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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你是我飛躍山川河流的大夢一場-《半粒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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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前聽說錄制節目的地點在西山的時候,她其實就隱約有一點兒猜測了,只是那時候她不敢往這里想。畢竟,在她看來,陸和晏應該是不想回到這里的,否則,他當初也不會在陸叔叔出事之后,很快就把這里的房子賣掉,帶著陸昭搬去了北京。

    她不大會掩飾情緒,驚訝和不知所措全寫在臉上,陸和晏本在低頭專心地看網友的評論,被她熾熱的目光盯得實在煩了,于是扭過頭,摁滅了手機,后腦勺直接貼在車窗玻璃上,面無表情地說:“別看了。”

    舒窈心里裝著事兒,沒意識到自己剛剛一直在盯著別人看,這會兒聽到他的提醒,才反應過來,臉瞬間就紅了,匆促地移開目光,想了想,又沒忍住,嘴硬地反駁一句:“我沒看你……”

    陸和晏:“嗯,你是在發呆。”

    舒窈的臉一時更熱了。

    坐在后面的幾人專心看熱搜,沒注意到他們這邊的動靜。江旭沉默了一會兒,也不知是良心發現了,還是怎么,終于想起來安慰陸和晏幾句:“你也別想那么多了,我記得你下一部電影也快拍了吧?”

    陸和晏轉回頭,腦袋仍貼在玻璃上:“嗯。”

    江旭:“我記得是牧導的片子,叫……”

    陸和晏沒說完,舒窈接道:“《明月幾時有》?”

    江旭:“啊……是,對的,就是這個。”他回過神來,“我記得這部電影的演員還沒公布吧,你怎么知道的?”

    其實是先前秦疏跟她提了一嘴,說牧導準備拍這部電影,不過,他也沒跟她說主演是陸和晏。他當時之所以跟她說這個,是因為她高中那會兒,特別喜歡這部小說,還給他推薦過。不只是他,她還給陸和晏推薦過。她記得自己那時候看完后,戲癮上來,還曾拉著陸和晏和她一起排過這個故事的話劇,在元旦晚會時,贏得了同學們的一致好評。

    晚會過后,話劇社的人一起去慶祝,凌晨的光景,舒窈忙了一整天,累得走不動了,坐在馬路牙子邊讓陸和晏背她回家。

    月牙兒掛在樹梢上,跟在他們身后慢悠悠地走。

    那段路特別長,舒窈昏昏欲睡時,恍惚以為他們要走上一輩子才能走完。

    舒窈抿了抿唇,沒和江旭多說,只是解釋道:“只是知道牧導最近要拍這部電影,也是聽你們說,才知道是阿……你們隊長來演。”

    江旭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也對,你先前出道時的電影就是牧導拍的。”

    舒窈嗯了一聲。

    他們是第一批到達明星公寓的嘉賓,另外幾人要明天才能來。

    大家坐了一天的飛機,都累了,簡單寒暄幾句,就各自回房間睡覺去了。

    夜深了,對面的小區里只有零星幾戶人家還亮著燈,陸和晏正倚在陽臺的欄桿上抽煙。

    他已經在這里站了不知有多久,旁邊的藤木桌上的煙灰缸里已經快堆滿煙頭。

    李昕素來養生,不抽煙,也不喝酒,這會兒就端著一杯牛奶站在陸和晏的旁邊吐槽:“節目組可真會玩,如果早知道嘉賓中有舒窈,這節目我們就不參加了。”

    讀高中的時候,李昕和陸和晏不過是點頭之交的關系,對陸和晏了解也不深,故而,他只當陸和晏今晚心情不好,全是因為舒窈。

    陸和晏也不欲多說,彈了彈煙灰,斜睨著他,眼里帶著點疏離的笑:“你敢跟林姐說你不來?”

    不等李昕回答,陸和晏又不咸不淡地說了一句:“其實也沒什么。”他將玻璃窗推開了一點,冬夜的風很涼,好像能把人的骨頭刺穿。

    確實沒什么。

    其實,倘若這幾件事單個拎出來,都沒什么大不了的,當初最艱難的時候,他都挺過來了,根本不怕這一點點意外和打擊。

    可今天,在他毫無防備的時候,它們偏偏一股腦兒地撞過來了。

    他幾乎來不及反應。

    腦袋是木木的,身體也是木木的,偏偏攝像機還時時刻刻地對著他們,他連失神緩沖一下的機會都沒有。

    但他們今天來到這里,畢竟是來工作的,他的職業素養不允許自己帶太多私人情緒進來。于是,他只能硬著頭皮去調解自己,讓自己的情緒不要外露,還能若無其事地和大家開玩笑。

    但他此時不想跟李昕說這么多,沒什么好說的,沒必要把自己的煩惱全壓在朋友的身上,平白消耗兩人的情誼。況且,當年的事情,很多東西其實并不是他們表面看起來那樣簡單……

    他頓了頓,只是順著李昕的思路,淡淡地說:“她都能這么坦蕩,我又有什么可不自在的?!你別管那么多,當普通的合作對象相處就行了。”

    說完,他就將煙捻滅了,做出一副送客的架勢。

    李昕嘆了兩口氣,眼神里還是透出一點擔憂。他張了張嘴,似乎還想說什么,陸和晏卻忽地朝他笑了笑。

    陸和晏說:“我只是沒有想明白,李昕,你說她突然回來,又和我參加同一檔綜藝節目,目的是什么?”

    他雖然這樣問,語氣里卻也沒有十分好奇的感覺,他甚至沒有打算聽一聽李昕的回答,就擺擺手將人請出去了。

    隔天,他們四個要去給一個服裝品牌站臺,舒窈沒什么活動,睡到中午才起床,然后就出門把陸和晏參演的《最后一封信》給看了。

    她好久沒有在眾人面前出現過了,也不用擔心被人認出,故而,她只穿了件白色的蝙蝠袖羽絨服和一條深黑色的加絨牛仔褲,就出門了。

    這個點,學生黨和上班族都還在奮戰,所以電影院里并沒有什么人。《最后一封信》最近的場次在下午三點五十,還有一個小時。舒窈有些惱自己出門時忘記看時間,下樓買了杯楊枝甘露,就坐在旁邊的椅子上干等。

    微博上現在已經放出了很多gruis活動現場的路透圖,畢竟是要給品牌方做宣傳,所以他們幾個人的造型全被打理了一遍。舒窈將其他幾人的圖片全都過濾過去,直接翻到陸和晏的——他今天穿的是一件微微泛了點兒米色的白色絲質印花襯衫,古銅色的細框眼鏡將他微微上挑的眼角遮擋了一些,襯衫最上面的兩枚扣子開著,露出精致的鎖骨。

    周遭人潮熙攘,唯獨他干干凈凈,神色淡漠地立在其中。

    舒窈沒忍住,點擊右鍵,把圖片保存到了自己的相冊里,隨即又去看了一會兒視頻,工作人員才通知大家開始檢票。

    誰知,她電影才看到一半的時候,秦疏突然給她打了電話。她這才想起前一天他倆聊天聊到一半就斷了,后面兩人都忙,就沒再繼續。

    但她沒有立馬就接電話,而是先摁滅了屏幕,直到電影結束時,才給秦疏打回去。

    秦疏的語氣帶著幾分打趣:“剛和陸和晏重逢,就不打算理我了啊?”

    舒窈知道他這是在故意挖苦她,懶得和他一般見識,只問:“你怎么突然給我打電話,是有什么事嗎?”

    說起正事,秦疏也不再繼續打趣她了:“晚上我組了個局,來不來?”

    “我又不認識什么人,去干嗎?”舒窈興致寥寥。

    “聚一聚唄,都是你認識的人,牧導也來。”秦疏道,“你既然回來了,總不會只參加一檔綜藝節目就完事兒了,還是要演戲的吧,多和人聯絡聯絡總是好的。”

    他話說到這個份上,舒窈已經聽明白了,今晚這個局恐怕他是專門為她組的。到底是別人的一番好意,她也不好拒絕,問了問時間和地點,就將電話掛了。

    飯局約在秦疏的家里。

    舒窈拐到和平街打包了一份母油船鴨和碧螺蝦仁,才去秦疏的家里。以前拍戲的時候,牧導就特別愛吃蘇幫菜,一得空就拉著一幫子人去望月樓陪他一起吃,也不知道這么多年過去了,他的口味變了沒有。

    事實證明,人的口味還是很難改變的。看見舒窈手里提的東西,牧導眼睛都睜大了,興奮地跑到秦疏的廚房里拿碟子來盛,還不住地夸獎舒窈:“還是我們舒舒懂事,不像那個小秦啊,簡直鐵公雞一個!”

    牧導今年五十多歲了,說起話來還像個小孩,秦疏無奈地在一旁賠笑:“我這不是想給舒舒留個表現的機會嗎。”

    “舒舒不在的這幾年,也沒見你這么有心,請人吃個飯,還在家里自己做。”牧導毫不留情地拆他的臺。

    秦疏舉手投降,不敢再說話了。

    今天來的幾位都是常和秦疏合作的一些朋友,人不多,不過,舒窈瞧著這陣容莫名熟悉。她趁著去端菜的時候,小聲問秦疏:“我怎么覺得……你是不是有什么陰謀啊?”

    秦疏拿毛巾擦拭著盤子上的水,聞言,看了她一眼:“我是那種人嗎?!”

    舒窈頓了頓,說:“你不是嗎?!”

    秦疏鄙視她:“你現在要人氣,沒人氣,要作品,沒作品,我能騙你什么?!”

    舒窈:行吧,扎心了。

    她垂著腦袋,一心一意地拌涼菜去了。

    秦疏的手藝特別好,舒窈記得以前一起拍戲的時候,她就有幸吃過一陣子。那時,他們在西南山區拍戲,生存條件特別艱苦,像他們這種從小在江南水鄉長大的人,不太能吃得慣那邊的吃食,于是,有空的時候,秦疏就會自己開個小灶,后來被舒窈發現了。她就每日悄悄囑咐他多煮一點,再后來,牧導也發現了,編劇也發現了,化妝師也發現了,小鍋飯變成了大鍋飯,味道也沒那么好了。

    她回想著以前的事情,再回神時,牧導他們的話題已經由最近大爆的影視題材聊到哪個新演員比較有前途,哪個演員戲演不好,脾氣卻很大。

    舒窈好久沒關注過這些事,很多人的名字都叫不上來,也插不上話,只好坐在一旁安靜地聽他們講。

    秦疏問牧導:“您老最近不是正在籌備一部新片嗎,怎么樣了?”

    “現在哪里能看出來?!”牧導夾了一片桂花糖藕,想了想說,“不過,這次這個故事,我個人還挺喜歡的。陸和晏也不錯,你也知道,我一開始其實挺不看好他的,實在是……實在是現在年輕一輩的演員,演技拿得出手的太少了。要不是老劉硬給我推薦,我根本不會考慮他。”

    老劉是陸和晏的大學老師。

    牧導頓了頓,又道:“沒想到他試戲的時候,還不錯,挺讓人意外的。”

    “這孩子有靈氣,雖然技巧不是那么突出,但畢竟還年輕,也難得有天賦,好好調教的話,估計要不了多久就能趕上你了。”

    他一臉揶揄地看著秦疏,明顯在逗秦疏,秦疏于是配合著哀怨地嘆了口氣:“是啊,我過氣了,過氣了還不算,還得被拉出來和新人對比……”

    秦疏簡直戲精上身,舒窈聽不下去了:“紅過的人不紅了才叫過氣,你放心,你的星路一片平坦。”

    她表面上好像在夸他的路走得順,實際上卻是在暗示他沒有爆紅過。

    秦疏被她噎住了,伸手要來打她,她連忙起身往后撤。

    “行了,行了!”牧導被他倆搞得頭大,“你們兩個這么多年就這點長進嗎?”

    舒窈扭過頭哼了一聲,沒想到秦疏比她哼的聲音還大,幼稚得要死。

    舒窈在心里罵他,心中又透出一點點暖意,她知道他肯定是看她插不進話,怕她尷尬,故意鬧了這一出。

    雖說他的手法很拙劣,但拙劣得很可愛。

    她揉揉眉心,又聽見秦疏對著牧導道:“好了,折騰半天了,您也別藏著掖著的了,有什么好消息,趕緊跟舒舒說吧。”

    牧導靠在沙發上,瞥了秦疏一眼,似乎對他這趕鴨子上架似的催促有些不滿。

    牧導一時沒說話,別人也不知道說什么,氣氛莫名就冷了下來。

    舒窈不用動腦子,都能猜到秦疏今晚這一出,估計是想給她牽條線,讓她去演牧導的新戲。

    畢竟她非專業出身,又這么多年沒做這一行了,牧導沒道理還惦記著她。像他這種地位的大導演,什么樣的演員找不到,又何必來用她這樣的半吊子新人。

    舒窈將后背抵在沙發上,她其實不喜歡讓別人尷尬,也不喜歡將自己置于尷尬的境地。她固然很愛演戲,但她之所以選擇復出,并不是為了要成名、要得獎、要完成怎樣輝煌的夢想,她的出發點其實很簡單,只是陸和晏。

    只有陸和晏。

    她不知道秦疏之前有沒有和牧導商量好,又或者牧導此時的態度不過是拿個喬,吊她一吊。這兩人都一動不動地坐著,老神在在的,活像兩只老狐貍。

    她抿了抿唇,將身子往前傾了傾,剛想說點什么,牧導忽地端起了桌上一杯茶盞。

    舒窈立馬又坐了回來,豎起耳朵,果然聽見牧導慢悠悠地問她:“小舒還想演戲嗎?”

    舒窈的“不太想”幾個字被秦疏的擠眉弄眼直接堵回了喉嚨里,她含糊著說:“想的……”

    牧導吹胡子瞪眼的:“到底想,還是不想?”

    舒窈一慫,大聲地回答:“想!”

    牧導轉頭看了她一眼,從包里掏出一個文件袋出來。他也沒瞞著她,直接說:“這個角色,我一直沒找到合適的人,你回去看看,三天后來試鏡。”想了想,他又補充,“你不要覺得我這就是把角色給你了,我也就是給你一個機會,你演得不好,后頭有的是人想演。”說完,他站起身,“時間不早了,也該回家了。”

    舒窈捏著文件袋,沖著他的背影,彎了彎眼睛,說:“謝謝牧導!”

    牧導嚴肅過后,又恢復了先前笑瞇瞇的模樣:“行了,你要謝就謝小秦吧,他……”

    “牧導您怎么這么八卦啊?!”

    牧導話沒說完,就被秦疏攔住了。

    牧導嘿了一聲,他本想幫秦疏賣個好,可見他這態度,又明顯不需要。

    牧導年紀大了,搞不懂現在的年輕人都在想什么,也懶得管他們了,擺擺手,又告別一次,就轉身走了。

    舒窈看了眼時間,已經快到十一點了,她也該回去了。

    許是念著許久沒見,剛剛人多,兩個人又沒能好好說話,秦疏直接開車將她送了回去。

    車子行到半路的時候,舒窈突然想起牧導方才那說到一半的話,忍不住問秦疏:“你是不是答應了牧導什么條件?”

    “能有什么?!”秦疏的手搭在方向盤上,一副渾不在意的模樣。

    見舒窈似是不信,他笑道:“是牧導的兒子,不是剛入行嗎?準備拍部電視劇,牧導想讓我去幫個忙。”

    秦疏自出道以來,拍的都是電影,從未涉足過電視劇。

    在大眾的認知里,似乎有一個不成文的規則,總覺得電影要比電視劇高貴一些。而專門拍電影的演員倘若轉型去拍電視劇,就好像是走了下坡路。

    舒窈有些驚訝。

    她和秦疏其實也算不上特別好的關系,頂多就是還算聊得來的朋友,畢竟他們兩個剛認識的時候,都還只是懵懂的少年。

    后來,他們迅速地見證了彼此的輝煌,緊接著,她退出娛樂圈,他一步一步走向被許多人仰望的那個位置。

    少年時的友誼,總是有那么幾分不同的。

    可舒窈不能安心地接受他這樣大的犧牲,她本是靠著椅子靠背坐著的,手里還在漫不經心地刷著微博,聽聞這話,連微博也刷不下去了。

    “你不必這樣,其實我也……”也不是非要演這部戲。

    她話才說到一半,秦疏突然欸了一聲:“你怎么回事啊?!”

    他似乎是有些煩躁:“我也不全是為了你,現在是影視寒冬,也沒幾部好電影可拍。小牧導演的那部劇本,我看了,大ip,制作班底也靠譜,我也不在乎什么神壇不神壇的。”他說,“你還記得剛入娛樂圈那會兒,你問我的夢想是什么,我是怎么回答的嗎?”

    “我沒什么大夢想,不過是希望來這世間走一趟,能留下一點好作品。電影也好,電視劇也好,只要是好的故事,我都愿意嘗試。”

    他的語調緩慢,面色在窗外不斷閃過的路燈的映照下,有些變幻莫測的感覺。

    他說得誠懇,舒窈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小聲地問:“真的啊?”

    “不然呢?!”秦疏笑,“你覺得我是那么偉大的人?你是我什么人啊,我這么大度地舍己為你?”

    他這話說得忒不客氣,舒窈面皮薄,臉都羞愧得紅了。她伸出腳,極小動作地踢了秦疏一腳,后者大呼一聲:“你干嗎!”

    舒窈轉頭看向窗外,抿著嘴角,停了一會兒,還是小聲地說:“謝了啊。”

    “嘁。”秦疏把車停在路邊,“到了。”

    舒窈轉頭,這才發現別墅已經立在眼前,她從車子里走下來,路那一頭忽地有車燈掃過來。

    山中靜寂,那車聲格外大。

    秦疏也下了車,抬頭看了一眼:“這么晚了,還有人過來?”

    舒窈瞇起眼睛仔細看了看,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大概是冤家路窄。”

    “陸和晏他們的車?”秦疏聽出了她的話外之音,幸災樂禍地笑了一聲。

    舒窈沒理他,將身子往旁邊側了側,眼看那輛車就停在了別墅門口。

    陸和晏他們幾個穿著的還是白天活動時的衣服,但因為天冷,此時每人身上又都罩上了一件一模一樣的純黑色的、電影學院的羽絨服校服。

    舒窈的眼睛在他們的校服左胸處的校徽上慢慢地滑過,心想:這幾人還挺戀舊。

    她不知該不該說自己心態超好,這種時候腦海里冒出的第一個念頭居然是這個。

    秦疏靠在車門上,俯身問舒窈:“你說,我要不要去打個招呼?”

    話音剛落,遲秋陽忽地歡天喜地地沖他們擺起了手:“咦?是小舒姐和……秦疏哥?晚上好啊!”

    男孩像是真的興奮,打完招呼后,又想到什么一般,喊江旭:“我的日程本哪里去了?”

    江旭:“我怎么知道?!”

    李昕扭頭問他:“那玩意兒你買回來以后,就再也沒用過,這時候找它干什么?”

    “找秦疏簽名啊!”遲秋陽說,語畢,又似乎覺得有點兒不好意思,抿著唇,期期艾艾地看向秦疏,“可以嗎,秦疏哥……”

    gruis是近兩年才出道的,加上除了陸和晏以外,其余幾人并未涉足影視圈,故而秦疏和他們并沒有多少交集。他們僅有的幾次會面,也都是在一些時尚晚會的后臺,大家的圈子不同,也沒說過什么話。

    秦疏倒真沒想過遲秋陽會是自己的粉絲。

    舒窈本來還因為突然碰見陸和晏而覺得忐忑,這會兒全被遲秋陽攪沒了,她一副看好戲的模樣靠在一邊,果然,李昕開始吐槽:“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時候成了秦疏的粉絲?!”

    “這不、這不……”他囁嚅了一會兒,語不驚人死不休,“我是看著秦疏哥的電影長大的嘛!”

    “噗!”

    秦疏皺眉:“我那么老了啊?”

    “不是,沒有,我不是那個意思!”

    見遲秋陽慌了,秦疏也不再繼續逗他了,接過他不知從哪兒扒拉出的一張明信片,龍飛鳳舞地簽起名來。

    簽完名,秦疏順手翻了一下那張明信片,看到照片上的內容,這下是真的驚訝了。

    舒窈也有些詫異,那是當年她和秦疏一起演的《雪色》的劇照。

    遲秋陽連臉都漲紅了,悄悄朝他們做了個保密的姿勢,又沖舒窈眨眼道:“你們千萬千萬不要告訴隊長他們啊,我是你倆的cp粉來著!”

    “……”

    舒窈:“好。”

    簽完名后,彼此又禮貌性地寒暄了一會兒,秦疏就驅車離開了。

    舒窈和遲秋陽一起往里走。

    大概是剛拿到偶像的簽名,遲秋陽顯得很興奮,一路嘰嘰喳喳,不停地說著什么。舒窈有一句沒一句地回著,眼角的余光卻全在陸和晏那兒。

    他倚在車子上,手指夾了根煙,正低著頭和李昕、江旭說話。他們大概在說白天活動的事,舒窈聽見陸和晏叮囑江旭:“晚點讓他們發條聲明吧。”

    難道是他們今天的活動出了什么意外?

    舒窈剛這樣想,遲秋陽就在她的耳邊說開了:“對了,小舒姐,你有沒有看熱搜?今天活動結束之后,我們遇到私生飯跟車了!對方跟得很緊,當時隊長有個東西落在現場了,找到后回來上車的時候,被他們的車子給撞到了……”

    他說話大喘氣,舒窈的腳步一下子就頓住了,想回去看看陸和晏有沒有什么事,可又找不到立場去關心陸和晏。

    “那……那他受傷了嗎?”

    “嗯!不然我們怎么會回來得這么晚?!小腿被傷到了,你沒看他現在走路都一瘸一拐的嗎?!不過也不是很嚴重,醫生說好好休養幾天就好……”

    他年紀小,沒有心機,什么事兒都往外說。

    “那肯定很疼吧?”

    舒窈沒忍住,話題又扯到了陸和晏的傷上。

    晚上,舒窈翻來覆去,怎么也睡不著,索性坐到客廳里看書去了。

    別墅里暖氣開得很足,書是她從書房里隨手拿過來的,是本哲學書。她看得昏昏欲睡,想趁著困意趕緊上樓睡覺時,樓上最西邊的那個房間突然亮起了燈。

    她本來沒在意,誰知沒過多久又聽到幾聲凌亂的腳步聲,隨即嘎吱一聲,那門被打開了。

    她靠在樓梯的扶手上,仰著頭,好一會兒才見陸和晏從屋子里走出來。他一只手撐著墻,另一只手里拿著一個大號馬克杯。

    舒窈沒提防,眼神正好和他的撞上。

    四周靜極了,舒窈屏住呼吸,只能聽見墻上那座舊式的西洋擺鐘不斷發出咔嚓咔嚓的、時光流逝的聲音。

    她干巴巴地收回目光,也不知道能說點什么,只好抬手指了指樓梯旁的飲水機,問他:“你要喝水嗎?”

    陸和晏居高臨下地看著她,他穿得很薄,只有一件淺咖色的純棉睡衣,眉間好似籠了一層霜,眼神看著十分冷冽。

    舒窈覺得他如果一直不說話,自己大概能在他的眼神里被凍成冰塊。

    她抿了抿唇,又軟著嗓子補充:“你的腿……這樣走下來可能會吵到人,要不,我來幫你接水吧?”

    她在想,以陸和晏的性子,聽到她講這樣的話,或許會轉身關上門,寧愿渴著,也不要在人前示弱。

    他以前總是這樣的。

    高三那年,他們學校舉辦過一次運動會,陸和晏代表七班參加了三千米的長跑,拿到了第一名。他從跑道退出來的時候,全班都在歡呼,簇擁著把他舉起來。但是,從頭到尾,他沒有表現出任何的異樣,直到人群散了,他始終微笑著的表情才有一點裂縫。他看著舒窈,額前濕漉漉的,像是汗水。

    他說:“窈窈,你能陪我去一下醫務室嗎?”

    他胃炎發作,卻還是那樣忍著疼痛跑完了全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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