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沈馳言養了條大麥町,也叫斑點狗,中文名叫“胖花”,英文名字“fat flower”,看起來高大威猛,其實又懶又饞還喜歡圈地盤,最大的愛好是藏襪子和啃沙發。 租房子的地方離學校不遠,沈馳言沒開車,慢悠悠地溜達回去,在路邊的小賣部買了兩桶泡面當晚飯。掃碼支付時微信上跳出一堆消息,那個追了他大半年的女鄰居又開始間歇性抽風。 沈馳言嘆了口氣,看向小賣部的老板:“阿姨,您說,我是不是長得太帥了?” 虛歲還不到三十五的大姐嘴角一抽,冷冰冰地說:“做人要全面發展,別光顧著長個,抽空也吃點魚肝油,對眼睛好。” 其潛臺詞是,你帥不帥的,我沒看出來,你眼神不太好,我倒是看出來了。 沈馳言險些笑出聲來。 進小區大門時,路過保安亭,值班的保安大叔給了沈馳言一包特產,說是老家寄來的,讓他拿回去嘗嘗。沈馳言左手泡面右手特產,塞得滿滿登登,乘電梯的時候險些按不準樓層鍵,偏偏手機又響了,他萬分艱難地看了一眼,正看到某個鄰居失手亂入的發言。 沈馳言氣得想笑,看一眼資料,是個女孩,頭像是櫻桃小丸子,年紀應該不大。 算了,沈馳言勸自己,跟個小孩計較什么。 好不容易打開家門,大狗胖花已經在玄關處等他半天了,一個加速助跑,碩大的狗腦袋猛地扎進他懷里,險些撞斷他的肋骨。 沈馳言一聲哀號:“姓胖的,不許把口水往你爸臉上甩!” (5) 許汀和司瑤都是k大歷史系的新生,兩個人一塊長大,在一起的時間比繞在地球外圈的香飄飄還多。為了拍視頻,許汀在校外另租了房子,但也只在周末才有時間過去,平時趕早課,還是住宿舍方便些。 許汀和司瑤住同一間宿舍,此外,還有兩個舍友,一個叫鄭李李,一個叫南佳。 開學后第一次班會,班導師讓大家做個自我介紹。鄭李李第一個站起來,說:“我爸姓鄭,我媽姓李,所以我叫鄭李李。” 教室里一陣哄笑。 輪到許汀時她有點緊張,未言先笑,眉眼彎著,像月牙,清秀溫柔。 班導師問她為什么會選擇k大。 許汀抿住嘴唇,笑容半含半露,她想了想,很坦然地說:“為了一個人。” 為了一個讓她心動的人。 班會結束時臨近中午,司瑤鬧著要吃冰激凌,許汀陪她去買。排隊時,許汀說起那天在北區球場的驚鴻一摔,裙子毀了,杯子丟了,要多丟人有多丟人。 司瑤纏著許汀追問“白球衣”長得好不好看,好看的話,她一定幫許汀把這個人挖出來! 許汀哭笑不得,說在司瑤眼里,世界上的人只分為兩類,一類是長得好看的,另一類是長得不好看的。 司瑤立起兩根手指,說:“在許汀眼里,世界上的人也分為兩類,一類叫阮清峋,一類不叫阮清峋!” 司瑤的聲音不算低,許汀紅著臉去捂司瑤的嘴,笑鬧間不經意地回頭,瞄見一道頗為熟悉的影子。 那人坐在窗前的卡座上,穿著淺藍色的休閑襯衣,衣袖折上去,露出一截手臂,肌肉線條平順流暢。陽光落進來,燦爛得如同失了火的世界里,只有他干凈得仿佛沒有溫度。 高山為峋——清峋——應該是清傲如山的意思吧。 還真是人如其名呢。 許汀愣住,司瑤脫口而出:“我沒看錯吧?還真是阮清峋!” 窗邊的人似乎聽見了,寫字的手頓了頓,循聲看過來。 許汀連忙轉過身,冰激凌也不買了,拽著司瑤落荒而逃。 (6) 外頭溫度正高,熱浪撲面,司瑤跑得快要斷氣,隨手抱住一根路燈柱,哀求:“不行,不行,真的跑不動了!” 許汀額頭上覆著薄薄的汗,她像是剛從見到男神的震驚里回過神,埋進司瑤懷里好一陣撲騰:“瑤瑤,我見到他了!我又見到他了!” 阮清峋是許汀的高中學長,比她高一屆,相當風云的人物。許汀有色心沒色膽,暗戀人家半天,連招呼都不敢打一個。阮清峋去圖書館,她也去;阮清峋跑步,她也跑;阮清峋吃川菜,她也吃! 結果,看書睡著了,跑步崴了腳,吃川菜辣出盲腸炎,住了一個星期的醫院。折騰大半天,她在阮清峋眼里,依舊是個毫無存在感的無名氏,都不如空氣里的pm2.5。 司瑤感慨:“汀汀,你的丘比特可能眼神不太好,箭箭虛發,回回射歪!” 再后來,阮清峋競賽保送直升k大物理系,就不怎么來學校了。許汀撲到司瑤懷里哭了一場,擦干眼淚之后,決定好好學習,阮清峋能去k大她也能,誰的腦袋也不是白長的! 可是啊可是,費了這么大勁,好不容易再見到阮清峋,這姑娘的第一反應居然是跑! 司瑤快要氣死了,戳著許汀的腦袋:“那為什么不去打招呼呢?多好的機會啊!” “我今天沒化妝,”許汀小聲說,“沒弄頭發,也沒穿漂亮的裙子,哪好意思跟他說話。” 司瑤搖了搖頭,書上說得對啊,先心動的人最卑微。 轉眼又是周末,許老頭兒打電話來催許汀回家吃飯,他蒸了螃蟹,還有椰子雞,都是許汀愛吃的!許汀說這周要去出租屋錄甜點視頻,勻不出時間,下周回去。 許老頭兒滿腹惆悵地在電話里唱:“走吧,走吧,人總要學著自己長大!走吧,走吧,不必操心你的老爸!” 許汀毫不留情地掛了電話。 星期六,司瑤跟在許汀身后進了家門,蹭吃蹭床不說,還不肯幫忙洗碗搞衛生。 許汀捏她的臉:“懶成這樣,誰敢娶你?” 司瑤鞋也不穿,赤腳趴在臥室的地毯上說:“那就不嫁了,一輩子跟著汀汀!” 司瑤換了新手機,她打開局域網搜許汀家的wi-fi,搜到一個奇奇怪怪的名字——rqxzdhhk。 將這幾個字母默念幾遍,司瑤恍然——rqxzdhhk——就是“阮清峋長得好好看”首字母的縮寫啊…… 司瑤嘴角一抽:“汀汀,你暗戀得也太明顯了!” 許汀彎著眼睛:“名稱要和密碼連起來念的,密碼是:txdyzhk123。” 司瑤把兩組縮寫擱在一起,仔細琢磨了一下—— 名稱:rqxzdhhk——阮清峋長得好好看! 密碼:txdyzhk——天下第一最好看! 司瑤:“……” 你要是把這份虔誠落實到行動上,阮清峋早被你追走了!還用得著暗戀? 恍神的工夫聽見一串狗叫,好像是從隔壁傳來的,司瑤有點好奇,問許汀:“汀汀,你的鄰居在養狗嗎?什么品種啊?” “不知道,沒見過。”許汀聳聳肩,“對面鄰居好像特別忙,都沒時間遛狗,小家伙天天撓門吊嗓子。再這樣下去,我要投訴了!” 吃過晚飯,許汀拽著司瑤下樓跳廣場舞,健身消食。 司瑤戴著耳機打游戲,邊打邊說:“我看過皇歷了,今日宜靜不宜動,不適合出門。” 許汀無奈,換好鞋子出門去了。 等電梯時,對面只聞其聲不見其狗的四腳獸又開始叫喚,汪汪汪汪汪汪,高低起伏,錯落有致。許汀嘆了口氣,從背包里抽出一張便箋,貼在鄰居的房門上。 (7) 大四那年沈馳言拿到保研名額,直升本校,跟在物理學院最嚴謹的老教授名下,專業是凝聚態物理,從此天天吃飯睡覺測電阻,大把大把掉頭發。大師兄私下感慨,誰能想到念個書還有剃度的效果? 最近課題進了死胡同,整個課題組一片愁云慘淡。 沈馳言在辦公室里轉了一圈,覺察到氣氛不對,轉身出去買了些甜點,請大家吃下午茶。 大師兄聞見香味狂奔而來,撲在沈馳言身上,說:“沈少,你就是我生命中的四大力學,永遠占據核心地位!” 有人趁機揭大師兄的短處,說:“小言,你千萬不要以為這是什么好話!當年他因為掛了量子力學一科,險些拿不到學位證,被班導師吊起來打!” 大師兄咬著蛋糕羞憤不已,說:“那不是掛科,是失誤!讀書人的事,能算掛科嗎?” 一陣哄笑。 師姐的眼睛還紅著,沈馳言遞給她一杯奶茶,笑著說:“康德說過,三樣東西有助于緩解生命的辛勞,分別是奶茶、奶茶和奶茶!” 師姐被沈馳言那個笑容晃得眼暈,接過紙杯的瞬間忽然想起什么,說:“對了,小言,你還沒交女朋友吧,材料組那邊有個學妹……” 師姐抬頭,正對上沈馳言的目光。沈馳言有一副少見的漂亮眉眼,劍眉、眼尾修長,睫毛似一筆飽滿的墨,眸子里暗光暈染,看起來有點壞,還有點不易察覺的冷漠。 師姐心頭一顫,意識到自己逾越了。 進科室以來,沈馳言一直很隨和,對上能應付導師,對下懂得關照同僚,扔到本科生里他也吃得開,呼朋引伴,滿世界都是熟人。但這并不代表他是一個好接近的人,更不代表隨便什么人都能干預他的私生活。 他處事平和,待人有禮,這不是本性,而是教養。 師姐跟沈馳言私交不深,但她能感覺到這個叫沈馳言的男人一定有著優渥的出身。 生在云上的人,骨子里有種本能般的高傲,沈馳言就是如此,只不過涵養太好,讓他在優秀之外多了層圓融,看起來格外平易近人。 可“平易近人”這個詞本身就代表著一種優越,一種距離。 一念至此,師姐及時咬住話頭,只說了聲謝謝。 沈馳言聽個開頭就知道她要說什么,也沒興趣追問,撥弄了兩下中指上的檀木戒指,轉身逗大師兄玩去了。 看著他的背影,師姐極輕地嘆了口氣,英俊出色,進退有度,還懂得鋒芒善用,這樣的男人天生讓人心動。 (8) 在實驗室里一耗就是一整天,傍晚時分沈馳言才離開,最近確實太忙,忙得他恨不得多長出一個腦袋,一個用來做實驗,一個用來跑參數。 回家的路上,沈馳言拐去便利店買了些速食品。沈少爺的廚房雖然配備了全套的廚具,但他本人的廚藝還停留在只能把白開水燒沸的程度,一日三餐除了食堂就是外賣和速食。 大師兄開玩笑說,你沒胖成球,純屬蒼天無眼。 沈馳言拍著大師兄日漸隆起的小腹:“實話說,大部分瘦子之所以瘦,不是因為飲食習慣良好,而是根本吃不胖。” 大師兄沉默兩秒,黯然垂淚。 懷里抱著一堆東西,鑰匙對不準鎖眼兒,沈馳言萬分艱難地從購物袋后面探出頭,看見門板上貼著張便箋—— 挨餓會瘦,養狗要遛。 落款是“對面的天天聽四腳獸吊嗓子撓門的鄰居”。 留便箋的人年紀應該不大,字寫得工整且稚氣,一筆一畫,橫平豎直。 沈馳言將那八個字來回念了幾遍,還挺順口,忍不住笑了。 門鎖終于擰開,胖花從門縫里擠出一個碩大的腦袋,沈馳言勻出手在狗腦袋上擼了一把:“三天不遛,上房揭瓦,鄰居都來告狀了!等我有時間,肯定閹了你!” 大狗嗚咽一聲,眼神無辜。 擱下購物袋,沈馳言從柜子里翻出一盒松露巧克力,當作給鄰居的道歉禮物。他走過去才發現,對面的防盜門外掛著個自制的門牌,原木色的硬紙卡上寫著三個字——魔仙堡。 字跡跟便箋上的一模一樣。 沈馳言盯著那個門牌看了一會兒,拿出手機百度魔仙堡是個什么玩意兒,跳出來的詞條讓他一陣無語——粉紅色的懸浮建筑、魔仙和花中精靈…… 住在他對面的不會是個未成年吧,拎著帶亮片的塑料棒高喊“巴啦啦能量”的那種…… 撲面而來的代溝感,讓沈馳言瞬間沒了敲門的勇氣,拿筆在便箋上補了一句“已閱,擇日整改”,然后連字條帶巧克力一并擱在了鄰居門前。 胖花一直跟在沈馳言腳邊,走一步跟一步,黑葡萄似的圓眼睛不住地往掛著狗繩的方向瞄,意思是遛我,馬上,別猶豫! 第(2/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