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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成功想起了那茬往事。

    高一那年，剛過完春節(jié)，開學(xué)初期事務(wù)繁忙，他正在開會，收到任課老師的短信，說是班里出了事。

    他跟校長請了假，急匆匆趕過去。

    剛走到教室門口，就聽到女人盛氣凌人的質(zhì)問聲，“誰是蘇淺？”

    緊接著，就聽到了一聲響亮巴掌聲。

    圍觀學(xué)生太多，看不清楚里頭的情況，但離得這么遠(yuǎn)，聲音便如此洪亮，想來是使了全力。

    “你誰啊，你怎么隨便打人啊。”

    有學(xué)生替小姑娘打抱不平。

    李成功扒開人群，女人背對著他，瞧著一身行頭，非富即貴。

    “小姑娘家家的，還是學(xué)點好吧，小小年紀(jì)就學(xué)人四處勾搭，你知不知道我兒子現(xiàn)在躺在醫(yī)院里，到現(xiàn)在還沒脫離生命危險。”

    女人的聲音像是從鼻腔里發(fā)出，倨傲又輕蔑。

    “她兒子？誰啊？”

    “東分的汪楚宴唄。”

    “臥槽！他們真的在談戀愛啊？我以為是謠言。”

    “沒談吧，不過，經(jīng)常見到汪楚宴在校門口等蘇淺，真沒想到他那種吊兒郎當(dāng)?shù)墓痈鐑海芊畔律矶螌χ烁F追不舍。”

    “你懂什么？得不到的永遠(yuǎn)在躁動，保不準(zhǔn)追到手就不珍惜了。”

    “不能吧，都為她自殺了。”

    “……太嚇人了。”

    周圍議論紛紛。

    拼命地擠進(jìn)人群，李成功一眼就瞧見了蘇淺。

    小姑娘低垂著腦袋，手足無措地站在墻角，白皙的小臉上赫然印著鮮紅的指印，就連嘴角也有血絲滲出。

    但她很平靜，臉上的表情很淡，不喜不悲，也不開口辯解。

    李成功見狀，眉心聚攏在一起。

    “這位家長，有話好好說，動手打人也太不像話了。”

    他上前制止。

    女人轉(zhuǎn)過身子，很美的一張臉，因為保養(yǎng)得體，瞧不出年齡。

    “你是班主任？”

    女人上下打量他一下，哂笑，“教書育人？為人師表？你瞧瞧你教出的好學(xué)生，不好好上學(xué)，貪慕虛榮，小小年紀(jì)盡動些歪腦筋。”

    她好像特別生氣，指了指蘇淺，語氣不善地說：“我找人打聽過了，聽說這小姑娘的爸爸被判了刑，媽媽生下她就跟人跑了，果然有其母必有其女，一樣的jian——”

    “不是的。”

    一直緘默不語的小姑娘，突然打斷她。

    她握緊雙拳，忍著臉上的劇痛，言語灼灼地反駁女人，“你不要那么說我媽媽，我媽媽不是那種人，她不是！”

    不管旁人說什么，母親在孩子心里，永遠(yuǎn)都是美好的形象，不容旁人詆毀。

    雖然每次留給她的都是一個又一個背影，從不曾給過她半分溫情，可在蘇淺心里，一直念著，想著，怕爸爸生氣，只敢在夜深人靜時，躲在被窩里，獨自想念。

    李成功心情復(fù)雜地望著小姑娘，一向沉默寡言，乖巧聽話的小姑娘，為了捍衛(wèi)母親的尊嚴(yán)，一直在要求女人跟自己母親道歉。

    在z大附中教書多年，李成功深刻了解到，跨越階級是件充滿荊棘的道路。

    甭看兩個校區(qū)同屬一個學(xué)校，階級劃分壁壘分明，不管是交友或是婚姻，一些不知名的小集團(tuán)尚且看中門當(dāng)戶對，更別提像朝陽科技集團(tuán)那種巨無霸公司。

    李成功同情小姑娘，卻也深深無力。

    記得那天，他什么都沒說，面對這個令人心疼的小姑娘，語言顯得蒼白無力。

    后來，他就被調(diào)離西分，去了東分校區(qū)。

    到東分，從同事口中得知了汪楚宴的事情，聽說他出了國，音訊全無。

    “李老師？”

    女孩子遲疑的聲音拉回了李成功的思緒，李成功恍然失神，不好意想地笑笑，“對不住，走神了。”

    “您想問我什么？”

    李成功起身，拿了瓶蘇打水，擰開喝了一口。

    心情有些煩躁，他在辦公室里踱來踱去，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蘇淺迷茫地望著他，見他不吭聲，自己也不好意思提醒，只好靜靜地等待著。

    李成功沉吟片刻，終于，他直視著她，憂心忡忡地問：“蘇淺，你在跟陸焰談戀愛嗎？”

    ……

    下了樓，蘇淺還在回想著李成功跟自己掏心掏肺的一番話，這位老師一向是刀子嘴豆腐心，蘇淺心想，當(dāng)年的事情，不單單是對她產(chǎn)生了影響，李老師也記憶深刻。

    李成功很委婉，蘇淺卻很快便領(lǐng)會他的意思，即使他不說，蘇淺也了解，陸焰家世顯赫的程度，也許不亞于汪楚宴。

    原生家庭對孩子的影響巨大，一個人的言談舉止更是打小就受到家庭的潛移默化。

    別說李成功提示，即便不提示，她也從沒想過跟陸焰發(fā)生點什么。

    人們對于危險刺激的東西，總是忍不住沉迷，沉迷的后果，往往難以預(yù)料，每次跟他在一起，蘇淺都一遍又一遍提醒自己，極力使自己保持清醒。

    她認(rèn)清現(xiàn)實，并且承認(rèn)現(xiàn)實，太過夢幻的東西，總是像漂浮的泡泡一樣，一戳即破。

    兜里的手機(jī)響了幾聲，蘇淺止住腳步，拿出手機(jī)看了一眼，是西餐廳里的同事吳晴。她平時兼職時，沒少受到這位大她快十歲的姐姐照拂。

    但大家都很忙，加了微信，也很少聊天，電話更是了了。

    這會兒見她打來電話，蘇淺忙接住了，沒說幾句，蘇淺便聽明白了，這位姐姐最近在相親，會面原本定在明天，對方突然改了時間，吳晴拗不過家里，只好應(yīng)允。

    西餐廳向來是一個蘿卜一個坑，不養(yǎng)閑人，她的意思很明確，希望蘇淺能夠替她代班一晚，報酬她可以出。

    蘇淺盤算了下，今晚沒課，除了要去陸焰家里，時間也是空余的。

    這位姐姐難得開口，蘇淺雖然有些為難，還是磨不過面子，應(yīng)允了。

    “謝謝蘇蘇，你真是幫了大忙了，回頭姐姐請你吃飯。那就這樣，我跟經(jīng)理報備一下，你六點準(zhǔn)時到西餐廳哦。”

    “好。”

    答應(yīng)的爽快，掛掉電話，卻犯了愁。

    陸焰這人向來不寬容，最討厭變動，該怎樣跟他請假，是個值得商榷的問題。

    蘇淺翻開通訊錄，手指在他的名字上停頓了片刻，沒能撥出。

    心里裝著事兒，沒留心路，等回過神，才發(fā)現(xiàn)，自己走到了東分的小花園。

    別看是建在學(xué)校里，花園占地面積巨廣，里頭的人工湖在整個z城都聲名遐邇，環(huán)湖種植了許許多多的櫻花。

    z大附中東分校區(qū)的櫻花一向有名，每到暮春時節(jié)，學(xué)校會定時開放，市民可以選擇來這里賞櫻。

    蘇淺記得她第一次知道這個地方，還是高一年末的考試，東西分聯(lián)考，她被分到了東分考場。

    那天雪剛停，汪楚宴強(qiáng)行拖著她，說要給她看個好玩的東西。

    “看什么呀？”

    她還拿著一本書，想要趁著考試前，復(fù)習(xí)一下。

    “櫻花雨。”

    “大冬天有櫻花？”

    她被纏得不行，拗不過他，只好應(yīng)了。

    到了湖邊，哪里有櫻花，全是光禿禿的樹干。

    這么冷的天氣，少年卻只穿了件白色高領(lǐng)毛衣，等她在樹下站定，他沖她笑笑，“站著別動。”

    “？”

    她不明所以。

    少年饒過去，在她疑惑的眼神下，一腳踹在樹干上。

    樹枝上的積雪漫天灑落。

    她抬起頭，雪花灑在臉上涼涼的。

    “喂，蘇淺。”他注視著她，“你什么時候答應(yīng)做我女朋友？嗯？”

    臉上微癢，似乎有什么東西飄過來，打斷了蘇淺的回憶。

    她伸手摸了摸，是一片櫻花瓣。

    當(dāng)時為什么會拒絕，她也說不清楚，甚至偶爾想起，連她自己都不能分辨對汪楚宴到底是什么感情。

    基于年少時的驚鴻一瞥，可他對那段記憶完全沒印象，一直笑她是不是做了個奇怪的夢。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蘇淺回過神，這才發(fā)現(xiàn)她不知不覺已經(jīng)走進(jìn)了一小片櫻花林。

    往前走了幾步，腳下一頓，停住了。

    陸焰坐在樹下，背靠著樹干，臉上蓋著一本書，像是睡著了。

    書完全遮住了臉，只能看到一頭黑發(fā)在風(fēng)中飛揚(yáng)。

    溫度雖然攀升，風(fēng)還有些涼，他跟剛才一樣，只穿了件短t，像是不懼微寒。

    這個點，應(yīng)該是第三節(jié)課，瞧他這副模樣，大約又逃了課。

    他好像特別容易困頓，蘇淺時常覺得，他像一只貓，一天24小時，三分之二的時間都在困頓中，偏偏這人學(xué)習(xí)能力又極好，難怪李老師提起他，又愛又恨。

    蘇淺默默注視了他幾秒，他睡意正酣，絲毫未覺。

    她下意識地就想要遠(yuǎn)離他，才抬腳，想到答應(yīng)那位姐姐的事情，蘇淺又折了回來。

    她的腳步很輕，踩在繽紛的落櫻上，靜寂無聲。

    等到他身邊時，蘇淺叫了他一聲：“陸焰。”

    他沒理會。

    蘇淺沒辦法，只好伸手拍了拍他。

    這回，他動了動，抬手拿起書，烏黑的眼瞳因為困頓，霧氣騰騰，靜靜地注視著她。

    每次被他用這種眼神盯著，總是忍不住心慌意亂。

    蘇淺定定心神，“我想跟你請……唔……”

    一語未畢，被他捉住了手腕，輕輕一帶，她猝不及防地往前撲倒，跌入他懷里。

    眼前一片黑暗，他伸手遮住了她的眼睛。

    蘇淺驚了驚，才想出聲，下一秒，嘴唇被堵住，所有的話被盡數(shù)封緘。

    作者有話要說：爆肝了一下午，感覺頭已禿。

    特別佩服日萬的大大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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