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书阁_书友最值得收藏的免费小说阅读网

第三章 夏商開戰,巫師眼中的天下大勢-《山海經密碼(全5冊)》


    第(2/3)頁

    “不是。”燕其羽回答的時候并沒有看寒蟬,如果她看見了寒蟬的眼睛,那她也許會大吃一驚:一向冷淡得如天山上萬古峭石的寒蟬,此時的眼睛竟然流轉著起伏的神采。

    四大宗派的淵源

    桑谷雋看著有莘不破,有莘不破望著血霧。

    “看什么?”桑谷雋問。

    “江離應該就在里面!”有莘不破說,“不知他怎么樣了。”

    朋友們正想念江離的時候,江離正看著一個影子。那是一個獨立的影子,不是任何物體擋住光線后形成的黑暗形狀,而僅僅是一個影子!

    江離仿佛想起了什么,道:“都雄魁大人?”

    “哈哈……”笑聲中影子具化,現出一個男人強壯的身形來。不過江離卻沒有感應到他的氣勢。

    “您藏得真好。”江離道,“可你為什么要抑制自己的氣息呢?難道你在害怕仇皇大人?”

    都雄魁笑道:“我現在要是現身,豈不把那個老頭子嚇跑了?”說著走近前來,上上下下打量著江離:“嘖嘖!小王子別來無恙!”

    江離臉色一沉,道:“都雄魁大人,您是長輩,不要亂說話!”

    都雄魁道:“有莘不破的身份,想來你早就知道了!至于你自己的身世……”

    江離截口道:“不管我有過什么身世,我就是江離!”

    “是嗎?”都雄魁道,“可是有時候記起一些事情以后,整個想法都會改變。難道你不想找回你童年的記憶?”

    江離干脆閉上了眼睛。

    都雄魁道:“你為什么不敢面對過去?你到底在逃避什么?”

    江離睜開眼睛,奇怪地看著都雄魁。

    都雄魁笑道:“為什么這么看著我?”

    江離道:“你到底要做什么?為什么這么好聲好氣地跟我說話?”

    都雄魁笑道:“我為什么不能這樣跟你說話?”

    江離仿佛在回憶一些什么,道:“真奇怪,你好像和傳說中那個殺人不眨眼的血祖……不大一樣。”

    “哈哈……”都雄魁道,“傳說!你可是祝宗人的高足啊,也許還是四大宗派這一輩傳人中最高明的一個!難道你也會被那些人云亦云蒙蔽嗎?”

    江離道:“可你一直都和我們……都和我們不是很和氣啊。你還想過要殺有莘,這個你不會否認吧?”

    “你錯了!”都雄魁道,“我不是想過要殺有莘不破,而是一直都想殺了他,到現在也沒有改變。我是大夏王朝的國師,成湯謀反,他的孫兒我自然不能放過!這又有什么好奇怪的!你站在我的位置上,也會這樣做的。”

    江離沉默了半晌,道:“你說得對。”

    都雄魁道:“有莘不破在大相柳湖底大開殺戒,你看到了吧?”

    江離一陣黯然。

    都雄魁道:“雖然說他那樣子殺人是有理由的,我們可以說他是為了平原、為了族人、為了天下,不得已而放手大殺!雖然他連老弱病殘也不放過,我們也可以幫他找個借口,說他是一時失控,說當時是別無選擇。但是,他今天一時失控就滅掉了一個水族,如果明天他成為天下共主,嘿嘿!那時候再來一個失控或別無選擇,又當如何?”

    “他不會的。”

    “不會?”都雄魁道,“你真的這么認為?”

    江離沉默。

    都雄魁道:“他的事情,你應該知道得比我多!你自己捂著良心說,有莘不破是一個有耐心的人嗎?是一個很有自制力的人嗎?”

    見江離沒有回答,都雄魁繼續道:“你應該很清楚,處在上位的人,并不是有一點善心就足夠了!他們的一個念頭,都可能牽涉著天底下成千上萬人的生死榮辱!一個合格的君主并不需要充沛的情感,相反,需要的是一種能夠克制自己的理性!他要清楚自己的責任,而且要有一種愿意為這責任犧牲的精神!”他頓了一頓,道:“有莘不破愿意為了王位而犧牲他的自由嗎?”

    江離閉緊了自己的口。

    都雄魁也不再說話。

    終于江離嘆了一口氣,道:“你到底想說什么?”

    都雄魁道:“我想說什么,你明白的!”

    “做不到!”江離道,“無論如何,你總不能把履癸(夏桀)說成一個明君吧!無論傳言怎么不實,夏桀做的事情都擺在那里!”

    都雄魁道:“你竟然直呼他的名字!你知道他是你什么人嗎?”

    “無論他是我什么人,他都不是一個好君王!”

    “不錯,當代夏王的政治能力比起成湯差遠了。可是成湯老了,他的兒子一個死了,其他兩個也身患重病,眼見活不長了。如果成湯得了天下,他的長孫就會成為他唯一的繼承人!你認為,有莘不破會成為一個好君主?”

    江離低下了頭:“還不一定。”

    “不一定?”都雄魁冷笑道,“我承認,這小子很有意思,假如他不是成湯的孫子,那他應該可以成為一個和季丹洛明一樣出色的俠客!”他一邊說,一邊注意著江離神色的變化:“可是!他生錯地方了!他不是一個平民!他一出世就注定了要承擔比山岳更重的責任!”

    說到這里都雄魁又停了一停,他很懂得把握說話的節奏,他要保證自己所說的每一個字都印刻在江離的腦海里:“可是,偏偏有莘不破卻不想承擔這種責任!一個人的性格如果被自己不喜歡的責任壓制住,日子久了,什么事情都有可能發生!如果他是一個平民,就算他瘋掉了也是他自己的事情!可是如果他是一個帝王呢?”

    江離咬住嘴唇,聽都雄魁繼續道:“自軒轅氏至今千余年,歷代英雄豪杰的事跡,想必你師父應該有跟你提過。那些昏暴的君主并不都是生來就殘酷的,如果我們真的深入他們的內心,可以發現他們中的絕大多數都有這樣那樣的理由,心軟一點的人甚至會覺得他們變成這樣也是情有可原的。可是,真的可以這樣嗎?”

    “不行。”江離低聲說。

    “不錯!我們評價一個君王并不需要深入他的內心,不需要知道他們為什么殘暴!我們只需要知道,他們做了什么!”

    “可是,”江離抬起了頭,“履……現在那個大夏王!他會比有莘不破好嗎?”

    “他當然不是個好君王!”都雄魁道,“可是,他已經開始老了!而有莘不破卻還很年輕。”

    都雄魁的意思,江離懂。夏王履癸的暴虐屬于現在,而有莘不破卻屬于未來。

    都雄魁道:“我們有兩個選擇,一是選擇維護固有的這個傳統。第二個是推翻這個傳統,建立一個全新的威權!”都雄魁的眼睛閃爍著逼人的光芒:“可是國家的革舊立新需要付出多大的代價,我不說你也應該很清楚!然而如果血流成河之后發現新的政權同樣殘暴,甚至更加殘暴,那我們還革它干什么!”都雄魁的聲音由高昂轉為平實:“近年夏王已經有所悔改了。如果到了夏都,你就會看見甸服[16]確實有些起色。而且,已經確定的繼承人也很有明君的氣象!但所謂積重難返,大夏畢竟亂了許多年了。要真正實現中興需要時間。”

    江離喃喃道:“中興……”

    都雄魁道:“無論如何,中興的代價,應該會比革命小得多,而成功的可能性則不相上下!何況,你身為太一宗的傳人、申眉壽的徒孫,有責任扛起這樣的重任!因為大夏之亂,太一宗要負很大的責任!”

    江離心頭大震:“什么!”

    都雄魁對江離道:“對于四大宗派,世俗中人都奉你們太一宗為正宗,我們血宗近年雖然得勢,但仍被一些世俗中人視為邪道。然則實情真有世俗人眼中那樣簡單嗎?”

    江離道:“請宗主賜教。”

    都雄魁道:“四大宗派的淵源,你師父都有跟你提到嗎?”

    江離沉思半晌道:“說過一點,但有些他說要等我再長大些。”

    都雄魁哼道:“那就是沒說!”接著伸手一指,地下一叢草搖了搖,散射出一些種子。都雄魁一把抓住,種子在他手中迅速發芽、生長。江離看得出神,都雄魁做的他都能做到,而且能比他做得更好。江離只是沒想到都雄魁也能這樣純熟地施展太一宗的絕技。

    都雄魁道:“上古學術,至軒轅氏而集其大成,然后又開始分流。我們四大宗派基本上都是在那之后開始定型。四大宗派當初并沒有今天這般界限分明。因為淵源本出于一,所以各派高手才有旁通諸門的可能。四大宗派最根本的分歧,并不在于法力的高低。我們互相詰難,爭的還是人的生死問題。為了這個問題四派分道揚鑣,互相駁難,乃至于大起沖突。你們太一宗追求的乃是一種時間永恒,希望能達到一種無生無死、無來無去的境界。你師父跟你說過天外天嗎?”

    江離點了點頭。

    都雄魁道:“你知道天外天是什么嗎?”

    江離道:“是一個地方吧?”

    都雄魁哈了一聲,道:“地方!你自己想一想,按你們太一宗的理念,最高境界怎么可能是一個地方!”

    江離一陣黯然,道:“請宗主指點。”

    都雄魁道:“天外天不是一個地方,而是一種狀態,是一種超脫時間之外的狀態!”

    這句話當真如醍醐灌頂,江離欣然道:“我懂了!我懂了!”

    都雄魁冷笑道:“懂什么!你是中毒了!什么超脫時間之外!我們本在這個時空之中,如何能夠超脫?完全是你們太一宗癡人說夢般的幻想罷了。”

    江離一怔,昂首道:“宗主!雖然我此刻還說不出什么道理來,但我并不認為這個境界是虛妄的!”一說到這個問題,兩人一時都忘了各自的談話目的,竟然爭辯起來。

    都雄魁冷笑道:“是嗎?罷了……不談這個,四大宗派對這些問題爭了千百年也沒弄清楚,我也沒指望能說服你改投我宗。”

    江離道:“無論如何,多謝宗主指點迷津。”突然心中好奇,道:“不知其他三宗又是如何?”

    都雄魁笑道:“四宗之中,我們血宗所追求的最為實際!我們不相信那些玄玄怪怪的東西,我們相信,這個看得見摸得著的世界才是最真實的。因此我們所追求的,便是與這個世界齊壽的永恒生命!”

    江離便要駁難,但想想未必說得過對方,就算說贏了也沒意義,終于忍住,道:“那心宗呢?”

    都雄魁冷笑道:“心宗可就荒唐了!他們認為肉身難以永存,也不承認你太一宗那種超越時空限制的幻想,但他們卻走上了另一條邪路,以為只要把心靈修煉到足夠堅強,堅強到離開肉體也無所謂,從而可以升華為一種全新的生命形式。嘿嘿!其實到頭來也不過是一場水中撈月罷了!”

    江離道:“洞天派卻又如何?”

    都雄魁道:“你要聽我說四大宗派的道理,只怕一天一夜也講不完。言歸正傳,我跟你提起太一宗的理念,乃是要和你說說你祖師爺申眉壽的事情。”

    江離點了點頭。

    都雄魁道:“四大宗派里面,太一宗有一個很特殊的地方。其他宗派都沒有血脈上的傳承,唯有太一宗從本朝開始,不但有學統的傳承,還有血脈上的流衍。”

    江離突然想起在蜀國界北烏懸的話,那是他最不愿意去面對的事情,但都雄魁終于把這層紙給捅破了:“每一代太一宗的傳人,都具有純正的王族血統!也正因如此,才可能召喚出大夏的守護神——神龍!”

    江離早猜到了答案,但這時聽說,還是不免心頭劇震。

    都雄魁繼續道:“太一宗數百年前和夏王族結合,得到了強大的政治背景,把其他三宗都貶為旁門。但對太一宗而言,你們本身也陷入了兩難困境。這個困境你了解嗎?”

    江離想了想,問道:“是王族的現實責任和師門的理想追求這對矛盾吧?”

    “說得好!”都雄魁贊道,“我可越來越羨慕祝宗人了,竟然有這樣的好徒弟!沒錯,你的話一語中的!你們太一宗得到了在這個現實世界的統治地位,但你們的本質不是政治家,而是一群修真者。這幾百年來太一宗雖然人才輩出,但幾乎每一代都陷入政治旋渦中難以自拔,沒一個能達到傳說中的天外天境界!直到你祖師爺申眉壽拋開一切,據說才有機會實現你們太一宗所謂的功德圓滿。然而他反求諸己的代價,是孔甲一代的政治大亂!嘿!我也不必諱言,我那個不懷好意的師父仇皇大人乘虛而入,為了讓血宗取代太一宗的地位無所不用其極!結果,申眉壽大人給你師父留下了一個難以收拾的爛攤子,而仇皇大人卻給我血宗留下了一個遺臭萬年的壞名聲!”

    江離一陣黯然。

    都雄魁又道:“你師父終日奔波。一方面,他拋不下家族賦予他的責任;另一方面,他又無法完全斷絕對天外天的向往。他最終想做到的,大概是內外兩全,天人通達,可那又談何容易!”

    江離道:“那我喪失童年的記憶,難道……”

    都雄魁道:“或許并非偶然。也許是你師父另有深意。事情也許和你師兄有關。”

    江離心頭一跳:“若木師兄?”

    都雄魁道:“三十多年前子莫首在空桑城戮殺十余萬生靈,大干天和!連山子[17]和歸藏子[18]——嗯,你聽過這兩個人嗎?”

    江離道:“聽說是天下間最頂尖的兩位占卜師,連山子還是大夏的太卜,只是聽說都已經失蹤多年了。”

    “什么失蹤?兩人早就沒命了!”都雄魁道,“當年連山子和歸藏子兩人聯手,在空桑城強看命運之輪。但這有關國運,兩人看過之后都變成了僵尸。這件事情,當時我們四宗宗主都在場。還有你的師伯伊摯、師兄若木也在。若木當年比你現在還小些,他看了屬于自己的命運之輪,但看了之后卻選擇逃避。多半他看到的未來太過可怕。唉,聽說若木已經故去了。”

    江離黯然道:“是的。”

    都雄魁道:“你師兄天資高達!我這個外人都看出你師父對他寄望甚深。然而他出了這樣的事情,唉,后來祝宗人在收你為徒后抹殺了你童年的記憶,也許與此有關。”

    “宗主,”江離道,“你跟我說了這么多話,到底是為了什么?”

    都雄魁道:“現在夏商已經正式開戰,我想你跟我回夏都去,重開九鼎宮!匡扶夏室,完成你師父未竟之業。”

    江離聽到夏商已經正式開戰的消息之后十分震驚,但他卻還是搖頭道:“不去。”

    都雄魁道:“你還對有莘不破抱有幻想嗎?”

    “也許他真的不能是一個好君主,可是,”江離道,“你要我站到他的對立面,我做不到。”

    都雄魁道:“現在是一個亂世,是一個大時代!朋友間的情誼應該靠后,難道你想背棄太一宗數百年來的責任,還是像你師兄若木那樣想逃避自己的命運?別忘了!你可是太一宗嫡系的傳人!如果讓感情蒙蔽了眼睛,那你不但是在逃避血緣上的使命,而且也休想達到你們太一宗太一無常的最高境界!”

    “我還不是太一宗之主,”江離道,“這些大事,還有我師父在主持大局。”

    “你這么說還是在逃避。何況,”都雄魁道,“你師父已經不在了,難道你沒感應到?”

    “什么?”江離心口一痛,一時間幾乎連坐也坐不穩。

    羿令符道:“奇怪。”

    有莘不破道:“怎么了?”

    羿令符道:“按理,都雄魁在大相柳湖畔應該是見過燕其羽的。他應該可以從中看到一些端倪才是。何況連血晨也不知從哪里得知仇皇在天山,都雄魁不可能比他徒弟還遲鈍才對。”

    有莘不破道:“你的意思是說都雄魁會來?”

    羿令符道:“不但會來,而且也早該出現才對。難道他在謀劃什么陰謀不成?還是說……像大相柳湖那次一樣,想讓我們打頭陣?”

    地底暗算

    都雄魁說了當初感到祝宗人出事的時間,江離回想,正是毒火雀池事件之后。想到那時候心中那股莫名其妙的哀傷,心知都雄魁沒有說謊,心頭大痛:“怪不得!大相柳湖發生那么大的事情,連雒靈的師父都出現了,偏偏最熱心的師父沒有現身!為什么我沒有早些想到!”又想:“季丹大俠離開我們匆匆東去也是那天。羿兄轉述季丹大俠的話,說什么來著,嗯,‘東方有大變故!’難道說的也是師父的事情嗎?”

    他抬起頭來,問道:“宗主,到底出了什么大事,令我師父他……”

    都雄魁道:“他們做了一件很不可思議的事情。”

    “他們?不可思議的事情?”

    “嗯。”都雄魁道,“你師父,還有伊摯,他們……有窮南端大荒原的百年天劫你知道吧?”

    江離點了點頭,突然領悟到什么,失聲道:“師父和師伯他們……他們想補天?”

    都雄魁頷首道:“對,雖然很瘋狂,但居然成功了!連我至今也不知這兩人用了什么方法。”

    江離道:“我師父……那伊摯師伯他莫非也……”

    “伊摯倒是沒死。”都雄魁道,“這件事說來也有些奇怪。”

    江離臉色慘白,冷汗直下。

    都雄魁道:“你最好收斂心神,莫要壞了修行。你師父也不想看到你這樣的。”

    “謝謝。”江離道,“不過宗主,我想靜一靜。”

    都雄魁道:“好。”說著他摸出一個盒子來,道,“這個給你。”

    “什么?”

    “連山子的眼睛。這只眼睛看見了玄武背上顯現出來的命運之輪。也許……他能告訴你一些你決定不了的事情。”

    都雄魁離去之后,盡管有這么多草木,江離還是覺得小谷中空蕩蕩的。有生以來他第一次覺得這么孤獨。以前他也彷徨過,但內心深處總還有一個依靠,那就是一直告訴他怎么走的師父。然而,現在他完全孤獨了。前面的那條岔道,他必須自己去選擇。

    江離一低頭,看見了那個盒子。盒子里,有一只能告訴他未來天下大勢的眼睛。

    都雄魁走出谷口不遠,驀地一個聲音笑道:“佩服佩服!真是舌綻蓮花,石頭聽見了都要點頭!”

    都雄魁哼了一聲,道:“你怎么進來的?”

    “你管我怎么進來的。反正這片血霧雖然大有文章,但焉能攔得住你我?只是你化身為影,悄悄藏在那小姑娘的影子上進來,藏得雖好,終究有些著相。”

    都雄魁笑道:“你剛才也在谷中嗎?居然連我也沒發現!”

    “我嘛,在谷口聽著,順便給你把風。嘖嘖,江離那小娃兒給你說得一愣一愣的。最妙的,是你居然一句謊話也沒說!”

    都雄魁道:“這個世界上,最沒有說服力的就是謊話!這個道理,我三十年前就懂了。”

    “桑谷雋!”

    “怎么了?”桑谷雋望著叫他的有莘不破。

    “小心。”

    “哈!放心吧!”說著身子一陷,沉入地底。

    羿令符道:“我們也出發吧。不要戀戰,只要能拖住他們便算成功,如果有把握不妨干掉一兩個。但一定要在午時三刻之前退回來!”

    有莘不破和常羊季守一齊應道:“好!”

    午時二刻,三人一起掠入血道。戰場還是昨天的戰場,敵人還是昨天的敵人——燕其羽、常羊伯寇、血晨,讓羿令符說中了,那個木偶般的女孩子果然沒來。

    羿令符盯著燕其羽,道:“你最好別動!”燕其羽也望著他,但羿令符卻不能理解她那復雜眼神中的含義。

    血晨道:“怎么少了一個?”

    有莘不破笑道:“廢話少說,動手吧!”抽出鬼王刀便斬!血晨一閃避開。

    有莘不破大笑道:“怎么不放血霧了?你的臉怎么那么白啊!莫非是昨天失血過多?”他今天沒抱著通過血道的打算,因此并不著急,從容地進攻,一招緊似一招,要逼得血晨露出破綻,一舉擊破他的元嬰。

    血晨則守得很謹慎,他順利地找到貪吃果后來到血池參見仇皇,在血池中煉就了三發血蠱,昨天他放了兩發,只耗了有莘不破的一些力氣,阻遏了他們反攻的勢頭。剩下那一發血蠱是他最后的本錢,哪肯貿貿然放出來?因此被有莘不破輕易地占了上風。有莘不破游刃有余,一時卻還拿血晨不下,只是步步逼近,眼角斜掃了一下常羊兄弟,那兄弟倆卻互相盯著對方,一動不動。

    常羊季守盯著常羊伯寇手中的劍,道:“好劍!”

    常羊伯寇冷冷道:“自然是好劍!這是我的骨頭!仇皇大人用我的骨頭淬成的血劍!”

    “原來你的骨頭被卸下來了,那就怪不得了。”常羊季守道,“我以前雖然恨你,但至少還有三分欽佩,因為你雖然殘暴,卻特立獨行。沒想到你也有做人走狗的一天!”

    常羊伯寇冷笑道:“有些事情,你是不會懂的。”他的笑容充滿了冷酷:“而我,已經知道了你不死的秘密。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是嗎?”常羊季守淡淡道,“那謝謝了。”

    兄弟倆突然一起動了。

    風起!不是有莘不破的旋風斬,不是燕其羽的風輪,一刮而過,一吹即停,停下來,是天狼和天狗交換了位置的身影。

    箭發!不是羿令符的箭,卻幾乎可以媲美它的速度,“錚”一聲響,天狼落地,微微一笑,他的劍上舔了天狗的血,天狗則捂著傷口。

    天狼的劍是斷絕塵囂欲望的劍,是絕望的劍,他認為那是通往極致的必由之路。而天狗的劍卻充滿了希望。以前,天狼一直想不通天狗手上這柄充滿了對生的追求的劍,為何能夠抵擋住自己十年之久。

    天狼什么也不愛惜,除了勝利。天狗什么也不愛惜,包括勝利。

    但此刻,血迷蒙了天狗的眼睛,他知道自己輸了。

    “死吧!”常羊伯寇吼道。

    天狗突然感到一陣恐懼,因為他發現兄長剛才那一句話并不是空洞的威脅,而是一句預言。“我就要死在這里了嗎?”盡管他向往死亡已經很久了,但此刻卻有些不甘。

    “看招!”是有莘不破的聲音。他已經占盡上風,展開大旋風斬,把血晨割得體無完膚。天狗一個后縱,突然也跳進了旋風之中,避開了劍氣。

    常羊伯寇怒道:“膽小鬼!”

    常羊季守在旋風中放聲大笑。他血肉骨頭被旋風中的陰陽氣刃割得七零八落,可他的笑聲卻更加洪亮。

    “走吧。”羿令符道。血霧已將合攏,他們聲東擊西的目的也已經達到。

    有莘不破揮刀打亂了旋風中的陰陽平衡,那風登時變成亂風!手殘腳斷的天狗和血晨從亂風中逃了出來。天狗人在空中,手一揮天狗劍飛出,施展御劍飛行術沿著血道逃走了。

    “別跑!”天狼也御起飛劍,竟然不理燕其羽的呼喚,追了過去。

    羿令符斷后,就在后退的那一瞬,他注意到天上一個黑點越過血霧,從高空斜斜飛向血谷的中央。

    “七香車……難道是她?”羿令符的眼睛笑了。

    桑谷雋進入地底,游走在地氣的縫隙中,越游越深。

    只要在地底,桑谷雋就有強大的自信。在這里,就算是面對都雄魁他也不怕。一切那么順利,順利得讓他感到一點不安。他幾乎把整個血谷地底的形勢都摸了個清,還是沒有發現任何機關。

    “大概是他們以為那地氣能阻止任何人從地底入侵吧。”桑谷雋心中得意,“可仇皇卻還是百密一疏,他沒想到我在地底就像魚在水里那樣自在!這座山谷地底的地形確實復雜,還有那地氣也確實不好對付,可還是難不倒我!”

    桑谷雋摸清了地底的形勢,甚至想好了對付仇皇的辦法,這才向地面游上來。

    “咦,那是什么?”通過“透土之眼”,桑谷雋竟然發現了一些根系,“這里應該很深才對!要把根系伸到這里,非得百年以上的大樹不可。這個山谷死氣沉沉的,居然還有樹木能保持這樣旺盛的生命力?”桑谷雋游近了,一開始有點擔心是仇皇設下的陷阱,但很快他就感到根系上隱隱散發著一股熟悉的氣息。

    “江離!”桑谷雋高興得手足亂舞,“沒錯!是‘桃之夭夭’!”

    順著根系,桑谷雋游了上去。

    江離看著都雄魁留下的那個小盒子,猶豫著。

    “看,還是不看?”

    他知道盒子中藏著關于未來的預言,面對這樣的誘惑,有幾個人能夠忍耐得住?

    “命運之輪嗎?”江離喃喃道,“如果能夠改變,那又算什么命運之輪?如果無法改變,那這個命運之輪看了又有什么用?”

    他想起了師兄,也想起了師父的話:“你本來有個師兄,唉,如果他還在我身邊,我也許不會再收弟子……”

    然而真的那么簡單嗎?如果師父不是還瞞著自己什么,為什么要抹去自己童年的回憶?“難道現在的我,其實是一個不完整的江離?”

    江離終于伸出了手,就要打開盒子,突然桃之夭夭的根系傳來一陣觸感。一個人在他所在地方的地底,正不斷靠近!

    “桑谷雋!”江離幾乎叫了出來。隨即一陣害怕:“不!不能上來!”他知道這個小谷下面有一層和血池相通的肉泥在!

    “不!不要上來!”可是如何通知桑谷雋呢?江離按住“桃之夭夭”,桃樹根系一陣震動,直達地底深處。

    “桑谷雋!不要上來,千萬不要上來!希望你能明白我的意思!”

    桑谷雋才觸及“桃之夭夭”的根系,便感到上面傳來一陣震動!

    “江離在上面!他在回應我!”桑谷雋心中大喜,“他能夠擺開桃之夭夭,那么功力應該恢復了!只要和他會合,兩人聯手,我不信還有誰能擋住我們!”

    桑谷雋打消了遲疑,行動變得更加迅疾。越往上,觸須也越來越多,地上的江離對他的感應也更加明顯了!

    “什么!”江離感到桑谷雋非但沒有停下,反而上升得更快!突然他明白了:“完了!他會錯意了。怎么辦!”就在這個時候,束縛住江離雙腳的“肉靈縛”微微一震,江離的心往下沉:“仇皇發現了!來不及了……”

    桑谷雋心中此時卻充滿了喜悅,江離的氣息越來越近了。草木的根系越多越復雜,桑谷雋就越放心。因為他知道他已經進入江離的地盤。

    “江離,你也發現我了吧?哈——我來了!……這,這是什么感覺?”桑谷雋突然想起了燕其羽。這沒來由的念頭讓他一陣迷茫,跟著一股熱量從小腹下升起,直沖他的大腦。他突然感到一陣躁動,那股不安的熱量不但讓他喪失了冷靜,而且鼓動著他體內的真氣往外瀉。

    “不!”桑谷雋知道自己被暗算了,可那是什么時候呢?一直沒有什么不妥啊。而且那股熱到底是什么?他的嘴唇干燥起來,喉結上下涌動,眼前又浮現出燕其羽的臉。“啊!”他想呻吟,卻發不出聲音,他的男性特征已經有了反應,從大腦到心臟都在氣血沸騰中一片混亂。

    “不!不!”桑家的護身蠶絲發動了,薄薄地把他裹住。

    “看來他已經中招了。”江離心道,“無論如何把他扯上來再說。”心念一動,桃之夭夭的根系把桑谷雋拉了出來。但桑谷雋已經看不見江離了,他的雙眼一片通紅,拼命要動,但蠶絲卻把他限制住了。

    “桑兄,不要動!”但桑谷雋卻已經完全聽不見江離的話,江離也不知道桑谷雋是受了什么傷還是中了什么毒,只是感到應該想辦法讓桑谷雋冷靜下來。他招來甘華[19]之葉,要把他覆蓋住。

    “沒用的。”

    江離抬頭一看:“燕其羽!”

    燕其羽一揮手,一陣風把覆蓋在桑谷雋身上的甘華之葉都刮走了。

    江離怒道:“仇皇到底把他怎么樣了?”

    “沒怎么樣,”燕其羽道,“只不過引發了他體內的欲火罷了。”

    “什么?”江離一驚,空中燕其羽笑道:“可惜你是個男的,要不然幫他解決一下,他就沒事了。”說著刮一股風就要把桑谷雋卷起,卻被谷中突然暴長的枝葉擋住。

    江離道:“他到了我這里,你別想帶走他……”突然身子搖了搖,腳下大痛,“肉靈縛”控制著他的身體,讓他的肋骨擠壓他的心臟,壓得他一瞬間連心跳也停止了。江離捂著心口伏倒在地,擋在桑谷雋身上的枝葉荊棘也就散開了。

    燕其羽冷笑道:“你只是有限地控制著這個小谷,但主人卻無限地支配著這整個山頭!只要‘肉靈縛’一天和你的身體相連,你就別想逃脫主人的掌握!”接著她刮起一股狂風,把桑谷雋卷了起來。

    “等等……”江離忍著心痛,道,“你們要把他帶到哪里去?”

    “哪里?”燕其羽笑道,“那可就要看主人的意思了。”

    江離道:“這可是你第二次傷害他了!”

    燕其羽冷冷道:“那又怎么樣?”

    江離嘆了口氣,道:“沒什么。不過,看在桑谷雋他傾慕你的分上,稍微回護他一點。”

    燕其羽哼了一聲,道:“對不起,我做不了主!”便要離開,突然瞥見山谷石壁上端不知什么時候長著一叢奇形怪狀的草木。燕其羽心道:“什么東西?剛才來的時候好像還沒有,莫非是江離想拿來暗算我,卻來不及發動的東西嗎?”她對江離十分忌憚,手一揮,把那團草木打落在地!芭蕉葉迎風而起,帶了桑谷雋回去復命。

    江離一眼瞥見那團草木,幾乎叫了出來:“七香車!”然而他終于忍住了,臉上不動聲色,一直等到燕其羽在空中的影子完全消失,這才道:“是你嗎?”

    那團草木斂枝收葉,慢慢現出一駕馬車的模樣。車上一個女子赤著雙足,走了下來。

    “果然是你。”江離道,“你若能早到片刻,那該多好。”

    “妹妹,把這個男人放在陸離洞,用玄冰封住洞口。”

    寒蟬看著被蠶絲裹著的桑谷雋,道:“陸離洞?不對他用‘肉靈縛’嗎?”

    燕其羽道:“不必。這人現在什么也干不了,三天之內若沒人……沒人解救,他是否能活下來都成問題。”

    寒蟬道:“要不要給他送飯吃?”

    “不用。”燕其羽從桑谷雋身上撕下一片蠶絲,道,“主人說了,只要讓谷外那幾個人知道這小子失陷了,包管他們再也坐不住。明天……一切就都結束了。”

    看著燕其羽騰空而去,寒蟬喃喃道:“明天之后,不知道羋壓會怎么樣……”

    “我有種不大好的預感。”有莘不破說。

    “嗯。”羿令符道,“我也是。”

    “天狗被天狼追殺,也不知怎么樣了。天狼說他知道怎么致天狗死命,你覺得是真的嗎?”

    “應該是。”羿令符道,“要不然天狗不會逃。之前他也打不過他哥哥,可他卻一直會堅持戰到最后。”

    “不過我現在最擔心的卻是桑谷雋。”有莘不破說,“這小子自從遇上了那個燕姑娘,運氣就不是一般差。”

    “對了,不破,剛才我們退出的那一瞬,我好像看見七香車了。”

    有莘不破一愣:“七香車?”

    “嗯,從上空飛進血谷。那時候燕其羽被我盯住,所以整個天空可以說是毫不設防!”

    “可是七香車不是留在天狗家那個峽谷里面嗎?難道……”

    “應該是雒靈到了。”羿令符微笑道,“這樣的熱鬧場面,沒有你這個小情人怎么行?”

    有莘不破卻叫道:“虧你還笑得出來!她可是個女孩子。也不和我們商量一聲就進去,碰上仇皇可怎么辦?再說她走了,商隊那邊……”

    “放心吧。”羿令符道,“她雖然是個女孩子,但做事卻比我們這些男人考慮得更加周到!”

    有莘不破道:“你不知道,她最近有些奇怪。”

    “奇怪?”

    “嗯,這……我也不知道怎么跟你說!咦!她怎么來了?”

    羿令符順著有莘不破的眼光望去,遠遠望見燕其羽懸浮在血霧上空。一陣風吹了過來,似乎飄來了什么東西。

    有莘不破笑道:“看來她可真是怕你怕得厲害,離得這么遠也不敢過來。不過她來干什么呢?”

    那風吹近,風中夾帶著一物,有莘不破和羿令符一見之下,不由臉色大變!

    天蠶絲!

    連山子的眼睛

    雒靈走下七香車,一叢小草敬畏地避開了她,于是雒靈的赤足便踏在溫軟的地面上。江離就在她面前,但雒靈卻先打量起這個小谷,滿谷的花草似乎都被她看得有些害羞。接著雒靈觀摩著桃樹,順著桃樹,最后才把眼光落在江離身上:“不破,他很想你。”

    江離心中泛起一種奇異的感覺,他注意到雒靈不是對他使用心語,而是開口跟他說話!“你的閉口界……”

    雒靈幽幽道:“毒火雀池之后,我就已經六感無礙了。”

    江離奇道:“那你為什么……為什么一直不肯開口?”

    “大概是沉默慣了吧。”雒靈道,“幾天前我和師父重聚,說了很多話,才壞了無言的習慣。”

    “但是不破,”江離道,“不破他可一直期盼著和你說話啊。”

    “是嗎?”雒靈道,“那他為什么不學心語?而要等我開口?”

    江離愣住了,他可想不到雒靈在這件事情上竟然也會存著小女兒家那樣的細膩心思。

    “你為什么這樣望著我?”

    “我沒想到你也會像普通女孩子那樣,計較這種事情。”江離失笑道,“要知道,一直以來你在我和羿兄的心目中都是那樣神秘莫測。”

    “是嗎?”雒靈道,“可我就是一個普通女孩子啊。我從不覺得自己有什么特別的地方。”

    雒靈走近前來,看著束縛著江離雙腳的那條蠕動著的肉。那條肉看起來又惡心,又恐怖,雒靈卻突然俯身向它摸去。江離忙一把攔住:“別碰它!仇皇會知道的!”

    雒靈道:“我看見他們幾個在地面上打得乒乒乓乓的,他應該早就知道了吧。”

    “有莘不破他們的行動,仇皇好像很清楚,可他應該還不知道你已經潛了進來。”江離道,“而且我和他聊過,他似乎還不知道我們中間有你的存在。再說,這肉靈縛只怕你也解不開的。”

    雒靈道:“那你怎么打算?坐在這里等他們攻入血池?”

    “其實眼前的事情我反而不很擔心。”江離道,“這一關,我覺得我們可以度過去的。”
    第(2/3)頁

主站蜘蛛池模板: 临江市| 南丰县| 玉溪市| 东兴市| 仙桃市| 石楼县| 太仆寺旗| 邢台县| 盱眙县| 高要市| 额济纳旗| 元谋县| 永寿县| 三都| 灵宝市| 通州区| 布尔津县| 临沭县| 攀枝花市| 高尔夫| 隆德县| 治多县| 宁乡县| 新干县| 长宁区| 卫辉市| 承德市| 滁州市| 霞浦县| 汉中市| 新宁县| 涡阳县| 崇左市| 惠东县| 琼结县| 沙雅县| 囊谦县| 香港 | 定日县| 永丰县| 崇文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