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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9 得償所愿-《不愿悄悄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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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青瓷捏她的鼻子,明知故問:“急著去見陸姓先生嗎?陸姓先生到底是誰啊?居然這么厲害,連你在哪里吃畢業飯都知道。”

    俏俏一本正經:“陸姓先生姓陸名驍,綽號‘我男人’!”

    129)

    晚上十點,陸家大宅里燈火通明,陸驍在柵欄門外鳴了兩聲車笛,管家一路小跑著出來給他開門。天上飄著零星的雨,陸驍逆著光走進客廳,皮鞋踩在地毯上,綿軟無聲。

    女傭上前一步要替他脫掉外套,陸驍擺了擺手,示意不必麻煩。他徑自走到陸然何面前,垂眸看著她,道:“今天發生的一切都是您刻意安排的吧?讓俏俏的父親提前出獄,讓父女兩人公開見面,讓俏俏崩潰出丑,都是您的杰作吧。”

    “我只是想讓你看清那個小丫頭的真面目。”陸然何擱下手里的茶杯,音調壓得很柔,神色卻是冷的,“碰到點意外就只會大吼大叫,哭得眼淚鼻涕一大把,比小丑都可笑,這樣不體面的人你也能看上眼?陸驍,你的品位是不是壞掉了?”

    陸驍垂下視線,半晌不語,突然問了一句:“媽,今天是我生日,您還記得嗎?”

    陸然何愣了一下,隨即淡笑著道:“過生日、吃蛋糕、吹蠟燭,那都是小孩子的玩意兒,你若喜歡,我讓阿姨給你烤一個就是了。”

    “重點不在蛋糕,而是心意。”陸驍的表情有點復雜,說不清是失望多一些,還是諷刺多一些,“從小到大,您沒有給我過過一次生日,甚至沒有對我說過一句生日快樂。我對您來說就像一件擺設,光鮮漂亮就好,難不難過、開不開心都不重要。”

    陸然何猛地抬起頭:“你這是在怨我?要知道如果不是我將你帶回陸家,你……”

    “沒錯,如果不是您將我帶回陸家,我可能早就爛在了老街的舊房子里,”陸驍毫不退讓,“變得庸俗不堪,這一點我永遠感謝您。除此之外,從一個母親的角度講,您給過我一點點愛嗎?小時候我經常守在書房門口,希望您能在進出書房的間隙里跟我說一句話,哪怕只是敷衍地問一句有沒有吃飯,可您連看都不愿意多看我一眼。對不起您的,是那個不負責任的男人,不是我,憑什么讓我來承受所有惡果!”

    陸驍這一腳狠狠地踩進了陸然何的禁地,這個素來端莊優雅的女人瞬間扔掉所有偽裝,抬手便是一巴掌。

    “啪”的一聲脆響,陸驍被打得側過臉去。他像是早有預料,神情里只剩諷刺:“我是您兒子,您可以打我罵我,但您不能去傷害俏俏,一根頭發也不行。俏俏的確有很多缺點,并不是一個完美的戀愛對象,但她給了我太多真真切切的溫暖,那是我從來不曾擁有的。遇見她之后我才知道,被人心疼著,是一種多美好的感覺。等她再長大一點,我就會娶她,疼愛她一輩子,您能接受她最好,接受不了,我也不會主動帶著她到您面前來討嫌,咱們各退一步,彼此尊重。”

    陸驍轉身便走,陸然何突然叫住了他。

    她的胸口重重起伏著,冷笑著道:“你有什么資格要求我退步?一旦沒了設計工作室和汽車改裝店的分紅收入,你不過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在校學生,連房租都出不起,拿什么保護心上人?還有那個余俏,她就要高考了吧,若是因為你而影響了成績,你說她的家人會不會恨你?你們兩個還有將來可言嗎?”

    陸驍腳下一頓,眼睛里閃過諸多情緒,最后只是輕輕笑了一下,豐神俊朗:“在您眼里,我就這么點本事嗎?”

    說完便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130)

    俏俏在天亮時忽然驚醒,周圍陌生的環境讓她有點回不過神。

    陸驍聽見聲音推門進來,披著滿身淺金的晨光,他穿了件質地柔軟的套頭衫,衣袖挽起,露出骨節精致的手腕和小臂,笑著道:“醒了?餓不餓?早餐我準備了三明治和牛奶,也不知道合不合胃口。”

    起身時發現自己還穿著昨天那條紅裙子,回憶洶涌而來,俏俏幾乎站不穩,陸驍快步走過去扶住她,道:“不怕,都過去了。”

    俏俏眼睛里含著淚水,她靜靜地埋進陸驍的懷里,道:“我原本想要穿著漂亮的紅裙子上臺獻花給你,在你接過花束的瞬間說一聲生日快樂。陸驍,很抱歉,相識以來的第一個生日,被我搞砸了。”

    陸驍心疼得不行,緊緊把她抱住:“沒關系,我們還有那么漫長的人生,還有很多個生日要一同度過。而且,你已經對我說過生日快樂了,在睡著的時候。”

    那天,陸驍抱著俏俏在床邊坐了很久,他的女孩兒他的小公主,蜷在他懷里瑟瑟發抖,看起來十分可憐。

    陸驍抿起嘴唇,試探著道:“我媽媽,她……嚇著你了吧?”

    俏俏驚慌地抬起頭,道:“陸驍,你別誤會,我沒有責怪你媽媽的意思,也不是不想見我爸爸,只是發生得太過突然,我還沒有準備好。”

    “你不需要做什么準備,也不需要為了我去討好任何人,包括我媽媽。”陸驍捧起俏俏的臉,看著她的眼睛,“盡管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其他問題統統交給我,我會處理。俏俏,我只希望你能快樂,除此之外,別無他求。”

    俏俏靠在陸驍肩膀上,一顆心暖得近乎發燙,她真的越來越喜歡陸驍了,非常喜歡。

    131)

    俏俏踏進家門時,客廳里只有余笙一個人,煙霧攢了滿滿一屋子,冷眼一看像是失了火。

    俏俏怯怯地湊過去,道:“哥,你別多想,昨晚我的確是跟陸驍在一起,但是……”

    “我要說的不是這個,”余笙把煙頭摁滅扔進煙灰缸里,“我想告訴你的是,別怕。余立軍就算出獄了,也不可能再傷害到你一分一毫,我和陸驍都不會給他這個機會。”

    “哥,”俏俏坐在余笙身邊,說話時嗓音發顫,“我覺得我是天底下最幸運的人,有你這樣一個哥哥,有陸驍那樣的……朋友。”

    “本來是打算說‘男朋友’吧?”余笙笑了一下,拽出一張紙巾在俏俏臉上按了按,“一輩子很長,你還會遇到很多人,別急著下定論,也別急著把自己框住。”

    余笙正想著如何委婉而清楚地表明自己的態度,俏俏突然抬起頭很認真地看著他的眼睛,道:“哥,不論我以后還會遇到多少人,他們都不能和陸驍相比。對我來說,陸驍是獨一無二、不可取代的。”

    余笙被不輕不重地噎了一下,卻不覺得羞惱或尷尬。他意識到他一直捧在手心里的小妹妹長大了,有了自己的思想和追求,有了真正喜歡的人。

    這是一件好事兒,不是嗎?

    他摸摸俏俏的頭發說:“我明白了,以后不會再說這樣的話。”

    余笙提醒俏俏,余立軍出獄的事兒,先別告訴太后。太后正處于更年期脾氣烈,很可能會直接提刀出門,剁了那個雜碎。

    俏俏乖乖點頭說好。

    星期一一大早,余笙主動提出送俏俏上學,俏俏受寵若驚,甚至懷疑余笙換了人設。

    俏俏在學校門口下了車,笑瞇瞇地對余笙揮了揮手,說再見。

    第三中學的圍墻挺高,余笙有好多次翻墻時差點崴了腳,他看著一道略微傴僂的身影自附近的小巷子里走出,然后一點點隱匿到圍墻投映下的陰影中。余笙把鼻梁上的墨鏡往下一鉤,微微瞇起眼睛。

    那道身影在學校門口探頭探腦地張望了好一會兒,保安拎著警棍走過來跟他攀談了幾句。那人悻悻地準備轉身離開,余笙卻迎了上去。

    余笙張開手臂搭上那人的肩膀,撲面一股酸臭味,他強忍著沒吐出來,低聲說了一句:“大伯,好久不見!”

    余立軍盯著余笙被墨鏡擋住的臉看了好半晌才認出他是誰,梗著脖子冷笑一聲:“我可擔不起你這聲大伯!當初老子要坐牢,找你們家借點保命錢,你爸爸死守著棺材本一分都不肯借,這事兒我可還記著呢!”

    余笙眉梢一挑,皮笑肉不笑地道:“我這不是上趕著給您送錢來了嘛!”

    說完,不等余立軍掙扎,余笙拽著他的衣領把人拎上了車,一邊踩油門一邊給陸驍發了一條信息:“老地方見。”

    132)

    余笙口中的“老地方”是解放路附近的一座廢棄工廠,里面有一棟兩層樓高的大車間,堆著舊沙發、爛椅子、空油桶和一些銹跡斑斑的舊機器。

    余笙推開車間大門時陸驍已經在里頭等著了。他穿了身黑色的運動服,上衣拉鏈半垂著,露出一塵不染的白t恤,英俊得近乎扎眼。

    余立軍驟然從光明跌入昏暗,視野里一片模糊。陸驍緩步到他面前,笑著伸出手:“余叔叔,您好。”

    余立軍“啪”的一聲揮開陸驍的手掌,啐了一口唾沫,咬牙道:“當老子不記得你?那天就是你把老子拎起來往地上摔的吧?”

    “那天一時沖動,多有得罪,不好意思了。”陸驍笑吟吟地道,“不過,您剛出獄,既不接風洗塵,也不走親訪友,大老遠的從南方跑來北方,到底是為了什么啊?”

    “為什么?為了看我閨女啊!”余立軍瞄了余笙一眼,陰惻惻地笑,“我都聽人說了,我閨女特別出息,還在上學呢就勾搭上一個有錢人家的大少爺,吃香的喝辣的,錢多得能鋪床!我就這么一個閨女,她得伺候我,給我養老送終!”

    “你怎么好意思提俏俏!”余笙“咚”的一聲踹翻一個空油桶,“你不僅要把她賣了換賭本,還當著她的面活活打死了她的母親。喪盡天良的事你都干全了,哪兒來的臉讓她給你‘養老送終’?”

    余立軍眼睛一瞪,神情扭曲:“我就算有天大的錯處,那也是她爹,閨女養老子天經地義,她不養我就是不孝,遭報應,挨天譴!我看出來了,你們兩個是想聯起手把我打發了,你——”余立軍手一抬,指著陸驍的鼻梁,“小白臉似的,你就是余俏那丫頭的相好吧?嘿!天底下沒有白吃的午餐,也沒有白玩的女人,你玩了我閨女就得給錢!”

    “你少給我胡說!”余笙一肚子火氣悶得快爆了,抬腳踹在墻面上,墻皮簌簌地落下來,“你不要臉俏俏還要呢!”

    “別生氣。”陸驍拍了拍余笙的肩膀,對余立軍道,“您可能有點誤會,我跟俏俏只是普通的朋友關系,并沒有任何逾矩行為。俏俏年紀還小,您是她的父親,怎么能往她身上潑臟水?”

    “人嘴兩張皮,”余立軍冷笑一聲,眉梢斜吊著,“上下嘴皮子一碰,假的也能變成真的!我老了,有沒有臉無所謂,你們大戶人家可不一樣。讓人知道你在外面玩女孩兒,左鄰右舍那么一傳,丟人是小,前途可就毀了!不過,想讓我閉嘴,也不是沒有辦法……”

    余立軍故意停頓了一下,陸驍笑了笑,道:“您有話直說。”

    余立軍哼哼了兩聲:“我剛從牢里出來,什么都缺,尤其缺錢。我這個做老人的體諒你們年輕人掙錢不易,也不多要,八十萬!你一分不差地交到我手上,我保證把嘴閉得緊緊的。我那閨女也歸你,做大房還是做二房隨你樂意!怎么樣,這買賣劃算吧?”

    “劃算!非常劃算!”陸驍從口袋里抽出一支錄音筆,拿在手里轉了幾圈,神色驟然一冷,“販賣人口、造謠誹謗、敲詐勒索,您猜這三項罪名一旦成立,夠您吃多少年牢飯的?對了,您現在還處于保外就醫期間吧?正好,罪加一等!”

    “你敢耍老子!”余立軍氣紅了眼,面目猙獰地吼,“老子剁碎了你!”

    余立軍竟然抬手從后腰處抽出一把小短刀,刀鋒寒光一閃,奔著陸驍就刺了過去。

    余笙頓時冷汗涔涔,喊了一聲“小心”。

    陸驍筆直地站在那里,不躲不閃,在短刀近在咫尺時,掰著余立軍的手腕向下一壓,刀鋒偏離了預設的軌跡,避開要害刺進腹部。

    殷紅的血液沁出來,潤濕了兩個人的手,陸驍死死地扣住余立軍的腕子不讓他逃,漂亮的眼睛里是沉著純黑的光,低聲道:“故意傷害——您又多了一項罪名。前三項告不倒您,只這一項也足夠您坐穿牢底,您年紀大了,估計這一生也出不來了,您永遠別想出現在俏俏面前了!”

    133)

    數學課改成了隨堂測驗,俏俏習慣性地把輔助線設為“lx”,落筆的瞬間筆頭折斷,唐青瓷拿肩膀撞了撞她,小聲道:“發什么呆?”

    俏俏神色懵懂地搖了搖頭,小聲道:“突然有點心慌……”

    放學時,俏俏一踏出校門就看見余笙背倚著車門站在那里,額頭上綁著印花發帶,鼻梁上架著淺灰色的墨鏡,滿身痞氣。

    俏俏爬上副駕駛座,笑瞇瞇地道:“管送還管接,今天太陽打西邊升起來的吧,待遇怎么這么好。”

    陸驍進手術室前叮囑他千萬別讓俏俏知道,余笙只能摸摸俏俏的頭發,道:“今天有空,盡一下當哥的義務,機會有限,你要好好珍惜。”

    俏俏哼了一聲,沒頂嘴,安靜地坐在副駕駛座上剝棒棒糖吃。

    晚飯之后吃完水果,俏俏回房做作業,回身關門時,她看見余笙敲開了太后臥室的門。

    白太后自認讀遍《聊齋》看盡世界妖魔鬼怪,但還是被余笙口中那個魔幻故事震驚到了。

    老兩口對視一眼,余建國先開了口,猶豫著:“這么說……你大伯要重新被起訴,然后繼續坐牢?他那個人啊,死不足惜!只是……陸驍還好嗎?傷得重不重啊?要不要買點禮品去看看他?怎么說也是為了咱家的事兒。”

    余笙心道人家哪是為了咱們家啊,那個臭小子要的是俏俏,嘴上卻替陸驍圓了一句:“探望倒是不用,陸驍原本也沒打算讓二老知道這件事。不過,我覺得這件事情還是要瞞著俏俏,省得她難過。”

    太后點頭說好,她有心提點一句“俏俏跟陸驍之間是不是發展得太快了”,可陸驍還血淋淋地躺在醫院里,讓她說不出這句話,糾結半晌,只說了一句:“明天我給陸驍燉點雞湯吧。”

    一門之隔的暗影里,俏俏拼命掩住嘴巴,眼淚卻一顆接一顆地砸在地板上。

    余立軍刺在陸驍身上的那一刀刺得有點深,傷了肝臟,造成腹腔積血。手術時上了全麻,陸驍一覺醒來只覺頭腦暈沉,事先聯系好的律師守在病床邊上,簡單交代了幾句,說余立軍已經被緝拿歸案,剩下的事情他會全權處理,保證讓余立軍被重判。

    陸驍臉色蒼白,笑著說了一句:“辛苦您了。”

    病房是單人間,律師離開后只余滿室安靜。余笙幫他聯系了一個護工,明天來報到,這一晚他還得靠自己。

    手上還掛著吊瓶,陸驍看著窗外朦朦的月色,一種名為思念的東西逐漸冒出枝丫,像小貓在懷里伸了個懶腰,毛茸茸的頭頂蹭過胸口,掠起細微的癢意。

    他的小姑娘正在做什么呢……

    134)

    熟悉的高跟鞋聲在病房門口響起,陸驍躺在床上沒有動,心里滑過一聲淡淡的嘆息。

    陸然何是一個人來的,漂亮的刺繡套裙也掩不住滿身怒火,她疾步走到床前,抬手就是一巴掌。

    “是誰教你這樣不珍惜生命的?”陸然何氣得發抖,咬牙道,“那么一個上不得臺面的小女孩兒,也值得你拿性命去賭?你把我這個做母親的放在哪里?”

    陸驍神色蒼白,眼睛卻是亮的,平靜地看著陸然何道:“媽媽,您應該比我更清楚,愛情這東西有多大魔力。”

    陸然何張了張嘴,想要說的話全部斷在了喉嚨里。

    是啊,她也曾執著過、瘋狂過,為了一個人不惜背棄整個家族。父親嚷著要打折她的腿,母親跪在地上哭著哀求,好好的家里亂成一團。

    可她還是不顧一切地跟那個人走了,抱著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可笑念頭。那個平庸的男人很快就露出了本來面目,捉襟見肘的生活磨碎了所有想象,愛情變成了一種諷刺。

    正因為如此,她才不能眼看著陸驍走上同樣的路,為了一個不體面、不般配的人受誅心之苦。

    一念至此,陸然何微揚起頭,燈光落在她臉上,照得膚色似雪,鼻梁挺直,細細看去,母子倆幾乎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她道:“陸驍,我知道你很聰明,但你不要試圖在我身上找共情,沒用的。我有多厭惡你父親就有多厭惡那個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兒,永遠都不可能接受她!”

    陸驍垂下眼睛,道:“您可以不接受她,但我求您,能不能別傷害她?我真的很喜歡她,喜歡到只要想起她的名字,就會滿心溫柔。您也經歷過那樣的時候吧,眾生碌碌,只有一個人披著滿身的陽光,不需要多說什么,心意全都寫在了眼神里。對視一眼心就跳個不停,對于你來說,那個人就是全世界。”

    陸然何似是被陸驍的聲音蠱惑了,她有一瞬間的出神,雖然只是短短的一瞬,已經足夠。

    陸驍眼睛里有星空,笑一下,萬物明朗,他忍痛朝陸然何伸出手,道:“別傷害她,我舍不得。”

    陸然何心頭狠狠一顫,眼圈幾乎泛出紅暈。

    當年有人為了保護她,說過同樣的話,同樣的繾綣情深。

    也不知是不是錯覺,陸然何似乎透過陸驍看見了當年的自己。眉目絕色,神情倨傲,飛蛾撲火般縱身跳入一段不被祝福的感情里,帶著與全世界同歸于盡的決心轟轟烈烈地愛著。

    他是那么像她,從樣貌到秉性。

    悄悄,求帶回家。悄悄,求帶回家。

    135)

    最終陸然何也沒有去握陸驍的手,她只是看了他一眼,便轉身走了出去。

    空寂的腳步聲在走廊里漸行漸遠,陸驍嘆了口氣,自己動手拔掉針頭,捂著傷口半坐起來,道:“出來吧,偷聽了半天,有什么感想嗎?”

    門口處人影一閃,俏俏低著頭慢慢蹭了進來。

    陸驍指了指擱在床邊的椅子,說了聲“坐”。

    俏俏搖搖頭,可憐兮兮地瞅著他,小聲道:“坐在椅子上離你太遠了,我想到床上去。”

    陸驍有些哭笑不得,心里想著這小丫頭怎么什么話都敢說,可妥協的人到底還是他,讓出半邊床板和半條被子,道:“上來吧。丑話說前頭,只許待半個小時,時間一到,乖乖回家,不能讓家里人擔心。”

    俏俏抿起嘴唇偷偷地笑,她反鎖上房門,踢掉鞋子,掀開被子鉆了進去。

    陸驍身上只穿了一件藍白相間的病號服,衣扣松散,行動間露出形狀精致的鎖骨和些許胸肌線條。

    俏俏惦記著陸驍身上有傷,不敢靠得太近,隔著一掌寬的距離,目光盈盈地瞅著他。

    陸驍摸摸她的頭發,笑著道:“感謝之類的話就免了,我自己都舍不得欺負你,別人更是想都不要想。”

    俏俏小心翼翼地碰了碰他小腹上的紗布,低聲道:“還疼嗎?”

    “不疼。”陸驍唇角彎起,面部表情異常柔和,“一點點皮外傷,沒什么大不了。你怎么知道我在醫院?余笙那小子又說漏了嘴吧?”

    “不怪余笙,是我自己偷聽來的。”俏俏的眼眶有些濕,她吸了吸鼻子,“陸驍,對不起,我給你帶來了很多麻煩,也丟了很多人。答應你要快點長大,結果碰到突發事件除了哭什么也不會,真的很對不起。”

    俏俏的聲音里帶著更咽,陸驍伸出手,果然在她的眼角處碰到溫暖的濕潤。他笑了笑,聲音里帶著令人心安的寵溺:“你帶給我的從來不是麻煩,而是愛和心動。為你做任何事情,我都心甘情愿。”

    俏俏有點想哭,可心里又溢滿棉花糖般柔軟的甜,最終含著眼淚笑了起來,濕亮的瞳仁里倒映著陸驍溫柔而英俊的臉。

    寵溺歸寵溺,陸驍一直都有底線,半個小時一到他就提醒俏俏該回家了。俏俏跳下床慢吞吞地穿上鞋子整理衣服,恨不得把每一個動作都拉成一幀慢鏡頭。

    俏俏故意把扣子系錯了位置,衣襟歪歪扭扭地不對稱。

    陸驍嘆了口氣,把人拎過來一顆一顆地整理妥帖。俏俏趁機湊到他耳邊,小聲道:“陸驍,我能天天來看你嗎?只要半個小時就行。”

    陸驍動作一頓,俏俏連忙道:“十五分鐘也行,我保證會乖乖的。”

    陸驍摸摸她的腦袋,猶豫半晌,慢慢地道:“俏俏,我覺得,在高考結束之前我們盡量不要再見面為好。”

    俏俏有一瞬間的茫然,像是沒聽懂陸驍究竟在說些什么。陸驍捧著她的臉,拇指細細地描繪著她嘴唇的形狀,動作溫柔,充滿憐愛。他道:“你也看到了我媽媽的態度,我在盡量改變她,這需要一點時間時間。你現在的首要任務是好好讀書,考一個好成績,到我身邊來,我們并肩站在一起,面對所有困難。接下來的一年,對你和我來說都非常關鍵,我不想看到你被打擾,或者因為我媽媽的關系被影響心情,所以,暫時分開是為了更長久的相守。我在q大等你,等你來找我。”

    陸驍的良苦用心俏俏哪能不懂,他是在給陸然何鋪臺階,也是在給兩個人留余地。畢竟是血脈至親,總不能真的老死不相往來。

    “緩兵之計嗎?”俏俏笑了一下,眼睛澄澈通透,像是古法鍛造的琉璃,“先兵后禮,而后逐步攻心,一步一個圈套,一點防備的機會都不留給別人。陸驍,不得不承認,你是我認識的最厲害的人。”

    陸驍握住俏俏的手,他的額頭抵住她的,呼吸亂亂地糾纏在一起:“謝謝你能懂我,來日方長,我會一點點證明,我有多喜歡你。”

    我會一直等你,等你長大,等你來找我。

    136)

    所有認識俏俏的人都說,她像是在一夜之間長大了,堅韌的光芒從骨子里透出來,笑容中充滿力量。

    唐青瓷捏捏她的臉,說:“你是我的俏俏嗎?怎么感覺像換了個人。”

    俏俏回身抱住唐青瓷的腰,說:“唐總,從今天開始,我要為了我的夢想而全力奮斗了。”

    我要為了我的夢想,為了我喜歡的人,走在變得更好的路上。

    那一次傷害事件在陸驍小腹上留下一道疤,顏色偏淡,觸感凹凸。余立軍還涉嫌違規獲準保外就醫,追查起來流程繁瑣,一時半會兒開不了庭,但是律師拍著胸脯保證,不會低于十五年。

    一道疤換俏俏十五年平安順遂,陸驍覺得,這真是一筆穩賺不賠的買賣。

    陸驍私下里跟余笙溝通過,兩個人決定無論結果如何都要瞞著俏俏,余立軍在她的生命里已經留下足夠多的陰影,從今以后再沒有他出現的余地。

    期末考試前的最后一堂體育課,天氣好得不像話,俏俏單手比出愛心的形狀,襯著蔚藍的天幕背景,拍了張照片發給陸驍。十分鐘后,微信提示收到一張圖片,是陸驍抬手對著藍天,學著俏俏的樣子也比了顆心。

    當時謝斯年正和陸驍一起去趕必修課,走著走著學神突然停了下來,謝斯年疑惑地轉身,就看見陸驍做了一個讓他瞠目結舌的動作。

    謝斯年眼珠子差點從眼眶里飛出來,哆哆嗦嗦地摸出手機發微博——這個世界瘋了嗎?

    期末考試如約結束,俏俏的成績還算理想,沒有退步,但也沒有明顯的進步,像是走進了瓶頸期。唐青瓷卻下降了一大截,老嚴憂心忡忡地試圖跟唐家父母取得聯系,卻發現哪個也聯系不上。老嚴第一次意識到,那個看起來無比瀟灑的女孩子就像是水中浮萍,四海為家,卻也無家可歸。

    兩個女孩兒一人抱著一杯冰奶茶坐在學校的天臺上看風景,俏俏突然道:“唐總,你有沒有想過,以后會成為怎樣的人?”

    遠處夕陽沉沉,鴿哨聲聽起來格外靜謐。

    唐青瓷瞇起眼睛,思考半晌,慢慢地道:“什么樣的人?大概就是那種永不膽怯、永遠驕傲的人吧。你呢?”

    俏俏眨眨眼睛,臉上突然飄起一抹可疑的紅,小聲道:“我想成為陸驍的人!”

    唐青瓷哈哈大笑,把俏俏的臉頰揉搓得變了形狀。

    暑假期間,俏俏主動要求參加補習班,給物理和數學兩門學科充充電,白太后自然全力支持,還叮囑余建國多做點好吃的,別把咱家閨女累瘦了。

    睡覺前,余笙叼著個啃了一半的大蘋果敲開俏俏房間的門,狀似無意地問,是不是跟陸驍吵架了?不然怎么會放著一尊學神不用,上什么校外補習班。

    俏俏埋首在化學卷子上,隨口說了一句:“我們約好高考結束前盡量不見面,我要帶著q大的錄取通知書去找他!”

    余笙靠在門框上閑閑地撩了一句:“一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你就不怕他跟別人跑了?”

    俏俏笑了,眼睛亮晶晶的,道:“我當然相信他,連自己喜歡的人都不相信,我還能去相信誰?”

    余笙再沒說話,只是摸了摸俏俏的頭發。

    一個星期后,俏俏上完補習班,推開家門就看見陸驍和余笙并肩坐在沙發上啃西瓜。余建國身上還掛著圍裙,樂淘淘地沖俏俏招手:“冰鎮過的黃瓤西瓜,甜著呢,快把書包放下,吃塊西瓜解解渴!”

    俏俏簡直不敢去看陸驍的眼睛,趁余建國進廚房炒菜的工夫,小聲道:“你怎么來了?”

    陸驍抽出一張濕巾替俏俏擦手,小聲道:“想你了。”

    余笙險些被西瓜嗆住,咳了一聲,道:“能要點臉嗎?我去學校交材料,正好碰上這廝,搭他的順風車回來的,請他吃個午飯算是抵車費了。”

    俏俏手上拿著一塊陸驍遞來的西瓜有些發怔,她的哥哥啊,生怕她長時間見不到陸驍會難過,想方設法地給他們創造機會。

    世界上怎么會有這么好的哥哥。

    一回生二回熟,陸驍已經是第三次到余家吃飯了,不好意思干坐著,起身幫忙擦桌端菜。俏俏端起一盤青椒炒肉,回身的瞬間差點一腦袋撞進陸驍懷里,兩個人同時“哎喲”了一聲,陸驍伸手扶了她,道:“小心點。”

    廚房里只有他們兩個,俏俏把菜放回到料理臺上,張開手臂笑瞇瞇地對陸驍道:“你想不想抱抱我啊?”

    陸驍滿心柔軟,連忙傾過身去將人抱住,低聲道:“剛剛沒說謊,的確是想你了。”

    陸驍身上有好聞的薄荷香,俏俏枕著他的肩膀深深呼吸。

    這次陸驍沒有久留,吃過午飯就起身告辭,白太后熱情地張羅著讓他常來家里坐坐。余笙癱在沙發上一邊揉肚子一邊道:“俏俏,你幫我送送陸驍,哥吃撐了,走不動。”

    陸驍是開車來的,車就停在樓下。他坐進駕駛室,對俏俏道:“回去吧,外邊熱。”

    俏俏把一個紅色的平安符遞給他,道:“廟里求來的,保平安。”

    陸驍眼神溫柔,將平安符擱在唇邊輕輕一吻,俏俏驀地紅了臉,好像她才是被親吻的那個。

    137)

    隨著暑假的結束,高三正式開始。除了白天的課時,學校單獨給高三的學生加開了三堂晚自習,唐青瓷抱著城墻厚的復習資料感慨,習題難做,紅顏易老。俏俏枕著她家唐總的肩膀笑個不停,手機上突然彈出一條消息——

    陸驍:“問:英語中強調句型的判斷方法是什么?今天食堂大師傅發明了一道新菜,菠蘿炒辣條,冒死嘗了一口,居然很好吃。”

    俏俏:“答:如果將句子中的‘itbe’和‘that’去掉,原句通順則是強調句,否則就不是強調句。學神,你的味蕾是不是壞掉了?”

    自從俏俏升上高三,陸學神規定每一句閑聊前都要帶著一個關于知識點的問答,答不對問題,聊天終結。導致俏俏一看見手機就在腦袋里循環播放知識點,都快形成條件反射了。

    晚自習用來講上次考試的數學卷子,俏俏把“有且僅有”寫成了“僅有”,扣掉一分,被數學老師點名批評。下課時,俏俏拍照給陸驍看,碎碎念著:“有且僅有真是一個霸道的詞啊,它不僅要求我喜歡你,還要求我只喜歡你。”

    陸驍發來一首英文歌,俏俏戴上耳機靜靜地聽,歌詞美麗得如同傳說——

    longerthanthere'vebeenstarsupintheheavens

    i'vebeeninlovewithyou

    遠在天上有星星之前

    我就已經深愛著你

    熬夜刷題刷到疲倦時,俏俏就點開播放器將這首歌設置成單曲循環。推開窗,夜風拂面,天上有漂亮的星星,耳機里有溫柔的歌聲,喜歡的人就在不遠的未來等著她,全世界都變得無比溫柔。

    陸驍,我在你想你呢,你呢?有沒有想我?

    138)

    中秋節到來前,久未露面的陸女王突然打來電話,道:“我在赫爾辛基,不忙的話,來陪我吃頓團圓飯吧。”

    陸驍看了下日程安排,見并不沖突,便買了一張夜間航班的機票,在中秋節當天抵達了赫爾辛基。母子兩人在當地的一家餐廳碰面,陸然何依舊妝容精致,連往來的服務員都忍不住多看了她幾眼。

    陸然何食量很小,動了幾口就擱下了餐具,看著陸驍道:“你瘦了很多,最近很累嗎?”

    陸驍咽下嘴里的食物,道:“還好。”

    陸然何從手包里拿出幾張名片,擱在餐桌上推過去,道:“聽說你在籌備自己的室內設計工作室,準備自立門戶做生意,我有幾個朋友是從事相關工作的,有需要幫助的地方,可以去找他們。你跟那個小姑娘也很久沒有見過面了,鬧矛盾了吧?呵,人在年輕時難免沖動,把一時的興起當作是一世的情深,現在醒悟也不算太晚。”

    陸驍一點都不驚訝陸然何會知道自己的近況,他擱下刀叉,整理了一下措辭,平靜地道:“我們很好,沒有任何矛盾,暫時不見面是希望俏俏能安心讀書,然后帶著q大的通知書來找我。工作室還在籌備階段,目前沒有任何困難,即便有,我想那也不是無法解決的。謝謝您的關心,我一切都好。”

    陸然何“哦”了一聲,并沒有因為被拒絕而勃然大怒,她側過臉看著窗外,半晌才道:“你就這么信她?”

    相信你們能一起走完一輩子?

    陸驍笑了一下,不算燦爛卻足夠耀眼。他道:“她是我喜歡的人,我選擇的人,我不信她,就是不信我自己。”

    陸然何看了他一眼,將幾張信用卡和幾枚鑰匙一并放在桌子上,道:“這是你的東西,拿回去吧。”

    這算是妥協的征兆,僅僅是個征兆而已。話音一落,她便端起神色,聲音漸冷,道:“你是我兒子,我可以給你足夠的寬容,不代表別人也能從我這里得到同樣的東西。我知道,你故意不見那個小女孩兒,是做給我看的,‘宣導休風,懷柔百越’的道理,不止你懂,我也懂。可我還是那句話,我不會接受她,永遠不會!”

    陸驍并沒有在赫爾辛基過夜,陪陸然何吃過飯后,他直接去了機場,坐最近的航班回國。候機時他支撐不住小憩了片刻,手機微微一振,俏俏在語音消息里笑瞇瞇地道:“嫦娥嫦娥,你幫我問問陸驍,問他有沒有吃月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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