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他低下頭,目視一個茫然的小女孩從山道石階上走過。她約莫六七歲,依舊一身白色練功服和黑色運動褲,手握一柄普普通通的短刀。 那時候她還是個孩子。 現在他知道了她長大的地方。他也知道,有座古老的宅邸坐落在群山環繞中。她常常身處木制的觀景閣樓頂端,坐在落滿灰的窗前,俯視遠方空虛的城市和渺茫的迷霧。 在山下城郊的小房間里,有她古怪的秘密領地。等練完了武藝,她就會摸著脖子邊上的傷口,在老舊的電視機旁邊看錄像帶打發時間。 雖然不知道原因,但他了解了這家伙兒時的生活,了解了她的家族。他知道他們會把資質不符的人送去城市,開支落葉,唯一獲選的直系會在群山環繞中接受洗禮。以后她將越走越遠,成為宗族的領袖。 當然,他也明白了利刃之相充斥著她的靈魂和肉體,呼喚著同類的性命,也把自己的內心世界切得支離破碎,記憶和記憶之間都隔著巨大的裂痕。 迄今為止,刃的渴望都從未得到過滿足。畢竟,當人有了第一次滿足,第二次和第三次也就在所難免了。 她強烈的渴求穿過他的精神,就像利刃刺入血肉,她刺骨的殺意也在他神智中流淌,如同漫過大地的血河。 那些東西確實刺了進來,扭曲的渴望也好,破裂的印象也罷,這家伙每一個時刻的生命歷程都像是把匕首。盡管如此,她卻被丟在人聲鼎沸的城市中,擺在塞滿嬰兒的搖籃里,勉勉強強裹滿了布才能做到不傷人。 不過,他無所謂,精神的痛覺在他心中很快就像煙一樣消失了。他照舊站在地上,目送她走向城市。 這技藝是確保終結的技藝,寧永學想。 “啊......”這時他忽然聽到一聲低語,聲音來自曲奕空,不過要年輕得多,“你這家伙是個詐騙犯啊,看著跟個無機物一樣。” “你看了什么?”他的聲音也不怎么成熟。 “一些破碎的童年記憶。”她說,“你看了什么,我就看了什么。” 寧永學往聲音的來處伸手,幾乎是立刻握住了一只纖小冰涼的小手。他忽然發現自己穿的不是煤黑色大衣,他也沒有許多年后那樣高。 扭曲的銀質利刃橫在他倆正當中,像畫框一樣把世界切成兩半,隔開兩人腳步,左邊是黑暗籠罩的密林,右邊是云霧飄揚的群山。 寧永學端詳了曲奕空一陣,看到她靜靜站著。她的年紀似乎剛升到初中沒多久,衣服款式完全沒有區別。這套衣服她確實是穿了十多年,從小到大也只換了碼數。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搖頭說:“現在是個什么情況?我們倆為什么這么小?” “你沒做過夢?”她側過臉來,表情很明顯,——這事情不是常識嗎,你為什么要問? “從來沒做過。” “更古怪了。”曲奕空仿佛自言自語地說,“好吧,做夢的人不一定夢到自己的本來的年紀,有時候是少年少女,有時候是孩子,也可能會更小,你明白這點就好。” “你這時幾歲?” “不清楚,我一直在看你作妖,怎么知道自己幾歲?難道你知道你幾歲嗎?” 他在中學時代確實經常作妖。當年他剛來海場,沒能把握好何為適度。 “我也不清楚。”寧永學說。 “也無所謂吧。”曲奕空左手被他牽著,便拿右手往前方一指,“看到隔開兩邊世界的東西了嗎,寧永學?那就是刃在我心里的形象。本來它也會切開你那邊的世界,就像切碎玻璃一樣,然后就到處都是裂痕了。你在自己的記憶里行走,覺得一切都很虛無,往事也很破碎,什么都不像是真的。然后有個聲音告訴你,你需要殺了誰才行。” “啊?”寧永學瞪大眼睛,語氣難以置信,“你想害我!” 第(2/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