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張有鑫&柯玉(2)-《刺猬法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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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三、張有鑫&柯玉(2)
去往寺廟時,那輛載著張有鑫的小轎車在高速上被人追尾,車子失控撞到護欄,沒有像動作片里那樣連續翻滾,只是側翻在了路邊。
駕駛室的表哥和副駕上的表嫂都系著安全帶,沒有大礙,第一時間從車廂里爬出來報警。
后排的表姐則撞破腦袋,鮮血流了一頭一身,嚇得哇哇大哭,看起來十分凄慘。
張有鑫當時并沒有外傷,側著身子被禁錮在車廂里時,他甚至從褲兜里摸出手機,給柯玉發了一條微信。
【三金是個乖孩子】:柯柯,我好倒霉!還沒到寺廟呢,在高速上出車禍了![大哭][大哭][大哭]
柯玉沒有第一時間看到消息,等看到時把電話打過去,那邊已經無人接聽。
誰都沒想到,就是這樣一場車禍,還未滿十九歲的張有鑫,這輩子再也不能離開輪椅。
柯玉見到他時已是兩個月后。
在小地方醫院緊急處理后,張有鑫第一時間被送到上海做手術,這時候剛轉院回到錢塘。
柯玉走進病房時,他正靠坐在病床上拿手機打游戲,病床邊停著一架黑色輪椅。
柯玉盯著輪椅看了一會兒,才開口叫他:“三金。”
張有鑫抬起頭來,他瘦了很多,原本在意的發型這時候也不再打理,剃著薄薄的寸頭,看到柯玉時,他還笑了一下,眼睛底下的臥蠶和唇邊的酒窩隨著笑容一起顯露出來。
他的氣色居然還不錯,薄薄的被子蓋在身上,似乎和常人沒什么不同。
“柯柯。”
張有鑫向柯玉招手,“啊……我感覺自己好久沒見你了!”
張有鑫的母親陪在身邊,還有一位男性護工,見到柯玉后,張媽媽便叫上護工離開病房,把空間留給兩個年輕人。
柯玉在張有鑫病床邊坐下,一時也不知該說什么。
張有鑫問:“你復習得怎么樣?
還有一個多月就要高考了。”
“就那樣。”
柯玉低聲回答。
她根本無心復習,原本對于高考就沒有太多期望,這兩個月更是頹廢,和母親說想去上海看望張有鑫,被拒絕,說他有家人照顧,讓柯玉專心備考。
張有鑫自然是錯過了美院的考試,這種時候,誰還會再去關注考試的事,所有人都只希望他能平安健康,恢復往日模樣。
“你都知道了吧?
我的情況。”
張有鑫說,“脊髓損傷,下半身癱瘓,醫生和我爸媽都對我說還有希望,再去好點兒的醫院看看,多鍛煉,以后還能走路。
但我知道……”
他笑得蒼涼,是從未出現在他臉上的那種笑容,“他們就是哄我呢,我再也站不起來了。”
“你別這么說,這都不一定的。”
柯玉知道自己的安慰太過無力,“三金,還有希望的。”
張有鑫看著她:“我查過很多資料了,癱了就是癱了,還有什么希望?”
他向柯玉伸出手,柯玉問:“干嗎?”
“把你手給我。”
柯玉把右手交到張有鑫手上,他牽著她的手伸進自己被窩,在肋下一個位置停留住,“你撓一下,這兒。”
隔著他的病號服,柯玉的手指撓了一下。
“有感覺的,再往下。”
他握著她的手往下挪了一點點,“再撓。”
柯玉聽話地又撓了一下。
男孩子的身體很瘦,幾乎沒有脂肪,柯玉能觸碰到他根根分明的肋骨。
張有鑫一笑:“也有感覺,再往下。”
就這么一點一點往下,手指挪到他腰線最凹處,張有鑫臉上露出一絲茫然的表情。
“啊……”他喟嘆一聲,“就是這兒,從這兒往下,就沒有感覺了。”
柯玉不能理解這種感受,因為她能清晰地觸摸到他的身體,可是他說,他沒有感覺了。
張有鑫抓著她的手在腰線附近上下游移好多遍:“這兒就像是有一條線,上面有感覺,下面就沒了,真挺玄幻的。
我自己摸著下半身,都有點理解不了。”
柯玉說不出話來。
張有鑫終于松開她的手,柯玉問:“你還要在醫院住多久?”
“我不知道。”
張有鑫回答,“我爸說后期要復健,可能要轉去康復醫院,我也不知道復健有沒有用,還好我受傷的位置不高,手一點兒也沒受影響。”
他舉起兩只手給柯玉看,五指握攏再張開,“我在上海時碰到好幾個和我一樣脊髓損傷的人,有幾個真慘,傷的是胸椎或是頸椎。
有一個手一點兒也動不了,只有脖子能轉,我看著他那樣子,就覺得自己還算幸運的。”
柯玉:“……”
“俞宣和高添誠也來看過我了。”
張有鑫繼續說,“都哭了,怪嚇人的。
柯柯,為什么你都不哭的?”
柯玉怔怔地看著他:“你希望我哭嗎?”
“不希望。”
張有鑫笑了,“我不想讓你可憐我。”
柯玉剛想開口,就聽他又說了下去,“以后你得多多關愛我,因為我是個殘疾人了。”
——殘疾人。
柯玉無論如何不能把張有鑫和這個名詞聯系在一起。
這個走路喜歡蹦著跳著,打籃球水平很爛卻總是熱衷耍帥、她去哪兒拍照都愛跟著去的男孩子……以后是個殘疾人了。
“別這副表情,你這樣子和俞宣他們都沒什么兩樣了。”
張有鑫逗著柯玉,“哎,你是不是覺得我跟個沒事人一樣啊?”
柯玉注視著他,沒說話。
“怎么可能嘛,你動動腦子想一想。”
張有鑫笑得無奈,“在上海,我也哭過,鬧過,不過身邊都是傷友,大家半斤八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看久了就知道,發瘋又有什么用呢?
腿沒感覺就是沒感覺,站不起來就是站不起來,又不是哭幾場它就能好了的。
我媽后來給我找了個心理醫生來聊天,的確有點用吧。
這事兒真是沒辦法,就是我倒霉,只能往好處想,人活著,手沒事,要不然怎么辦啊?
都已經這樣了,難不成去死啊?”
柯玉氣道:“你特么瞎說什么呢?”
張有鑫平時的性格的確開朗又陽光,他說這一大段,柯玉暫時分辨不出是真心話還是在逞強。
不過聽到最后一句話,還是讓她很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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