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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紅霞從抽屜里翻出一個時髦的玫紅色皮夾，數(shù)了幾張一塊、五塊和十塊的紙鈔，然后抓了一把幾角錢零錢，泄憤似地扔在地上。

    銀幣咕嚕嚕地滾到林敏芝面前。

    “諾，一千塊沒有，就這點(diǎn)兒，拿去給你兒子買點(diǎn)吃的。”

    季衛(wèi)國于心不忍，但他被紅霞瞪了一眼，頓時忍住了想要扶林敏芝的雙手。

    林敏芝看著地上的錢，屈辱、痛苦、心酸，種種情緒在心中交替，讓她身體微微顫抖，眼里浮現(xiàn)出滾燙的淚水。

    半晌，林敏芝哭出聲，最后幾個字的音調(diào)都碎成一片一片：“季衛(wèi)國，我這輩子就是眼瞎，才看上你這個混賬！”

    季衛(wèi)國被罵得臉上掛不住：“夠了，敏芝！”

    季眠松開了林敏芝的手，緩緩地蹲下去。

    這一變故讓林敏芝一驚，她看著季眠的小手一點(diǎn)一點(diǎn)地?fù)熘厣系腻X。

    一瞬間，她的眼淚奪眶而出，抱住季眠：“眠眠，這錢我們不要！……聽話！我們有尊嚴(yán)……”

    季眠置若罔聞，固執(zhí)的把地上所有的錢撿起來，紙幣、銀幣都攥在小小的拳頭里。

    接著下一刻，他驟然發(fā)力，將地上的錢全都砸到了季衛(wèi)國跟紅霞的身上。

    紅霞發(fā)出尖叫聲，眼角被硬幣砸出紅印。

    季衛(wèi)國震怒，猛地跟季眠的視線對上，然后被孩子眼中與年齡不符的仇恨跟兇狠給震住。

    季眠就像一頭正在成長，但尚未有力的小獸，在絕境中抵死保護(hù)著自己的母親。

    季衛(wèi)國心里一驚：季眠是不是已經(jīng)治愈了？

    當(dāng)年檢查出季眠智力低下的時候，醫(yī)生確實(shí)說過可以康復(fù)。

    但幾十萬的就診費(fèi)用，讓夫妻倆都止步在醫(yī)院門口。

    季衛(wèi)國也因為季眠的智力，徹底對林敏芝失望了。

    他年紀(jì)比林敏芝小，還有大好的前途，一輩子不能指望兩個奇葩兒子。

    紅霞……紅霞雖然不能生育，但是她是桐城本地人，有車有房，還能給他一份穩(wěn)定的工作，無疑是他奔向大好前程最好的跳板。

    但剛才那瞬間，他還是有些動心。

    如果季眠的智力真的恢復(fù)正常，那他一定會竭力幫助季眠成長。

    畢竟，這是他的兒子，紅霞就是個下不了蛋的母雞，季家可不能絕后！

    林敏芝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家的。

    她趴在床上痛哭一場，淚眼朦朧地看著兒子。

    季眠用手擦掉了林敏芝的眼淚，他心中酸澀不已，有千萬句話，也無法說出口：“媽媽……”

    林敏芝身體猛地一頓，死死抱住季眠，更咽：“眠眠，是媽媽沒用！媽媽不爭氣，沒有錢，媽媽眼瞎，嫁了一個畜生……”

    她哭著，看著鏡子里憔悴的自己，慢慢地?fù)嵘献约旱哪槨?

    才三十二歲的自己，看著就像四十二歲。

    多久，不曾照過鏡子。

    蠟黃的臉色，枯燥的頭發(fā)，臃腫的身材，這還是她嗎？

    年輕時，林敏芝是十里八鄉(xiāng)的一朵花。

    如今這朵花被男人攀折之后，斷了根，早早地死去。

    季眠短短的小手，抱住林敏芝的脖子：“媽媽，有我。”

    林敏芝撫摸著他的頭發(fā)，看著兒子，一股勇氣油然而生。

    她還有兒子，還有自己，要吃飯，要看著兒子長大，生活還要繼續(xù)。

    從前，總是聽人說，女人的天是男人。

    如今，她的男人跑了，她就當(dāng)他的男人死了，她要做兒子的天，做自己的天。

    林敏芝心中下定決心，帶著季眠敲開了一家單元房的門。

    “咚咚”兩聲，林敏芝緊緊抱著季眠，緊張地開口：“張大哥，在家嗎？”

    屋內(nèi)傳來凳子拖地的聲音，男人的腳步漸漸靠近，門開了。

    林敏芝道：“張大哥，打擾你真不好意思，我有點(diǎn)兒事兒想請您幫忙。”

    張大哥是林敏芝擺夜攤認(rèn)識的水泥工，全名叫張先禎，沉默寡言的一位大哥，經(jīng)常在買林敏芝的煎餅吃。

    有一回林敏芝被工地上一幫流氓調(diào)戲，就是張先禎幫她打跑的。

    林敏芝聽老街的人提起過，張先禎以前是當(dāng)警察的，在邊境保衛(wèi)國家。

    后來跟匪徒纏斗，被打斷了腿，現(xiàn)在還是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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