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拜見趙禎和曹皇后的過程中,一切風平浪靜,本就是雙方互相妥協(xié)的結(jié)果,自然沒有什么看不上的說法。曹皇后對待呂正心的態(tài)度,和對待曹婧的態(tài)度,幾乎沒有差別,一碗水端平,趙昕心中也暗自松了一口氣。雖說曹皇后主持后宮多年,不會犯低級錯誤,但是一切平安無事那自然是最好的。 她們女人家聚在一起說著相夫教子的話,而趙禎則是將趙昕拉到一邊,簡單閑言兩句之后,就很是自然地討論到了國事上面。 今年北方,又是一輪大范圍的干旱,好在干旱的等級不高,作物會減產(chǎn),但是不至于絕產(chǎn)。 因為干旱這事,朝中有人再一次提出黃河回河的建議,當然這個建議自從黃河改道之后,年年都有,但是這一次呼聲更加猛烈了,猛烈到趙禎也不得不將在之放在朝堂上進行討論。 此時回河,好處有以下幾點,首先是吸納部分衣食無著的百姓,達到以工代賑的目的。其次是招納受災(zāi)的百姓務(wù)工,可以花費更少的錢財,只需要管他們的溫飽就可以了。最后一點,則是在相對干旱的時節(jié)回河,黃河水量相對較小,對新河道的沖擊力較弱,增加回河的成功率。 關(guān)于回河的具體方針計策,前些年討論地比較激烈的方案,比如回河橫隴故道,回河商胡故道。經(jīng)過這些年的實地考察后,都已經(jīng)被排除,因為黃河泥沙之淤泥程度觸目驚心,別說在這個時代以當下技術(shù)水平,哪怕是在后世,也根本不可能回河故道。因為難度就相當于重新開挖一段新的黃河河道。 所以,支持回河的朝臣們的主流觀點已經(jīng)變成了開六塔河。這個想法之前也介紹過,就是選取一條小河,擴寬河道,使之繞過泥沙淤積嚴重的地區(qū),延續(xù)東漢以來的河流走向。 這個想法,你說異想天開吧,之前也不是沒有人做過,而且就當下現(xiàn)狀,這是符合更大群體的利益的。雖然難,但是總好過一直束手不去做來得好吧。 黃河改道,損失根本無法用金錢來衡量了,受災(zāi)最嚴重的河北數(shù)十年積累一朝歸零,而且因為失去黃河水灌溉,不少水利條件完善的上等土地荒廢失效,更是影響未來的發(fā)展,在可以預(yù)見的相當長一段時間內(nèi),需要中央的轉(zhuǎn)移支付。 但是宋朝中央朝廷在這個時候,扮演的角色其實并不完美,甚至可以說還加重了河北地區(qū)百姓的苦難。 慶歷八年黃河改道之后,之后幾年間又隨便亂竄了幾年,尋找地勢地平的地方作為河道。而有一次就淹沒了通濟渠,影響了北上漕糧。 這些年通濟渠已經(jīng)完全堵塞,失去船運的能力,依靠車馬轉(zhuǎn)運,想想都讓人頭疼。而河北眾所周知,駐扎著四十萬的軍團,防備契丹南下。少了,契丹鐵騎可以一路直插汴京,暢通無阻,巨大的軍事國防壓力,注定這里裁減不了多少人馬。不養(yǎng)活這些士兵,他們就會調(diào)轉(zhuǎn)武器,先把汴京城里的上位者殺戮干凈。 趙禎和宰臣們的解決辦法是什么?說起來,趙昕是真的無語,是讓宮里的中使出錢和布帛去河北當?shù)刭徺I糧食作為軍糧。大量貨幣投放入市場,而且還是糧食市場,結(jié)果會是如何?糧價以無法遏制的速度飛速上漲,去年的數(shù)字是朝廷用了三百萬貫的錢買了八十萬石的小麥和粟。(有御史彈劾說其中有中飽私囊的行為,多花了錢,兩百萬貫就能夠買下這些糧食,但是最后也不了了之) 計算下來的結(jié)果,是平均一石小麥和粟,近四貫錢,即四千錢,假設(shè)真有中飽私囊的行為,市價也是一石兩貫錢往上,是汴京小麥價格的一倍以上??雌饋硎遣欢?,汴京一個工藝人一個月的收入就差不多,好像夠一家溫飽。是呀,后世北上廣深的人月薪過萬不如狗,三萬兩萬也稀松平常。但是十八線城市的人平均收入呢? 汴京百姓之所以有這個收入,是建立在汴京工商業(yè)發(fā)達,百貨流通的基礎(chǔ)上的。也不要羨慕在汴京生活的人,因為百萬級別的人口大城市,水井都被人承包了,連喝一口水都要出錢。若是在汴京沒有自家房子,租房子住的話,單房租金一天上百錢再正常不過。長安居不易,汴京居同樣不易。歷史上蘇轍當了宰相,還是長時間租房子住,臨到退休才在京城購置下一個符合他身份地位的院子。 除卻官方出錢購糧之外,也開放商人運糧,即所謂入中法,給茶引和鹽引,送去多少糧食,就給多少販賣鹽茶的資格。 之所以讓商人辦事,是因為他們重視效率,利益當先,速度奇快,要是走朝廷的路子下?lián)苋f石糧食下去,可能人家兵變的刀子都砍過來了。但是利益當先的壞處,就是商人經(jīng)過一番精密的利益考量之后,發(fā)現(xiàn)在河北當?shù)刭徶眉Z食,自己還是有利可圖的,要不在當?shù)亻_墾土地以省卻轉(zhuǎn)運之費,即所謂商屯。這些做法無一都在沖擊河北地區(qū)脆弱的市場。 試問哪年沒有流民,哪年沒有河北百姓向北逃竄去契丹國界,老百姓自己有腿,在這里活不下去,他們自然會尋找能夠活下去的地方。結(jié)果就是拋荒的土地越來越多,河北軍團的糧食越來越依靠內(nèi)藏庫購買和商人入中。 問題不是今年才有,問題也不是今年才暴露,所謂今年開河有著這般那般好處,全然沒有把百姓當成人看待。 趙禎此番故意和趙昕說及此事,意思再簡單不過:你老子我要進行大工程了,打錢! 頂層的博弈歸根到底都要落實到利益上來,而利益最為直接的表現(xiàn),就是金錢。 趙昕的要求也很簡單,錢可以給,但是我要人。河北百姓既然在當?shù)鼗畈幌氯チ?,放他們南下,南方缺人,不要說菲律賓群島,就算是交趾,趙昕都填不滿,大量人口短缺,即便是福建浙江等地的山區(qū)百姓移民過去,也依舊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