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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深藏巴國的秘密-《山海經密碼(全5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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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離道:“我不是說你?!?

    “那是說誰?”

    江離道:“我們從孟涂出發到這里,一路都被幾個賊盯著啊,難道你沒發覺?”

    羋壓大喜:“你是說有賊跟著我們?外賊?”

    江離道:“嗯。本事只怕不小,那些氣息若隱若現的。本來讓他們跟下去也沒什么,但前面如果再遇到什么強敵,這些小賊又在后面跟我們搗亂,那就討厭得很了。還是趁著無事,先解決掉的好?!?

    羋壓叫道:“江離哥哥你的意思是要去把他們打跑嗎?太好了!有莘哥哥,吃完飯我們打賊去,上次遇到那頭大土狗太厲害了打不過,這次,嘿嘿,我要讓他們試試我的重黎之火。”

    “在孟涂我們忌憚桑鏖望,現在離孟涂都一千八百里了,為什么還不動手?等什么?”

    “雷旭,你急什么?”那妖冶的杜若一笑,道:“血晨都不著急,輪得到你急?”說著向那年紀較輕的黑衣人挨過去,把那年紀較大的年輕人雷旭看得眼中冒火。

    “別碰我!”血晨厲聲叫道,“再碰我,小心我殺了你。”

    杜若笑得就像一只發春的貓,讓血晨感到全身發毛,血晨大喝:“別笑了!”

    杜若止住了笑,卻用一副讓血晨更受不了的媚態追問道:“為什么?你不喜歡我嗎?還是說你不能喜歡?”

    血晨就像被人踩痛了腳,臉色一沉。杜若心下一怕,知道他真個發火了,不禁退了兩步。雷旭趕緊走上來攔在兩人中間,道:“師弟,別這樣。咱們大事為重。我們已經跟了這么久,不如就今晚沖進商隊,把事情了結了?!?

    “不行!”血晨恢復了鎮定,“我們來得晚,沒見到川口的那場大戰。但如果如靖歆所說,那個江離竟然能召喚九天外一等一的幻龍赤髯,那這幫人就絕不是那么好對付的。最好的辦法,就是各個擊破?!?

    “赤髯又怎么樣?”那個相貌古樸的老者冷笑道,“如果你們是忌憚那個驅使七香車的少年,那就放心好了,這小子由我來對付,我保證他連赤髯都沒法召喚!”

    杜若笑道:“我們本來就要安排你去對付他啊,不過你對付人就可以了,那車可小心些,別把它烤焦了?!?

    靖歆看著這幫夏都來的年輕人,心中暗暗冷笑:“這就是鎮都四門新一代的才俊么?雖然實力不錯,但如果不是有我在旁照料周旋,這些人根本不是有窮商隊那幾個年輕人的對手?!?

    飯后,羋壓便搶著要出去“打賊”,被羿令符眼睛一瞪,這才噤聲,轉頭向有莘不破求援,連使眼色。

    有莘不破見狀笑了笑,對江離說:“今晚?”

    “不,現在出去了也不一定找得到他們,”江離說,“他們從孟涂跟到這里一直不出現,就是心有所忌,想找到我們人手分散的機會,然后各個擊破。只要我們不分開,他們多半就不會出現?!?

    “那我們就分開好了?!庇休凡黄普f,“各個擊破沒那么容易!”

    “你有把握?”江離道,“如果來的是四五個和桑谷雋不相上下的人,你有辦法一個打五個?”

    “如果有五個桑谷雋聯手來打我,我是打不贏的。但一時半會兒只怕也死不了。只要那個受到襲擊的人撐得住,其他人一起趕來,前后夾攻,這事就成了。”有莘不破說,“不過,你認為那些毛賊真有桑谷雋那么厲害?”

    “我知道你的意思。”江離說,“不過這個戰術要成功,前提是這些毛賊的實力比我們弱。如果真有五個桑谷雋,嘿嘿,你撐不了一時半會兒的,一個照面就死翹翹了!”他掏出五個種子,“這是多春苗的種子,每人一個,遇到危急狀況把它捏爆,其他的種子就會有感應?!苯x分派完種子以后又開始分派人手,“車陣不動,有莘不破向西,令符兄向南,我向東。其他人留守。”說著看了雒靈一眼。

    羋壓急道:“不行!我也要出去。”

    有莘不破道:“中間策應的任務最重要了,而且敵人直襲大本營的機會也最大,所以其他方向都只有一個人,只有大本營需要兩大高手坐鎮,你要出去的話,和我換好了。”

    羋壓想了想,笑道:“那我還是在這里陪雒靈姐姐吧。”

    有莘不破道:“那你可得照料好雒靈姐姐啊,保護女孩子是我們男子漢的責任!”

    羋壓傲然道:“這個自然!”

    “稟、稟王上、侯爺:不好了!”

    “什么事這么慌慌張張的?”

    “少主,少主他又不見了!”

    月隱日出。

    羿令符策馬南行,江離七香車騰空向東,有莘不破疾奔向西,車陣不動,轅門大開。

    “他們竟然無緣無故分開了,這算什么?”雷旭冷笑道,“向我們挑戰嗎?”

    “如果是挑戰,”杜若看著血晨,道:“那我們應戰么?”

    血晨斷然道:“當然!不管他們打的是什么主意,既然敢分開行事,那是自尋死路,大伙全體向西,先攻有莘不破!”

    “不!”那個相貌古樸的老者突然說。

    血晨冷冷地盯著他,道:“烏懸!你說什么?”

    烏懸給血晨看得有些忐忑,但仍堅持道:“對付一個有莘不破,不需要那么多人。我向南去擒住羿令符。”

    血晨冷冷道:“我看你是想報師門之仇吧!”

    烏懸道:“就算是,難道沒有我你們就拿不下那個有莘不破?”

    “我同意烏懸的話?!倍湃舻溃耙粋€有莘不破,不需要那么多人一起動手。不過我有個更好的提議?!?

    血晨冷冷道:“哦?”

    杜若嗲聲道:“你別老對人家這么冷淡嘛。”

    血晨怒道:“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杜若仿佛很喜歡逗血晨發怒,但也不敢太過分,正色道:“烏懸和那把落日弓有仇,但讓他去對付那個有窮傳人不大適合,相反,我卻是他的克星?!?

    血晨道:“說下去!”

    杜若道:“我的意思是,我去對付那羿令符,烏懸對付那江離。你們三個,嘿嘿,別告訴我連個有莘不破也拿不下。”

    烏懸接口道:“好!我贊成?!?

    雷旭淡淡道:“無所謂,反正要拿下那有莘不破我一個人就夠了。其實我不懂師尊為什么要這么勞師動眾的。明明我一個人就能干完的事情,還要動用這么多人干什么?”

    血晨看了一眼靖歆,只見他笑道:“有各位在,其實用不到小可這點力氣。無論如何安排,小可在旁吶喊助威就是了?!?

    有莘不破向西奔出十余里,遇見一座大山:山坡上桂木成林,山谷有很多無條草[86],那草形奇特。猛然,林間竄出一只(ying)如[87],形狀像鹿但有一條白尾巴,有馬一樣的腳人一樣的手,還長著四只角,隨即又隱于山谷林蔭間。

    “出來吧?!庇休凡黄平械馈?

    一個人微笑著從一株桂木后面踱出,衣襟青青,神態悠悠,卻是桑谷雋。

    “哈,”有莘不破有些驚訝道,“怎么是你”?

    “你以為是誰?”桑谷雋笑道,“以為是一路盯著你們的那幾個小賊么?”

    “你來這里干什么?”

    “干什么?”桑谷雋笑道,“報仇啊!在孟涂我是主,你們是客,且放你們一馬,但巫女峰下的賬,遲早要找你們算清楚的?!?

    有莘不破微微覺得腳下有異,連忙跳開,原先立足那地面竟然陷了下去。他不敢停留,撒腿便逃。桑谷雋笑罵道“沒出息的東西”,立馬趕來。有莘不破逃得好快,桑谷雋連施展法術的空當都沒有,全力追趕,這才沒讓他逃脫。眼見有莘不破越逃地勢越險峻,他冷笑道:“不向東邊和你的伙伴會合么?你一個人斗不過我的?!?

    有莘不破不理他,慌不擇路,竟走上一條死路。桑谷雋見他停在懸崖邊上發愣,不禁放聲大笑:“真不知道你這樣糊涂的家伙一路是怎么走來的?竟然能帶著商隊從東南一直走到巴國,都是多虧你幾個朋友的幫忙吧。可惜啊,現在他們都不在你身邊?!?

    有莘不破回過頭來,怒道:“少爺我一個人也能對付你!”

    說罷,他如風如箭,沖了過來。桑谷雋微微一笑。有莘不破沖到他身前五丈處,腳下地面突然下陷,沙石紛飛,把他裹了起來。

    桑谷雋看著有莘不破的狼狽相,笑道:“人家說笨蛋一千年也學不乖,果然……咦!”一股勁風有如刀割,凌空劈來,桑谷雋不敢硬接,微微一讓,那勁風猛地斜斜縮了回去,桑谷雋被這股如大海退潮般的力量一帶,身子被帶得向前沖了兩三步,卻見有莘不破從沙石中突圍而出,兩人已是短兵相接之勢。

    有莘不破大喝一聲,右拳夾著一股氣勁揮了過來,桑谷雋微微變色,身子微側,左手一擋,右足一點,就要跳開,哪知有莘不破變拳為抓,牢牢把桑谷雋的左手給纏住了。

    桑谷雋一掙沒脫開,右拳跟著搶攻,兩人貼身肉搏,這時候,什么法術都顧不上了。

    方才有莘不破自陷絕路,為的便是激起桑谷雋的輕敵之心。他早有對付亂石陣的法門,假裝沖動被桑谷雋的亂石陣困住,再用新練成的氣刀破陣而出,等到桑谷雋發覺上當,兩人已經纏在一起,桑谷雋相對于有莘不破的優勢一時盡失。

    這當代才俊中的兩大高手武藝相當,但有莘不破用右手制住對方左手,空著左手和桑谷雋的右手搏斗,未免不夠靈活,砰砰連挨兩拳。

    桑谷雋占了上風,銳氣大盛,連攻三拳,哪知有莘不破拳路一變,只攻不守,還了兩拳。桑谷雋那三拳如石碰金甲,有莘不破這兩拳如刀劈石頭。

    有莘不破自在巫女峰下得那神秘人啟發,對自身真力的運用更是得心應手,這時雖是左手對右手,但落拳之重,遠勝對方。不到三個回合,桑谷雋便暗暗叫苦,這有莘不破的蠻力自己真是甘拜下風,無奈左手被他拿住,被迫和他近身對決。一刻鐘下來,桑谷雋的拳力還沒攻破有莘的氣甲,卻早被有莘不破揍得全身發疼,跟著太陽穴上連挨兩下,更是頭暈腦漲。

    有莘不破叫道:“服不服?”

    桑谷雋怒道:“服什么?”

    有莘不破大聲道:“不服再打!看誰先挨不住!”

    兩個人口中說話,拳腳不停。砰砰砰砰,纏在一起,你打我一拳,我打你一掌,桑谷雋不如有莘不破皮堅肉厚,臉被揍得像個豬頭。

    有莘不破笑道:“打小白臉就是爽,把你打得豬頭腫臉,看你以后還怎么做花花公子?”

    桑谷雋一愣,驚道:“你說什么?”

    有莘不破笑道:“我說你現在就像一個豬頭!”

    桑谷雋也微微感到自己面部腫痛,急道“放開我!放開我”,全力掙扎,連攻擊也忘了。

    “你認輸,我就放了你。”

    桑谷雋怒道:“誰認輸?”

    “那好,那我們就互相揍到沒力氣!”說著連進四拳,拳拳打在桑谷雋的臉上,最后一拳正中鼻梁,桑谷雋登時鼻血長流,心中暗暗叫苦,“我何必和他比拼蠻力?真是笨。”咬咬牙,道:“好了,我承認蠻力比不過你?!?

    有莘不破見勁敵認輸,心中大喜,當下見好就收,松手跳開。桑谷雋雙手合攏,向地面虛劈,地面裂開一道小縫。

    有莘不破左拳右掌,橫在胸前,蓄勁待敵,卻見桑谷雋雙手分開,凌空虛引,一道清泉噴了出來,旁邊的地面一陷,凹成一個小池,清泉注入,明亮如鏡。桑谷雋伸頭一照,幾乎哭了出來:水面照出那人,好大一個豬頭。

    有莘不破罵道:“你長得很男人,怎么做事還這么娘娘腔?”

    桑谷雋怒道:“誰娘娘腔了?”

    只聽背后一個聲音冷笑道:“男人愛照鏡子,那還不是娘娘腔?”

    桑谷雋不愿意現在這副尊容再給第二個人看見,狠狠對有莘不破道:“咱們沒完。”立足之處如水蕩漾,瞬間沉進去不見了。

    有莘氏的最后一人

    江離乘坐七香車,向東方飛去。

    日出河谷,扶桑何在?江離浪漫地幻想著那個從來沒有見過的師兄,他是怎么樣的一個人,竟能得到桑谷秀那樣一個女子的心。

    七香車越飛越東,太陽越升越高,迎面吹來的風也越來越熱。陽光漸漸毒辣起來,片刻間,七香車上的七色異花全部被烘得萎謝。江離回過神來,抬頭看時,天上竟然有兩個太陽:東方一個,頭頂一個。

    舉目下望,郁郁蒼蒼的山林全變樣了:草木枯死,江流干涸,走獸渴斃,飛禽斂翼?!拔沂钦`闖了空間,來到太陽幻境,還是走錯了時間,來到十日時代?”

    氣溫仍然在上升,水分仍然在蒸發,大地開始龜裂,七香車逐漸干枯。江離降下七香車,走下車來,隔著薄薄的鞋底,腳下傳來一陣滾燙。他跪了下來,撫摸著干涸的泥土,這片土地的生命,都已經被那多出來的太陽烤死了。

    “我死了以后,是不是會如同這些樹木和禽獸一樣,歸于塵土,不留下一點痕跡?”江離癡癡地想著,竟然呆了,完全忘記自己的處境。

    似乎只有在死亡的問題上,人才有拋開“萬物之靈”這種虛幻自大的覺悟。

    大霧。

    以羿令符的鷹眼,竟然也看不清一丈以外的光景。龍爪飛鷹早已經被隔絕在這個大霧的世界外,座下的風馬也早已迷途。

    銀環蛇纏在羿令符腰間,睡得很舒服——空氣對人類來說太過潮濕,對它來講卻正合適。

    羿令符默默地看著它,它已經不是她了。多年以后,在自己死后,朋友或后人把自己埋葬,在某塊土地上隆起一個墳墓,有多少人還會關心黃土之下葬的是一個叫羿令符的人?或許沒人敢靠近這個墳墓、沒人敢近前憑吊吧,因為有一條大毒蛇徘徊在墳墓旁邊,久久地守護著,直到它也老死,或者飛升。

    “唉……”羿令符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知道自己想得太多了。人生不過數十年,就算沒有這場大霧,人類的眼睛又能夠看多遠?

    江離如果死了,雒靈也許會嘆息一聲吧,但她知道這個命中注定的對手不會那么容易就死掉的;羿令符如果死了,雒靈也許會為他禱念幾句吧,但她也知道這個男人也沒那么脆弱;有莘不破呢?雒靈拿不準自己對這個男人的感情?!拔視樗疵鼏??那次江離召喚出的青龍想殺有莘不破,如果江離不及時阻止,自己會怎么辦?”

    那五個心聲,一個奔東方去了,一個奔南方去了,三個奔西方去了。“對方的目的果然是他,可為什么不五個人一起圍攻上去呢?那樣勝算應該大得多吧?!宾渺`看了看手中“多春草”的種子——那是江離發給大家緩急之時用來報信的——趁著羋壓沒注意,隨手扔了。

    “別人的死活,和我什么關系啊。不過,他……去看看他吧?!彼炝藗€懶腰,向羋壓笑笑。

    “雒靈姐姐,你累了嗎?”羋壓說,“不如你先休息一下吧,有什么狀況的話,我應付得來!”

    看著羋壓挺起胸膛、大人樣十足的樣子,雒靈微笑著點點頭,回到了大車“松抱”。

    桑谷雋消失以后,有莘不破見到了血晨、雷旭和靖歆。

    那兩個陌生人是誰,有莘不破沒有興趣,但在有莘不破的印象里,靖歆卻是一個欠揍的小老兒。他掂量了一會兒,收起了那多春草的種子,決定獨力斗斗這三個家伙,也好試試從巫女峰下那個神秘人處學來的法門。

    “小王孫好?!本胳Ч硇卸Y,臉含微笑,不知道他的人準認為他是有莘不破的至交。

    有莘不破卻聽得臉色一沉:“什么小王孫,別亂嚷嚷!”他不喜歡靖歆這個人,更不喜歡“王孫”這個稱呼。

    “不喜歡這個稱呼么?”雷旭笑道,“放心,很快就不是了,什么都不是了?!彼倦x有莘不破有十丈遠,但說完這句話突然出現在有莘不破身前,兩個人的鼻子幾乎就要碰在一起,以至于他那遠遠看起來很瀟灑的笑容,在有莘不破的眼里卻變得非常詭異。

    雷旭笑聲不斷,左手已經扣住了有莘不破的右肩,右手插向有莘不破的左肋,觸手處如銅鐵,如巖石。雷旭微微變色,砰的一聲,竟被有莘不破一拳打得飛起,不等落下,手足早被有莘不破凌空抓住,脊梁骨對準抬起的右腿,“咔咔”兩聲,雷旭的背脊骨被生生折斷。有莘不破把軟成一堆爛泥的雷旭丟在腳下,冷笑道:“下一個是誰?上來!”

    血晨冷然不語,靖歆微笑不動。

    “嘿嘿……”倒在地下的雷旭突然陰笑,冷笑,狂笑,慢慢爬起來,和吃了一驚的有莘不破鼻子貼鼻子,一臉猥褻,“小王孫,要不要再來一次?”

    惡心!有莘不破臉色一沉,啵的一聲,右手如刀,從雷旭的前胸刺入,后背穿出。雷旭臉上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但那表情卻假得極度夸張,就像一個痞子在逗一個孩子,“哎呀,我好疼啊!哈哈哈,懂了沒有啊小子,少爺我是殺不死的?!?

    有莘不破大喝一聲,抽出右手,迅速抓住雷旭雙肩,奮起神力,竟然把眼前這人硬生生扯成兩半,左邊的尸體連著頭,右邊的尸體帶著生殖器,心肝脾肺腎大腸小腸流了一地,手一揚,兩瓣尸體遠遠拋開。

    “你再不死,我服你!”

    “是嗎?”說話的是血晨。他在冷笑。

    “是嗎?”說話的是靖歆,他依然臉含微笑。

    有莘不破的臉色卻有些變了。地上那些內臟突然蠕動起來,兩瓣尸體也各自站起來,合在一起,那些內臟自覺地爬回尚未合攏的胸腔腹腔,連一地的鮮血也流了回去,片刻間,只在那詭異的胸腹上猶有一條斜斜的血痕,雷旭伸出蛇信一般的舌頭舔了舔血痕,舌頭過處,肌膚平復如初。如果不是那被連帶著扯爛的衣服,這個人簡直沒有半點才剛剛被“分尸”的痕跡。

    “你是人?還是怪獸?”有莘不破突然想嘔吐。他殺人不少,但眼前這人明明活著卻比死尸還令人作嘔。

    “我說過,你殺不了我的。”雷旭又走了上來,鼻子貼近有莘不破的鼻子,“要不要再試試?”

    血晨忽然道:“別玩了!”

    “呵呵,可惜啊,”雷旭笑得像一個男妓,“本來還想和你再親近親近,這么健碩的身體,我好久沒有……”話沒說完,他的臉部突然凸出無數尖銳的骨頭,刺向有莘不破的五官。

    有莘不破眼皮一闔,骨頭竟然刺不進去!雷旭怪叫一聲,全身上下長出三百根骨刺,或直或曲,刺向有莘不破的咽喉、心臟、背心、腿彎、下陰……但刺破衣服以后,便被一層淡淡的真氣擋住。

    雷旭變了變臉色,有莘不破一聲冷笑,氣刀發出,雷旭頭斷、肩卸、肚穿、內臟橫流。有莘不破怒吼一聲,一招“刀劍亂”,把被分成五塊的尸體剁成粉碎。勁風到處,連遠處的靖歆和血晨也受波及。靖歆一閃避開,血晨卻任由勁風劈砍,刀風的余威只割斷了他幾根頭發,劃開他身上的衣服,竟無法割傷他的皮膚!

    荒山野嶺,鮮血亂濺,碎肉遍地。但那鮮血和碎肉,竟然還在流淌,還在蠕動。

    有莘不破臉色大變:這個“東西”,難道真的是殺不死的么?

    雒靈停了下來。

    那是什么?她閉了六感,隱隱約約察覺到西面除了有莘不破和三個陌生人,還存在一個奇異的心響。那么平穩,又那么飄忽。是什么人有這樣的心聲?多么雄渾又多么悲涼?是巫女峰下那個神秘男子么?

    這樣的人,不是她能夠對付的,如果對方是敵人,自己是否還要為有莘不破而前去冒險?

    “看來,我應該找一件會自己恢復原樣的衣服。”再次恢復的雷旭欣賞地看著自己赤裸的身體,笑得很自戀。

    血晨喝道:“別鬧了!攻不破他的護身真氣,用血蠱!”

    “為什么這么急?”雷旭回頭看著他,“難道是因為你不喜歡別人看見我的身體么?”

    血晨的臉色變得異常陰郁,雷旭臉色變了變,不知怎地,他最近變得和杜若一般,喜歡逗血晨生氣,但他和杜若一樣,也不敢真的把這個可怕的師弟惹火。“別生氣別生氣,我這就把他解決掉!”

    實際上,雷旭并不像他的表情那樣輕松?!盎銥檎钡幕煸蠓ú⒉荒軌驘o止境地使用,一旦生命之源耗光而有莘不破的力量還沒有衰頹,他就危險了——而更危險的是,假如有莘不破竟然看出他的死門……眼前這個男人攻守兼備,實在不好對付。他第一次被“分尸”是主動賣了一個破綻給他,意圖以“殺不死”的震撼一舉擊潰有莘不破的信心,不過看來并沒有成功。

    看著再次走近的雷旭,有莘不破抬起了手,就算知道這樣未必殺得了他,但眼前這個男人“完整”的時候比變成一堆碎肉的時候更惡心。

    “沒用的?!币粋€聲音說。

    不是靖歆,不是血晨,也不是雷旭,這三人大吃一驚。

    有莘不破循聲看去,一個須發又密又長的男人坐在不遠處的石頭上,一身破破爛爛的衣服,如果不是那雙明亮得叫人吃驚的眼睛,有莘不破幾乎以為他是一個野人。

    “你是誰?”四人異口同聲喝道。這個男人是什么時候來的?在場四個人竟沒人察覺。難道他是對方早就埋伏在這里的殺招?

    雖然從來沒見過他,但對這個連容貌也看不清楚的男人,有莘不破心中竟無來由地生出一股親切的感覺。那男人看著他,眼神似乎也很親和,“小伙子,你這么亂打殺不死他的,不過你身體不錯,力氣夠大,說不定能把他累死。只是太浪費力氣了?!?

    “哦?”有莘不破眼睛一亮。

    他早就意識到對手用的可能是某種邪法,只是自己沒找到對方的死門而已?!翱晌規缀醵及阉蚍鬯榱税??!?

    那男人笑了笑,說:“找不到血宗傳人的血嬰兒,就是把他剁成爛泥也沒用?!?

    血嬰兒!聽到這個詞,血晨和雷旭臉色大變。

    “血嬰兒是什么?”有莘不破恭謹地問,“是他們的死門嗎?”

    “應該說是他們最堅韌的生命源點。不過你只要能摧毀它,嘿嘿,他們就完了?!?

    有莘不破喜道:“怎么才能找到他們的血嬰兒?”

    雷旭陰沉著臉,以影魅神功催動影子暗暗向那個男人襲去;血晨跨出了一步,只要那個男人再提到什么,他立馬就要動手殺人;靖歆卻忽然想起了什么,左腳向后微微挪動。

    那個男人似乎完全沒有注意到他們的舉措,在他眼里,仿佛這個懸崖邊沒有其他人的存在,只剩下眼前這個看著很順眼的少年。不過他也并沒有回答有莘不破的問題,卻道:“小伙子,你問了我好幾個問題了,還沒告訴我你叫什么名字?!?

    “有莘不破!”

    這神秘男子的眉毛揚了揚,連眼睛仿佛也在微笑,“為什么要姓有莘啊。這個姓不好?!?

    “誰說的?這是一個了不起的姓氏!”

    “哦?”

    “這個家族有著無數動人的故事,也出過無數英雄好漢!”

    “這些故事是誰告訴你的?”

    “我的祖母?!碧崞鹱婺福休凡黄颇樕喜挥蓮同F出了笑容,一時間忘了身邊強敵環繞?!靶r候,她常常在我睡覺前給我講有莘氏的故事……”

    “哦,是嗎?”那男子微笑著,似乎完全沒有注意到一個淡淡的影子繞到了自己的背后。

    “你呢,你叫什么名字?”有莘不破問道。

    “我年紀比你大,說話不能這么沒禮貌。”神秘男子言語間仿佛帶著點責備的意思,但語氣中卻充滿了和善。

    有莘不破一愕,重新問了一句:“前輩您貴姓,怎么稱呼?”

    一直在琢磨著的靖歆突然想起了什么,眼光中現出恐懼的光芒,便聽那個男人說:“我也姓有莘,這個姓,好久沒人提起了……”

    有莘不破狂喜道:“你、你……你就是……”

    “我叫有莘羖。如果沒有你,本應是這個姓氏最后一個男人……”

    有莘羖?這個男人竟然是有莘羖!

    烏懸隱身在日暈之中,盯著江離。這個家伙真是奇怪,七香車都快被烤焦了,人也被烤得脫水,居然還在那里唱歌。

    江離的嘴唇已經干裂,喉嚨更是沙啞,唱出來的歌詞連他自己也聽不清楚,可他還在那里忘情地唱著:“青云衣,白霓裳,舉長矢,射天狼……杳冥冥……杳明明……”

    江離終于倒下去了,是想起了杳杳不可見的過去,還是感悟到茫茫不可知的未來?這些烏懸都不可能知道,他只知道,這個被血晨視為有窮商隊最難對付的人終于在嘆息一聲之后就倒了下去。

    一滴水珠從江離的臉頰滑下,那是淚水?還是汗水?

    狂喜中的烏懸沒有注意到那滴水珠,它在被酷熱蒸發掉以前,溜進了龜裂的地面。他也沒有留意到一片小葉被一陣熱風吹起,悄悄地飄離江離的身邊,飄向高空。

    杜若見羿令符拿起了落日弓,但她并不擔心。箭手在大霧中等于失去了眼睛,射出來的箭也就失去了威力。

    霧越來越濃,視力可以穿透大霧的杜若可以清楚地看到羿令符連衣袂也變得濕漉漉的。再過半刻,濕氣就會侵入他的肌膚;再過一刻,濕氣就會侵入他的血液;半個時辰之內,濕氣就會侵入他的骨髓。那時候,這個男人將在她濕氣的控制下生不如死,只剩下兩個選擇:成為她的傀儡,或者自戕!

    祝融之羽!一道火光破空而上,隨即落下,化成一個火環,在羿令符的周圍熊熊燃燒著,給火環內的一人一馬帶來了短暫的干燥和溫暖。

    “你撐不了多久的!”杜若暗暗道,催動比方才更濃的濕氣,向羿令符掩來。

    血晨的臉色變了,雷旭的臉色也變了,靖歆臉上早已慘無人色。

    “擒殺有莘羖者,賞萬金!庶人封侯,官卿加爵!”在這樣的激勵下,還是沒人敢接下這個“美差”,這件事情甚至連血祖也做不到。

    大夏王的威嚴、血祖的暴力,這是最令天下人戰栗的兩件事情。但叛逆了大夏王幾十年,和血祖做了一輩子的仇敵,有莘羖卻還活著!

    “你就是有莘羖么!”雷旭突然狂笑起來。

    “他瘋了嗎?”靖歆想。

    “聽說有莘羖是天底下寥寥幾個能召喚始祖幻獸的人,嘿嘿,如果你真的是,召喚出來讓小爺看看啊!”雷旭額頭流著冷汗,狂笑著向有莘羖邁去。

    靖歆懂了,這個不知死活的后生小子在冒險,他在賭眼前這個人是不是真的有莘羖。但對靖歆來說,無論真假,他現在只想逃。“有莘羖”這三個字太危險了,哪怕眼前是個假的,他也不愿意面對?!白屵@愚蠢的小子去試探吧,我爭取的就是他動手的那一刻。”

    雷旭一步步向有莘羖走去,有莘不破不動,血晨也不動,兩個人的理由是一樣的:如果這個有莘羖是真的,那么根本沒有幫忙的必要;如果這個有莘羖是假的,那么何必幫忙?

    雷旭離有莘羖還有十步,但有莘羖背后的影子卻漸漸顯現出來——一條蟒蛇的形狀。雷旭動手了。他的影子突然變成紅色,盤繞上來,像一條巨蟒一樣纏向有莘羖的脖子,死命勒住,收緊……

    “用影子遠攻,如果情況不對,馬上就撤……”這是雷旭自以為聰明的打算。

    “雷旭一落下風,馬上就撤!”這是血晨自以為萬無一失的計劃。

    “雷旭一動手,馬上就撤!”這是靖歆膽小而謹慎的行動。

    “哈哈……管你是不是真的有莘羖,被我的血影之蟒纏住,也只有死路一條?!崩仔窨裥χ?

    這時候雷旭沒有發現,那個被他笑為“膽小鬼”的靖歆已經逃了;他更不知道,隱身在一塊巨巖后面的雒靈,正無聲地悠悠一嘆。

    九尾狐的邪惡

    “哈哈……”

    狂笑中的雷旭正期待著對手的頸骨被自己的血影勒斷的聲音,但聽到的卻是血影籠罩下的一聲長嘆。這聲長嘆仿佛是在說:本來,我并沒有打算直接介入你們小一輩的爭斗……

    有莘不破大喜,血晨大驚,但所有的反應都來不及了。

    在電光火石的那一瞬間,有莘羖的手從血影中伸了出來,往那晃若實體的血影上一掏。

    雷旭沒有落下風,因為根本就沒有對抗的過程,有莘羖一出手,戰斗就結束了。血影之蟒煙消云散,雷旭的整個身子也停頓在那里。唯一證明他還活著的,是那對充滿恐懼的眼睛,那是自知必死的人才有的特殊眼神。

    雷旭唯一還能活動的眼珠緊緊地盯著有莘羖手掌中漂浮著的一團指頭大小、緩緩蠕動、若有若無的血塊。

    有莘不破眼睛一亮,“這就是他不死的秘密——‘元嬰’嗎?”

    有莘羖點了點頭。血教的肉身修煉號稱天下第一,如果不能毀滅血宗傳人的血嬰兒,他們就有無限次復活的可能性。

    “我懂了?!庇休凡黄普f,“但怎么找到他們的血嬰兒還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

    有莘羖笑了笑,并不說話,因為有莘不破這個問題也不是一兩句話能夠說清楚的。他制住血嬰兒的手掌開始收攏。

    “不要——”血晨厲聲慘叫著。

    雷旭的身體轟然倒地,片刻間便化成一灘血水。

    血晨頓時仿佛失掉魂魄般跪倒,突然放聲大哭,跟著放聲大笑,跟著發瘋般爬到那灘腐臭的血水旁邊,用腦袋去撞地面,用指甲抓破自己的臉,用舌頭去舔那些腐爛的血肉和發臭的血水。

    有莘不破看得腸胃反轉。他沒想到活著的這家伙比死了的那家伙更加令人作嘔。就在這時,地上的血肉炸了開來,化成一片血霧,有莘不破一驚,向后急退,腳下一空,掉下了懸崖,危急間右手急抓,插進了懸崖邊上的巖石,一借力,躍了上來。

    崖邊一片狼藉,有莘羖鎮定如恒,坐在一堵不知何處來的銅墻后面。厚達一尺的銅墻在這片刻間竟然已被血霧腐蝕得千瘡百孔。

    那個剛剛還在為同伴之死傷心哀嚎的血晨,卻早已杳無蹤影。

    “可惜,讓他跑了?!?

    “不一定跑得掉吧,你的一個同伴追過去了?!庇休妨l說。他仍然安坐在那里,死了一個雷旭,跑了一個血晨,對他來說都無所謂。

    “我的一個同伴?”

    “嗯,剛才一直隱身在巖石后面。那人對你沒有惡意,對那三個人卻充滿戒備,應該是你的同伴。”

    “我贏了?!倍湃粝?。濕氣在她的催動下已經攻進了那個火圈。

    這時,羿令符又張開了他的弓,落月弓!

    “他又想干什么?”讓杜若吃驚的是,羿令符的箭這次不是對準了天空,而是瞄向她所在的方向!

    “他發現我了,怎么可能?不!他瞄得偏了。是了,我剛才濕氣催谷得太急,讓他察覺到濕氣的來源!哼!看來他的鷹眼還是沒法看透我的‘云迷’,所以才沒法瞄準?!本驮诙湃粝朕D移陣地的時候,羿令符發箭了。

    “哼!什么神箭手?沒看清楚就亂射!啊,好好聽啊,這是什么聲音?是曲子么?咦?為什么這么冷,這,怎么回事?”

    大霧突然消失了,空氣中所有的濕氣都被那一箭“廣寒曲”引到了杜若周圍,結成一塊大冰。

    被凍在巨大冰塊中的杜若,憤怒地盯著冰塊外的那個男人。對方僅僅用了一點寒氣,就讓整個形勢逆反。而困住自己的,竟然是自己招來的水汽。

    他會怎么對付自己?是要把自己活活凍死?還是等寒氣耗光自己的體力,再打開冰塊折磨自己?

    杜若想求援,可是這會兒動都沒法動?;蛟S自己死掉以后會被血晨和雷旭他們嘲笑吧。一向看不起男人的她,竟然被一個自己以為吃定了的男人一招制服。

    見血晨利用雷旭殘存著靈力的血肉施展“血霧之遁”逃命,雒靈就追了下去。其實對追擊血晨她并沒有很大的興趣,只是不想在那種情況下和那個自稱有莘羖的男人見面。師父說過,世上有一個叫有莘羖的人,是天下第一負心男子。

    雒靈不想在有莘不破面前表露出對有莘羖的厭惡,因為有莘不破很崇拜這個男人,每一次聽到有人提起這個名字都兩眼放光。雒靈也不想因為有莘不破的原因而討好有莘羖,所以她避開了。

    “都已經追出數里了,由他去吧?!宾渺`轉身向車陣掠去。

    血晨化作一道血影狂逃,在雒靈轉向的時候也緩了緩,似乎發現了什么,但這遲疑只持續了一小會兒,便又加快了速度。

    羿令符以祝融之羽引來南方之精,燒化了巨冰。被凍得全身發顫的杜若掉了出來,跌坐在地上,抬起頭,不解地望著羿令符:“為什么要放了我?”

    羿令符在馬上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什么話也不說,一勒韁繩,絕塵而去。

    “羿令符你給我回來!給我說清楚!”

    “羿令符!不殺我!你會后悔的!”

    “你會后悔的!你一定會后悔的!”

    杜若聲嘶力竭地叫著,突然發現自己遇上的,是一個完全無法捉摸的男人——就像這個男人的箭一樣。

    “不錯不錯?!?

    杜若猛地抬頭,一個威猛的男人正站在身邊不遠處。竟是巫女峰下那個神秘男子!但杜若卻不認識他。

    “你,你是誰?”

    那男人仿佛完全沒有聽到她的話,自顧自贊道:“羿之斯有個好兒子啊!”

    烏懸舉起烏金劍正要擊下,給垂死的江離最后一擊。突然臉部一癢,晃開頭一看,驚得瞠目結舌,不知什么時候,日暈中竟然長出若干枝葉來,剛剛碰到自己臉部的就是一片剛剛長出來的小葉芽。

    “不可能!不可能!在太陽上生根發芽,開什么玩笑?”火能燃木,但是那些枝葉的確是在自己召喚來的幻日中蠶食著太陽之精。

    “這,這是什么法術?沒天理!沒天理啊!”面對這種超乎自己想象力的事情,烏懸的神經幾乎在一瞬間崩潰。

    “躲在日暈里不悶么?”

    烏懸向下望去,原本裂開的地面正源源不斷地涌出清泉,不知何時已經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形成一個淺淺的小池,深不過膝,清澈見底。拉七香車的木馬歡快地嘶叫著,踐踏著不斷漫開的泉水,沐浴著過分燦爛的陽光,它身上的花開得更香更密了。

    幻日長出來的枝葉向下生長,插進水中,植根泥土以后,枝干迅速變大,長成一株下抵湯谷、上接幻日的大樹。

    “扶桑……這莫非是扶桑?”烏懸吼叫道。

    “不錯?!苯x坐在水中,揚起水滴滋潤自己的肌膚,同時不忘向肩頭上終日熟睡的小九尾靈狐灑上幾點,輕撫幾下它的毛發。這是一頭奇怪的寵物,方才幾乎被烤成一張焦狐皮,可它居然還能睡得著。

    幻日的太陽之精被扶桑吸食得差不多了,烏懸駕著烏金劍降了下來,雙足沒入水中,踏到地面,手一反,緊緊握住自己的烏金寶劍,心中卻一點勝算都沒有。此時此地,有水有木,枉費了自己偌大真元才幻化出來的“幻日之境”已被這小子破了!可江離還在不斷地催生扶桑。

    “他一定是為了積儲對付我的力量!”烏懸想著,趕忙橫劍擋胸,做好了和對手同歸于盡的打算。

    江離站了起來,嚇得烏懸連退兩步,但這美少年卻沒有動手的意思。“你為了對付我一個人,把這片土地糟蹋成這樣,唉,作孽!”

    江離說著,袒露了自己的右肩,露出琉璃一般光滑的肌膚。天下間便是女子也沒幾個有這樣漂亮的肩膀。烏懸雖是一個正兒八經、不懂風情的大男人,可也看得呆了。

    這個年輕人就像一朵剛剛出水的芙蓉,又像一個剛剛摘下的青蘋果。如果把烏懸這個大煞風景的家伙剔除出去,這副圖畫簡直可以令成千上萬男人和女人為欲望而犯罪。

    “要動手了嗎?來吧!”烏懸色厲內荏地呼喝道。

    江離卻不理會他,伸出赤裸的右臂,按住扶桑,一滴水珠從他修長的手指末端流下來,如一顆珍珠滾下,滑過他的手背、手腕、手臂,落在淺淺的池水中,化作一個漣漪。

    天色變了。是扶桑樹招來了風,還是風搖動了扶桑樹?是扶桑樹招來了云,還是云籠罩住了扶桑樹?烏懸挪開劍,“對方要動手了,一定!”他知道自己將面對的是一個前所未有的強敵!不能再留手了。他深深地吸一口氣,布滿皺紋的臉上啪啪啪地掉下十幾塊死皮來。

    “嘩嘩嘩……”暴雨驟至,雨水沖在烏懸的臉上,死皮落盡,一張年輕陰郁的臉出現在這個風雨交加的土地上。這就是那個長相古樸的老者嗎?為什么他會突然變得這樣年輕?

    江離沒興趣知道。他背對著烏懸,仿佛根本不怕對方偷襲。烏懸握緊了烏金劍,卻猶豫著不敢進攻。他已經失敗了一次了,這是他最后的力量,只能成功,不能失敗。

    江離收回了手,輕撫長發;烏懸五指出汗,握緊劍柄;江離扯下了鎮發;烏懸趕緊橫劍擋胸;江離手一甩,飛揚的長發暴射出千萬道光芒,在風中化作九萬九千九百九十九顆種子,怒雷一震,千千萬萬的種子隨風飄揚,隨雨入土;烏懸呆住了,他突然明白眼前這個少年根本沒興趣對付自己,他做這么多動作,為的僅僅是給這片被自己烤焦了的大地重新植入生機。

    “你走吧?!苯x說。他的頭發已經落下,被雨水打濕了的頭發已經變成灰白色,暗淡無光地垂在這個年輕人半裸的肩背上。

    雨漸漸小了,但烏懸卻覺得冷,冷得發抖。還沒過招,但他知道自己已經輸了,徹底地輸了。

    桑谷雋在地下千丈處取了黃泉之泥敷臉,把頭包得只剩下兩只眼睛,這才回來找有莘不破晦氣?!斑@小子骨頭又硬又臭,應該還沒給那幾個家伙整死吧?!毕鹊窖逻叄诘氐子猛竿林垡煌?,嘿!他居然還在!那三個跟屁蟲卻不見了,只多了一個須發滿面的男子。有莘不破拉著那人的手歡天喜地地不知在說什么。咦,那人是……

    桑谷雋定眼一看,不禁又驚又喜。喜的是那人竟然是多年不見的有莘羖,自己最崇敬的有莘伯伯。驚的是有莘不破竟然好像也和有莘伯伯很熟,看兩個人的神態,親密得有如一對父子。

    “有莘伯伯怎么……慢!他們都姓有莘啊!難道是親人?不管他,先把有莘不破打一頓再和有莘伯伯相見。若先和有莘伯伯見過禮,他一出手調停,我這仇可報不了了!”

    在桑谷雋的陰笑中,有莘不破足下周圍的土壤開始發生變異。

    有莘不破手舞足蹈地向有莘羖訴說著自己從小以來的生活和這段時間的經歷:“江離啊!嘿,這小子竟然……”他不但未留心腳下慢慢成形的陷阱,更未注意到有莘羖嘴角似有意、似無意的一笑。那一笑就像一個老奸巨猾的大人看見一個小孩躡手躡腳地掩上前來,要把另一個小孩絆個跟頭。這個大人會不會給那個就要吃虧的小孩一個暗示?

    有莘羖笑了笑,想給有莘不破做一個鬼臉。就在他臉上肌肉想扭動的時候,才突然發覺自己因為嚴肅了太多年,臉上的肌肉變得有些僵。原來想作鬼一回,也需要年輕的心境。

    有莘不破見有莘羖突然怔怔出神,問道:“舅公,怎么了?”突然腳下一沉,整個人陷了下去。

    “你走吧。”江離說。

    烏懸呆了呆,突然撲通一聲在過膝的湯谷中跪下了。他知道自己不是被這個少年打敗了,而是被這個少年征服了。

    “你,您是太一宗嫡傳,對不對?”

    “那又怎么樣?”江離還是沒有回頭。

    烏懸喜道:“那你為什么還要幫那個商人?那個有莘不破!你應該和我們站在同一戰線才對啊!”

    聽到這么一句沒來由的話,江離不禁一怔,回過頭來。

    “您是大夏王族啊!怎么能幫著叛逆的商人來打我們!”

    江離又是微微一怔,道:“你胡說什么?”

    烏懸跪在水中,陰郁的臉開始綻放著滿懷期盼的興奮,雙手張開,仿佛要歡迎一個王子的歸來一般,“您是大夏王族啊!太一宗的嫡傳,每一代都是大夏王族的血脈,大夏立國以降,幾百年來從沒有例外過。您是我們鎮都四門這一代傳人的首領啊。我、還有杜若,這一代鎮都四門的所有傳人,都是您的下屬。”

    江離呆呆地聽著,默默無語。

    “回來吧?!睘鯌覛g喜地呼喊著,“血晨那家伙根本就不配做我們的首領,自從上一代太一正師出走夏都,鎮都四門已經四分五裂。山鬼入魔,河伯遠走,現在只有像您,您這樣的神通和器量才能讓我們重新統一起來,振作起來!您……”

    “你走吧?!苯x打斷了他?!拔也恢裁存偠妓拈T傳人,我也不是什么大夏王族。我只是一個修天道的人……以后別讓我再見到你?!?

    “可、可是……”

    “趁我還沒改變主意,快走?!币娊x的臉色沉了下來,烏懸不敢再說,嘆了一口氣,流連著御劍東飛。

    “大夏王族么?”江離揮一揮手,想要幫助剛剛破土發芽的林木花草生長,才發現自己的靈力幾乎已經用盡了。

    他沒有發現,扶桑樹上,一個人正靜靜地看著這一切。

    “他們還沒回來?”羿令符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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