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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素衣微涼-《柔福帝姬(共3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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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鳳英夜櫻

    “如果要等的人總不來,那便不要再等他。不等就不會失望,也就不會悲傷。”

    說這話時,我七歲。

    那日我與母親在家中后苑繡花,父親的三五個姬妾坐在不遠之處如往常一樣無所事事地閑聊。我本無傾聽她們談話內(nèi)容的習慣,似乎自記事時起就已開始厭惡她們所聊的瑣碎主題。我寡言的性情一半是由我沉靜的母親賦予,另一半,也許是拜她們長舌所賜,讓我感到很多時候語言是多么無趣。但那次例外,我竟凝神聽了下去。

    因為她們談論的是一位失寵的女人。關于她的身份,姨娘們閃爍其辭,大概是不便公然直說,她們用隱晦的說法代指她或故事中的其他人,這給年幼的我的理解造成了一些麻煩,需借助她們豐富的表情才能勉強聽懂:

    那女人本是大家閨秀,知書達禮秀麗貞靜,嫁的夫婿年貌與她相當且高貴儒雅、才華橫溢。夫妻閑時一起吟詩作畫觀星賞月甚是恩愛,又生下一子,一切仿佛皆如人愿美好無匹。怎奈一場突如其來的飛黃騰達令夫君漸漸離心,他擴大了他所有的收藏,例如書畫,例如美女。他的妻開始獨守空房,于無邊的等待中日益憔悴消瘦,而這樣的結果更使挽回郎君的心變得毫無可能。

    雖失去丈夫的寵愛,她正妻的地位還是能使某些人心存顧忌,于是對她進行惡意詆毀,眾口鑠金,她的夫君開始懷疑她的品行,將她身邊所有人送入秘獄嚴刑拷問,她亦經(jīng)歷了讓她倍感痛苦與屈辱的盤問。后來水落石出,還她清白,可她已身心皆疲,從此纏綿病榻,每日卻還不忘勉力睜著枯澀的雙目,等待夫君的來臨。他終究沒來,也不會再來,她終于意識到這點,枕著瑟瑟秋雨聲,絕望地閉目,在八歲的兒子哀哭聲中離世。

    我聽下去,是因為那女子的經(jīng)歷讓我想起母親。

    我極少看見父親來找母親,我從小跟母親共寢一室,而父親另宿于姬妾處,很小時,我一度以為世事本是如此。

    覺得異常,是發(fā)現(xiàn)母親常在夜間悄然哭泣,但天亮后會用冰塊與脂粉精心掩去眼淚留下的痕跡,再以常態(tài)出現(xiàn)于人前,沉靜安嫻,容止端雅,無懈可擊。

    姨娘們的話讓我悚然心驚,側首小心翼翼地看身旁的母親,她始終在垂目刺繡,一絲一線不紊不亂,那么從容。

    那些女人繼續(xù)談論另一個女人悲慘的命運。她們蹙眉嘆息,引巾做拭淚的姿勢,反復說她有多可憐,競相表達自己的同情,可我卻不喜歡她們的語氣,夸張而空洞,刻意的哀愁中有幸災樂禍的意味。

    最讓我不悅的,是她們的目光常有意無意地飄向母親,并在此刻提高音調(diào)。母親始終未置一詞,連眼皮都不曾抬過,似入定老僧,對俗世紅塵不聞不問,所有心思只系于指間那枚飛舞的繡花針之上。

    這樣的態(tài)度顯然令姨娘們興味索然,沉默片刻,她們又討論起那離世女人的過失,激烈地爭論用何種方法才能奪回夫君,擺脫悲傷的宿命。

    她們的辦法我覺得可笑。一定要等他回首,才能擺脫悲傷的宿命么?父親不來看我們,母親會傷心哭泣,我卻不,因為母親一直在等他,而我沒有,我不等任何人,我不會流下母親那般的眼淚。

    “如果要等的人總不來,那便不要再等他。不等就不會失望,也就不會悲傷。”我開口說,字字清晰。

    母親停下手中針線,有一瞬的凝滯。姨娘們更是嚇了一跳,詫異地以一種古怪神情看我,半晌,才紛紛以團扇掩口,陸續(xù)發(fā)出矯飾過的嬌柔笑聲:“鳳英小小年紀已這般有見地,真好,日后嫁人必不會受人欺負……”

    鳳英是父親給我取的閨名,作為嫡長女,妾室們直呼我名字也是有悖禮數(shù)的。

    母親站起身,一言不發(fā)地牽我手領我遠離她們視線。

    那逝于凄雨冷風中的女人幾年后被府中姬妾再度提起,這次她們更多添了數(shù)倍熱情,那么興致勃勃、眉飛色舞。因為一場婚姻忽然使這個女人與我們的家族有了某種聯(lián)系。

    那一年,我伯父武康軍節(jié)度使朱伯材的女兒、我的從姊阿萸被冊封為皇太子妃。當時我的年齡已足以令我聽懂任何事,也是那時我才知道,姨娘們談論的女人是皇太子趙桓的母親,當今皇帝趙佶的原配皇后王氏。

    府中的女人儼然以皇親國戚自居,偶爾出門,外人艷羨的目光亦增長了她們高人一等的自得,故此她們有驚人的動力來探聽東宮及與東宮相關的信息,從太子剛染的風寒到阿萸用的胭脂,事無巨細。

    她們還會用她們的方式來議論國事,憑著貴戚女眷間捕風捉影的傳聞,加上自父親枕畔打探來的只言片語,居然也得知了太子趙桓不得寵的事實,并常為此長吁短嘆,可想而知,她們真正擔心的倒不是那素未謀面的太子的處境,而是若東宮易主,朱氏未來的后族地位與她們的榮華能否保住的問題。

    所以她們對威脅到太子儲君之位的人開始懷有敵意,常以不善語氣提起最受皇帝寵愛的鄆王的名字。

    鄆王是三皇子,王貴妃所生。“當初皇上就是因為寵愛王貴妃才冷落了王皇后。”她們?nèi)缡钦f,仿佛很義憤。

    她們的說法不盡準確。據(jù)我后來所知,事實是皇帝趙佶登基后立即納了數(shù)位美女,其中王、鄭二女較為得寵。她們起初是侍奉向太后的宮女,后升為太后慈德宮的內(nèi)侍押班,皇上以前每次入宮向太后請安都是她們代為傳報,見她們姿容嬌艷嫵媚,人也聰慧,便早有了愛悅之意。二女被納為妃后各生一子,鄭氏生的二皇子早夭,王氏生的便是后來被封為鄆王的三皇子。若硬要比較,應是鄭氏更為得寵,因皇上在王皇后崩后即冊封她為后,連生數(shù)子及數(shù)位帝姬的王氏則被封為貴妃。姨娘們不提鄭皇后而單說王貴妃,除了對當朝皇后有所顧忌,也是明顯地遷怒。

    當然這并非重點,王貴妃令她們不快的根源是皇上對鄆王異乎尋常的重視。

    在此之前我亦隱約聽過關于鄆王的傳說。

    我用“傳說”二字,是因為所有關于他的事跡都像是被濃墨渲染過,讓我無法不覺得他異于真人,是一抹只應存在于傳說中的光影。

    傳說王貴妃生他時滿室異香,且數(shù)日不散。

    傳說他五歲時即可吟出令皇上驚嘆不已的七言佳句。

    傳說他集天地靈長于一身,除詩詞歌賦外,琴棋書畫、聲技音樂無一不精,與創(chuàng)導了宣政風流的當今天子意氣相投、趣尚一同。

    傳說政和八年,十六歲的他赴集英殿殿試,結果唱名第一,理應點為狀元。后皇上為避嫌及籠絡士人計,才下令以第二人王昂為榜首。

    另外還傳說,他風采絕世,立于天地間,炫目的容光有劃破暮靄的力量。

    這點最令姨娘們耿耿于懷,“這樣的男人跟狐貍精一樣,都是妖魅!”她們恨恨地說,仿佛她們曾親眼目睹他如何施展妖術,“父母再怎么寵愛兒女,也都會有個限度,但……”

    但皇上賜予此子的恩惠的確打破以往所有慣例,沒了限度。

    政和六年二月,十四歲的鄆王官拜太傅。本朝有定制:“皇子不兼師傅官”,太子趙桓也不曾出任過此職,此制由鄆王而破。

    政和六年十一月,皇上降詔命剛滿十五歲的鄆王提舉皇城司,整肅隨駕禁衛(wèi)所,兼提內(nèi)東門、崇政殿等門。職責是率親從官等官員禁衛(wèi)拱衛(wèi)皇城,并不受殿前司節(jié)制。趙佶還特意放寬了皇城司的職權,增加近千名親從官供趙楷指揮。這又是個破例之舉。“宗室不領職事”亦是本朝定制,即凡皇子皇孫均不得任有實權的官。

    而今又聽說年滿十八歲的鄆王將要出宮外居,皇上為方便他日后常入宮,命人在他的王府與皇宮之間建造凌空飛懸越城墻,將兩宮連接在一起的“飛橋復道”以縮短路程。

    這些對東宮來說都是十分不利的訊息。與其相較,太子趙桓暗淡得像一塊灰色的石頭,雖然我未見過他,但并不妨礙我得出這樣的結論,因為我從未聽過關于太子的華麗傳說。

    太子的命運,原本與我的家族無關,可現(xiàn)在不同,因阿萸做了太子妃的緣故,我的伯父,乃至我的父親都為此有所行動。

    神宗之妃、哲宗之母出自我們開封祥符朱氏,借她余蔭,我家勉強算是世家,卻也不屬什么豪門望族。國朝慣例,皇后及王妃不在當朝權臣族女中選,因此從姊才有了應選太子妃的機會。伯父伯材這武康軍節(jié)度使的官職只是皇帝賜予外戚的虛銜,其實并無實權,且長年染疾,所為也有限。我父親亦只領正六品虛職,但他生性慷慨,交游甚廣,尤其在成為太子姻親后,顯得越發(fā)忙碌,每日均在外奔波,間或帶一兩位官員歸來,時而豪飲,時而密談。按照國朝祖訓,外戚嚴禁干政,不得與外臣結交,但這個禁令到了道君皇帝時期已形同虛設,宦官尚且可掌兵權,外戚之事又算得了什么?這本來就是個禮崩樂壞的時代。

    數(shù)年后,我回首再看此間事,不得不佩服我父親的眼光。當時他屢次帶回府宴請的那些官員中,有數(shù)位成了支持太子的東宮官,包括后來太子身邊最得力的謀士耿南仲。

    一個有稀薄陽光的早晨,父親忽然步入多年未曾接近的母親的房間,這無異于天生異象,我與母親都吃了一驚,站起身,卻一時無言。

    母親先回過神,微笑著一福施禮。父親略點點頭,未多看她一眼,揚手,命身后侍女奉上一襲新衣及珠釵,目光越過母親的肩落定在我臉上,命道:“換上,入宮覲見太子妃。”

    我與太子妃阿萸原本便不算親厚,她做女兒時與我接觸不多,入宮后與我亦只在外戚親眷入宮賀歲,在那樣的年節(jié)禮場合才會遠遠見上一面,此番再見卻甚詭異,父親只帶了我一人入東宮見她,她待我也出奇地熱情。她的座位與父親和我之間有簾幕相隔,我施禮之后她便招手讓我入簾中,坐在她身邊,握著我的手噓寒問暖,含笑上下打量。我話照例不多,她問一句我答一句,均只寥寥數(shù)字,父親在簾外聽得焦急,不時插言代我作答,還特意說我在家多讀《女誡》《女則》,并悉心研習宮中禮儀,還望太子妃多加教導。我頗感詫異,這并不是我平日常做的事,但出于習慣,也沒有開口否認。

    阿萸像是很滿意,頻頻頷首,囑我日后常來東宮陪她,我尚未有反應,父親已喜形于色,伏拜替我謝恩。

    此后阿萸果然屢次召我入東宮陪她,可惜我不是個很善于閑話家常的玩伴,兩人相對,常有冷場,但她還是會留我一天。有兩次我在阿萸身邊時太子趙桓大駕光臨,阿萸忙帶我迎接,向趙桓著意介紹我,而趙桓只是冷眼掠我一眼,并無他話。

    他是個清瘦憔悴的男子,眉心總是鎖著的,仿佛從來不會笑,與阿萸說話不時會嘆氣。

    一日阿萸帶我去那傳說中宛如天宮的御苑艮岳賞春,說這日可隨她宿于園中,只是別擅離太子妃寢閣區(qū)域。黃昏后阿萸早早睡去,我漫步于中庭,見此時檻外春色明迷,草木花枝別有一番特殊風致,遠處一片粉色花海如千山暮雪,便移步出外,沿著御苑碧水,朝那艮岳盛景深處走去。

    那粉色花海原是三月櫻花。我走到香雪海近處,已月上柳梢,花下路邊的琉璃宮燈被內(nèi)人們依次點亮,繁花、新月與漾動的琉璃光影倒映入御河水中,花影相接,月色澄明,波光瀲滟,美如幻境。

    我手持紈扇,立于櫻花樹下,御河之畔,凝視水中花影沉思半晌,直到一陣笛聲透過暮色,劃破此間靜默。

    我側首以望,見一名輕袍緩帶的男子坐在我右側不遠處的水岸山石上,櫻花蔭下,半闔雙目,面對一泓春水揚袖吹笛,意態(tài)閑適,即便在演奏中,雙唇也仿若含笑。悠悠惠風,荏苒在衣,上方夜櫻花瓣徐徐飄落,附于他發(fā)際眉梢,他也不急于拂拭,待一曲《滿庭芳》奏完,他才緩緩抹去眉間花瓣,從容站起,引笛入袖朝我欠身,微笑道:“我驚擾了你么?”

    他的語音柔和,如楊柳風吹面不寒,而當我看清他眉目的那一瞬,那九重夜櫻粉飾的琉璃幻境無聲地褪色成了淡若云煙的背景,他的好容顏仿若蘊有明珠光華,言笑之間亦有光影流轉。

    他是個悅目的男子,但,很可能,也僅此而已。他一定習慣于這般在或陌生或熟悉的女人前展示他的美好,真刻意。

    2.趙楷酬答

    她看見我時,無驚無喜。

    目光淡漠,帶著幾乎與她年齡不符的超常的冷靜,并不著力地打量著我,卻仿佛能看到我心里去。

    她立于夜櫻之下、御河水畔的窈窕身影有如謫仙,纖麗出塵,好似隨時會凌風飄飖入月宮。我在一側注視她許久,貿(mào)然現(xiàn)身攀談是登徒子所為,所以我選擇吹笛的方式。依以往故事,對此良辰美景,聞我笛聲的女子無不目醉神迷,她卻例外。

    她的目光從我冠巾徐徐移至靴尖,然后才啟口應我:“公子樂聲甚妙,惜倚音稍重,略顯繁復華麗,若試減兩分,笛聲游移于澹澹月光之間,或更清絕。”

    我略一沉吟,按她建議重奏一疊,弱化裝飾性倚音,映之明月清風,果然意境迥異,她聽著,唇角亦浮出一縷清涼笑意。

    “謝小娘子指點,”我朝她長揖,又含笑揮笛一指御河中夜櫻倒影,道,“無以為報,唯有將這一水夜櫻贈與你,聊表謝意。”

    這是我屢次用來逗身邊女子的橋段之一,指著天邊白云、水中倒影,信口說贈給她們,她們或瞠目結舌,無言以對,或嗔怨撒嬌,要我贈以實物,只不知這外表脫俗的姑娘會否有別樣反應。

    她從容不迫地斂衽一福,然后舒長袖在空中劃出一道圓形弧線,再以手一托,讓月光落在她瑩潔如玉的手心,靜靜視我,道:“無功受祿,妾且裁一段艮岳月光回贈公子。”

    我不由大笑,撫掌贊嘆,順勢問她閣分芳名,她卻不再回應,告辭退去。我本欲跟去一探究竟,但她一回眸,淡漠眼神有警告意味,我便止步,放棄了這孟浪行徑。

    此后二月,我沒有再見到她,也沒有刻意尋找。她衣飾不似尋常宮人,也不是我認識的宮眷姐妹,深夜出現(xiàn)在艮岳,只怕多半是皇帝娘子了。想到這點未免悵然。

    未料五月五日浴蘭令節(jié),我又在宮中見到了她。

    那日親近的宗室外戚奉召攜眷入宮,謁見帝后諸事禮畢,便留于宮苑中游園行樂,或與宮眷相敘晤談。

    路過瑤津池,我見太子趙桓及太子妃朱氏坐于水榭之中,周遭荷花池畔立著十余名妙齡少女,太子妃正目示她們,殷殷地跟趙桓說著什么,要他去看。

    “太子妃要太子納妾,選朱氏族女入侍東宮。”深受父皇寵信的大官宦童貫與我私交甚好,此時見我留意諸女,便跟上耳語,手指一女,“尤其是太子妃叔父朱伯榿之女鳳英。朱伯榿私下交結百官,為太子羅織黨羽,太子妃欲請?zhí)蛹{其女為側室,一則為鞏固朱氏女在東宮的地位,一則也是想進一步拉攏朱伯榿,讓他更死心塌地地效忠太子。”

    我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看見了那晚夜櫻下的女子。

    還是靜默不言的姿態(tài),凝視滿池芙蕖,遺世而獨立。

    3.蘭萱新婚

    他在我身后止步。很近的距離,我甚至可以感覺到他華服散發(fā)的清香。他折扇輕搖,攪動的空氣托起我耳際的幾縷發(fā)絲,無禮的距離。

    我從池中倒影中辨認出他的眉目,依然沉默著,未因他的出現(xiàn)做何舉動,例如側身襝衽,施禮如儀。他亦不語,了無痕跡地忽略我對他的漠視,只循著我目光凝望水中影象,忽地微笑,溫和的眼神意味深長。

    彼時三春已過,菡萏正妍,蓮葉何田田。而我無法覺得喜悅。閉目,頷首,于避無可避處繼續(xù)回避,但一切仍是如此分明,我甚至能覺察到陽光透過他漆紗幞頭翅角,掃落淡淡一層陰影,薄如蟬翼,烙上我肩,和著某種宿命。

    我是可以猜到他的身份的。這宮中的青年男子,除了他誰還有那樣的容貌,那樣的風儀,那樣的傳奇?

    不由在心底嘆了口氣——當真避無可避。

    父親終于等到了宮廷給我的聘禮,納采、納吉、問名、請期一絲不茍,鄭重得遠超他的預計,但他卻猝不及防,和阿萸的父親一樣,頓時亂了分寸。

    因為要娶我的不是太子趙桓,是太子的宿敵,鄆王趙楷。

    據(jù)說浴蘭令節(jié)那天,趙楷入皇帝寢殿請求父親賜婚,點名要納我為妃。官家在短暫的錯愕后呵呵一笑,順水推舟,樂觀其成。

    我不會天真地以為這皆因夜櫻之緣促成。身為詭譎宮廷旋渦里的皇子,趙楷免不了淪為精明的政客,這更像是他下的一著妙棋,借與我的婚姻在朱氏族人中瓦解太子的勢力,即便我父親不會馬上倒戈助他,也再不會像以前那樣毫無保留地扶持太子了。

    族人亦有見風使舵的,早早地開始討好我和父親,大概是看好趙楷奪嫡的前景。趙桓和阿萸因此更緊張,迅速在朱氏族女中另選了一名入東宮封為夫人,加強同族人的聯(lián)系,未雨綢繆地與趙楷搶奪外戚勢力范圍。

    “你還是要嫁入天家了……”母親握著我的手淚眼婆娑,“你爹爹給你取名叫鳳英,就是希望你嫁給君王,娥皇女英,有鳳來儀,可是,那些榮耀都是假的,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的幸運是不會有了……我只是尋常人家婦人,身處妻妾群中,已活得這樣辛苦,怎舍得你再入宮門,面對那些險惡風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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