間里能吃的都已經(jīng)被他吃光了,只剩下一些被他咬得七零八碎的桌椅臺凳。突然,馬蹄看見有莘不破! 他還沒有完全失去意識,但饑餓感卻驅(qū)使他不顧一切地向有莘不破走去。 “不行!會死的!”理智告訴他,“會被殺的!”然而他卻控制不住自己撲了上去,抱住有莘不破,往他肌肉飽滿的上臂咬去。 以有莘不破此時的修為,就算沒有張開無明甲,在睡夢當中也有真氣護體,尋常刀劍傷他不得,但馬蹄這一咬竟然能咬破他的護身真氣。 有莘不破只覺得左臂上一陣劇痛,左手揮出,把馬蹄遠遠震飛了出去,但上臂還是被硬生生咬下一塊肉來!他整個人登時醒轉(zhuǎn),見自己的左膀鮮血淋漓,不由得驚怒交加:“你干什么?瘋了嗎?” 馬蹄被有莘不破震飛,撞在墻上。這一撞力道好大,墻壁差點被馬蹄撞塌,而馬蹄也被撞得連骨頭也像要散架了,但口中那一小片肉他還是嚼了幾嚼,然后吞了下去。這肉只是薄薄的一片,但馬蹄吃下去后便覺饑餓感大為緩解,沒多久一股真氣自然行開,全身也沒那么疼了。 門外一陣騷動,只隔了兩道墻壁的羿令符聽到聲響趕來,拉開門,見到有莘不破的樣子也吃了一驚:“怎么了?” 有莘不破道:“這小子瘋了,他竟然咬我!” 馬蹄感到兩道箭一般的眼神逼得自己背脊發(fā)寒,縮在地上哭道:“我不是故意的,我……我只是餓,好餓!” 羿令符同時一怔,掃了一下屋內(nèi)的情景,果然見能吃的都已經(jīng)被吃光了。有莘不破想起燕其羽的話,也明白過來,同時心里一寒,道:“所以你就想連我也吃了?” 馬蹄哭著告饒:“儲君殿下,我不是故意的。你知道,我一直都很崇敬你,我不會、也不敢冒犯你。可我太餓了。我剛才是餓得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羿令符沉吟道:“怎么辦?我總覺得這小子有些危險,要不要把他殺了?” 馬蹄大吃一驚,還好有莘不破道:“我看他也真不是故意的。仇皇和都雄魁都是怪物,他們搞出來的東西都帶著邪門。這小子吃了那貪吃果是撞上霉運了。不過罪不在他。” 羿令符道:“既然這樣,那就把他困起來吧。” 被幽禁的馬蹄縮在暗房中又餓又怕。不知道為什么,吃下有莘不破那片肉之后那饑餓感便緩解了很多。沒多久一股真氣四處游走,穿梭于他全身經(jīng)脈,把全身疼痛驅(qū)趕得無影無蹤。馬蹄的腦子轉(zhuǎn)得飛快:“奇怪,我吃了那么多東西也不解餓,怎么吃了有莘不破那么小一片肉就能耐到現(xiàn)在?” 那股不知從何處來的真氣越來越明顯,馬蹄心念一動,安坐下來,按照阿芝所傳的法門運功,使那股真氣在十二奇經(jīng)中運轉(zhuǎn)。不運還好,一運之下不由得驚喜交加:“我怎么會有這么深厚的功力?難道那貪吃果的效用到現(xiàn)在才顯現(xiàn)不成?啊——不對!”他驀地想起:“也許這股真氣不是從貪吃果那里來的,而是從有莘不破那里來的!” 他就像困在一座山谷之中,突然有一把巨斧劈開山峰,讓他驀然看見外邊廣闊的天空:“我懂了!哈哈!原來這貪吃果真是一件寶貝啊!看來只要我吃了誰,我就能得到那個人的力量,被我吃的那人功力越高,我得到的力量就越大!” 馬蹄突然想起了都雄魁:“便宜姐夫,總有一天,我要把你——不!不止是你,什么四大宗師、三大武者,統(tǒng)統(tǒng)都吃到我肚子里來!” 有莘不破的替身 對于馬蹄的事情,羿令符一開始并不放在心上。把他軟禁之后才忽然想起,有莘不破的近身防御在同輩中數(shù)一數(shù)二,雖說在醉中沒有運起無明甲,但只要他護體真氣不散,就算用昆吾的寶刀一時間也未必能傷他。 “這小子有古怪!” 第(2/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