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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就不疼了?！?

    黎衍看水放到一小半了，說，“來，爸爸抱你進(jìn)去。”

    柚子沒再和他鬧，乖乖地讓爸爸把他抱進(jìn)浴缸里，黎衍從架子上拿下兒子的玩具丟給他，小水壺，小水槍，還有幾只小黃鴨。

    柚子每次洗澡都要玩，拿水槍滋黎衍，嘴里喊著“biubiubiu！”

    黎衍就會裝作中彈的樣子，手捂胸口痛苦地暈倒：“??！我受傷了！”

    柚子就會哈哈哈地大笑起來。

    父子兩人在浴缸里相對而坐，黎衍先給兒子洗澡洗頭，洗完后，他讓柚子自己玩，他也開始洗澡。

    柚子一會兒站起，一會兒坐下，一會兒又用小手拍水面讓水花去濺黎衍，黎衍被他弄得好無奈：“黎遠(yuǎn)致，你就不能安靜一會兒嗎？”

    柚子乖了沒幾秒，扭頭看到洗臉臺邊爸爸的假肢，接受腔低一些的那面剛好對著浴缸，小家伙突然轉(zhuǎn)過身，黎衍正在洗頭，還沒反應(yīng)過來，兒子的小水槍已經(jīng)對著假肢射出了水花。

    “biubiubiu！”

    “我去！”

    黎衍大吼一聲，眼睜睜看著小水柱滋進(jìn)了假肢接受腔里，腦子都要炸了。

    他頭上還頂著泡沫，左手抓著浴缸扶手，右手撐著平臺就想把身體提上來，可是手上有泡沫容易打滑，右手呲溜一滑，整個人就嘩啦啦又栽進(jìn)浴缸里，掀起了一片大水花。

    柚子看呆了，高興地大笑起來，還鼓起掌。

    黎衍差點(diǎn)要喝浴缸水，這時候也沒空再管兒子，撐著坐起身后洗掉手上泡沫又一次爬出浴缸，都來不及擦干身子，直接挪上輪椅轉(zhuǎn)到假肢邊，倒轉(zhuǎn)假肢把接受腔里的水倒到地上，又快速地拿干毛巾把接受腔里擦干。

    這里頭可都是電子配件??！說說是防水，可萬一壞了，維修的錢是小事，他還得再去上海，說不定還要幾個月沒法用假肢。

    現(xiàn)在的他已經(jīng)很依賴假肢，每天都要走會兒路，如果沒有假肢，黎衍覺得自己會瘋，根本就沒法再出門。

    他終于扭頭看向浴缸里的罪魁禍?zhǔn)?，柚子還不明白，顧自玩著玩具，黎衍怒火沖天：“黎遠(yuǎn)致！你知不知道爸爸的機(jī)器腿很重要的？

    ！要是被水弄壞了爸爸就沒有腿了！你怎么這么調(diào)皮??？

    ！”

    柚子愣住了，黎衍自己都覺得委屈：“你是不是很不喜歡爸爸的機(jī)器腿？

    爸爸和你說過了，爸爸沒有腿！長不出來的！就只能用機(jī)器腿！機(jī)器腿容易壞！你還要這么搗亂！把爸爸的腿搞壞了你是不是會很高興?。?

    ！”

    柚子癟著小嘴，眨巴眨巴眼睛，眼眶里漸漸泛起晶瑩的淚花，再也忍不住，“哇”一聲就大哭起來。

    黎衍繼續(xù)沖他吼：“你還哭？

    你哭什么啊！爸爸才要哭呢！”

    柚子哭得更大聲了，傷心欲絕。

    周俏回家時，見到的就是這副場景。

    男人濕淋淋地坐在輪椅上，對著兒子大呼小叫，腦袋上泡沫還沒洗掉，兒子坐在浴缸里，委屈地哇哇大哭。

    “怎么了這是？”

    周俏問。

    黎衍還在生氣：“你兒子剛剛用水槍滋我接受腔！這敗家玩意兒！我還沒揍他呢！他倒先哭上了！”

    周俏：“……”

    她可以理解黎衍的心情：“阿衍你先別生氣，去把頭洗干凈，我來弄柚子?！?

    “媽媽……媽媽……”見到周俏，柚子早就已經(jīng)喊得肝腸寸斷。

    周俏把兒子從浴缸里抱出來，浴巾裹上身體，一把就給抱了出去。

    在兒童房的小床上，周俏給柚子哄睡，拿著繪本講了一個睡前故事。

    柚子滿三周歲后，周俏就讓他去睡自己的房間，兩個月了，柚子已經(jīng)適應(yīng)。

    不過這時候他還是有點(diǎn)傷心，哭哭啼啼地不要媽媽走。

    “媽媽不走，媽媽陪著你呢。”

    周俏摸摸兒子的小臉蛋，又低頭親親他。

    柚子雖然皮，長得卻很漂亮，尤其是眉眼間酷酷的神態(tài)，簡直和黎衍一模一樣。

    周俏溫柔地對兒子說：“柚子，你不應(yīng)該用水槍去打爸爸的機(jī)器腿，媽媽告訴過你的，機(jī)器腿很重要，不是你的玩具，如果壞了爸爸就沒法走路了。

    那爸爸還要去上班，你讓他怎么辦呢？”

    柚子說：“我想幫爸爸洗洗腿……”

    “洗腿是爸爸媽媽的工作，你現(xiàn)在還小，等你再長大一點(diǎn)，媽媽會教你怎么洗，不能用水洗的?！?

    周俏很耐心，“媽媽知道你是想幫爸爸的忙，不過以后啊，再想幫忙時可以先問一下爸爸需不需要，明白嗎？”

    柚子擰著小眉頭想了想，噘著嘴說：“媽媽，爸爸是不是不喜歡我？”

    “沒有啊，爸爸怎么會不喜歡你？

    爸爸很愛你的。”

    周俏一下下摸著兒子的小腦袋，“媽媽和你說過的，你小的時候，爸爸給你喂奶粉，換尿不濕，幫你洗澡，晚上你哭得睡不著，爸爸就一直抱著你哄，他真的非常非常愛你。”

    “……”柚子記不得了，只記得爸爸總是兇巴巴的。

    周俏說：“爸爸脾氣是有點(diǎn)急，這一點(diǎn)媽媽會去批評他，不過柚子你也要想想爸爸為什么會這么生氣。

    有時候喊你吃飯你會到處跑，讓你不要爬柜子你非要爬，和皓皓哥哥一起玩還老打架，弄壞爸爸工作的東西，這次又差點(diǎn)弄壞爸爸的機(jī)器腿，爸爸能不生氣嗎？”

    柚子：“……”

    “媽媽知道你是個好孩子，并不想惹爸爸生氣的。”

    周俏再一次親親兒子的臉，“寶貝，睡覺吧，媽媽陪著你，明天媽媽休息，我們一起出去玩好嗎？”

    柚子問：“爸爸去嗎？”

    “你想要爸爸去嗎？”

    周俏反問。

    “想……”柚子往周俏懷里鉆了一下。

    “爸爸會陪你去的?！?

    周俏說，“爸爸走路不太好，就算不能陪你玩，他也會一直在邊上看著你。

    記住媽媽說的話，爸爸媽媽都很愛你，你是我們家的小寶貝。

    睡吧，柚子，和媽媽說goodnight?！?

    柚子：“cherie，goodnight?！?

    周俏笑起來，點(diǎn)點(diǎn)他的小鼻子：“小調(diào)皮?！?

    柚子睡著了，周俏又陪了他一會兒，看著兒子熟睡的小臉蛋，想起他剛出生時的事。

    那時候，黎衍經(jīng)常雙臂交疊扒在小推床邊，近距離地觀察兒子。

    月嫂給小家伙換尿不濕時，他虛心地學(xué)。

    月嫂幫柚子洗澡，黎衍也看得很專心。

    小家伙睡醒時，總是做著怪相動動小手踢踢腿，黎衍就會伸出食指去他手邊，柚子輕輕地抓住了他的手指，黎衍就笑起來，另一只手又去撓他腳底板，一撓，小腳丫子縮了一下，還踢了他的手一腳，挺有勁兒，黎衍笑得就更開懷了。

    周俏有時會聽到黎衍對兒子低聲說話。

    “你以后長大了，可以去踢足球，爸爸是后衛(wèi)，你就打前鋒?！?

    “爸爸干不了的事兒，你都能干，打籃球，爬山，跑步，騎車，跳舞……你要像爸爸一樣長得高高的，帥帥的，學(xué)習(xí)一級棒，保證有好多小姑娘來喜歡你?！?

    “但是不可以做花心大蘿卜，有了女朋友要專一，像爸爸愛媽媽、媽媽愛爸爸那樣?！?

    ……

    周俏在醫(yī)院里住了五天，那五天黎衍休陪產(chǎn)假，大部分時間都待在醫(yī)院，連晚上的陪夜都是他。

    他只在早上回家去洗個澡睡一覺，吃過午飯又會趕來醫(yī)院。

    他不在的時候，月嫂和周俏聊天，夸黎衍真是個好老公好爸爸，自己身體都不方便，晚上還在周俏床邊睡折疊床。

    周俏知道原因，周俊樹那時候面臨論文答辯，又是個男生不方便，黎衍不可能讓他來陪。

    沈春燕年紀(jì)又大了，陪夜也吃不消，只能白天來。

    周俏沒有其他親人，唯一能陪夜的只有黎衍。

    他說，沒有什么是不能克服的，病房里的衛(wèi)生間能上，穿著假肢可以直接躺在折疊床上，雖然不舒服，但下床方便。

    和月嫂一起盡心盡力地照顧柚子，照顧周俏，黎衍真的已經(jīng)做到最好。

    他扶周俏下床上廁所，陪她去走廊上散散步，和她聊天解悶，給她打水、擦身、洗臉、換衣服……

    周俏出院以后，白天繼續(xù)由沈春燕和月嫂照顧，夜里黎衍讓月嫂回家，由他一個人陪著周俏母子。

    他變得很辛苦，白天上班，晚上起夜，除了喂奶要周俏來做，其他事兒都是黎衍來搞定。

    就算是喂奶，黎衍都會陪著周俏，看兒子用力地吮吸著，他就覺得所有的辛苦都很值得。

    “你不累嗎？”

    周俏看著黎衍疲倦的臉龐，心疼地問，“我白天還能和兒子一起睡，你上班時不會打瞌睡呀？”

    “不累，我中午會趴桌上睡一會兒?！?

    黎衍靠坐在床頭，懷里抱著兒子。

    小柚子當(dāng)時還挺乖，吃飽了就會睡，只是睡之前喜歡讓人抱抱，抱著睡著了再把他放到小床上，他也不會再鬧。

    沈春燕說小孩兒不能這么慣，萬一他習(xí)慣了讓人抱著哄睡，以后就不肯自己睡了，但是黎衍舍不得。

    舍不得兒子哭，何必呢？

    不就是想抱抱嘛，他可以抱的，他有力氣！抱久了也不會累。

    再說了，兒子很疼他，每次都是抱一會兒就睡著。

    時間久了，小家伙似乎有了記憶，吃奶找媽媽，抱抱就要找爸爸，也不知道是不是他記熟了爸爸身上的味道，在黎衍懷里，他總是會睡得很香。

    黎衍漸漸覺得兒子也沒什么不好，好好養(yǎng)他，好好教他，讓他長成一個小男子漢，長大以后懂得負(fù)責(zé)，懂得感恩，做一個善良正直的人，似乎也挺不錯。

    柚子長開一點(diǎn)后，大家就發(fā)現(xiàn)他長得既像爸爸，又像媽媽。

    烏溜溜的眼睛很有神，睫毛長長的，小鼻子挺挺的，沈春燕說他長大后一定是個小帥哥，迷倒萬千少女的哪一種。

    周俏覺得沒那么夸張，認(rèn)為自己有點(diǎn)拖后腿，私底下說兒子沒有黎衍長得好看。

    黎衍笑她：“在你眼里，這世上還有男人會比我好看嗎？”

    “也是哈?！?

    周俏笑瞇瞇地看著黎衍，一點(diǎn)兒不矜持地承認(rèn)了，“你就是最好看的！認(rèn)識你十年了，你咋還這么好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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