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周楚屹穿著球衣,高高帥帥,見時小多走出來,伸長手臂要往她的肩膀上搭。季星臨橫插進兩人中間,截住了周楚屹那只亂動的“爪子”。 周楚屹看了季星臨一眼,季星臨沉著目光看回去,兩個人都沒說話。 時小多隱隱覺得氣氛不對,不等她說話,李悠先湊了過來,笑著對季星臨說:“我想買臺新電腦,但是選不好配置,你幫我挑一挑,可以嗎?” “我要去圖書館自習,”季星臨依舊看著周楚屹,語氣冷淡,“沒時間,你找別人吧。” 說完,他轉過臉,屈起手指在時小多額頭上彈了個腦瓜嘣:“走了,再晚,閱覽區就沒位置了。” 時小多一時愣怔,蒙頭蒙腦地跟在季星臨身后。周楚屹不知怎么想的,也跟了上來,伸了個懶腰,道:“我也好久沒上過自習了,一起吧。” 時小多:??? 你中邪了? 中邪的不止周楚屹,還有一個李悠。見眾人都往圖書館的方向走,她也跟了上來,親親熱熱地挽住時小多的手臂,笑著說:“時念,你不介意也帶上我吧?我最怕落單了!” 伸手不打笑臉人,時小多說不出拒絕的話,只能勾起一個尷尬的假笑。 你們開心就好,不用管我的死活。 〔91〕 四個人各懷心思,組成了一個臨時學習小組,在閱覽區的角落里占了一張桌子。 季星臨習慣性坐靠窗的位置,李悠用細瘦的小身板擠開時小多,正要在季星臨身旁的位置坐下,季星臨突然敲了敲桌面,眼睛看向時小多,說:“坐我旁邊,我有題目要問你。” 季星臨一貫直白,哪怕是偏愛也絲毫不加掩飾,干凈坦然。 李悠面色一僵,不太情愿地向后退了一步,她穿了雙小船鞋,田園風,鞋跟精巧。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李悠的鞋跟正落在時小多的腳面上,她用了不小的力氣,踩得時小多險些叫出來,脫口而出:“李悠同學,麻煩挪一下您四十八碼的腳,我的骨頭都要被踩碎了!” 周楚屹直接笑噴,李悠連忙收了腳,臉色越發難看。 四個人圍坐在木桌兩側,周楚屹對面是時小多,他光桿司令一枚,連支筆都沒帶,百無聊賴,東張西望。 時小多看不過去,丟了一本英語書給他,低聲道:“背一背單詞吧,少爺!” 周楚屹一手撐著下巴,一手翻書,直接翻到單詞表那一頁,指著“a”字開頭的第一列第一個單詞,問時小多:“這個怎么讀?” 他絕對是故意的! 時小多內心腹誹,按捺著脾氣,輕聲讀了一遍。她發音很正,吐字清晰,帶著點小女孩獨有的鼻音,聽起來非常舒服。 周楚屹來了興致,指尖滑向第一列第二個單詞,興致勃勃的:“這個呢?” 時小多看他一眼,又讀了一遍,聲音和臉都是軟乎乎的。周楚屹得寸進尺,一口氣問了七八個單詞。時小多心頭火起,正打算把國際音標手冊翻出來糊在他臉上,眼前光影一閃,一個白色ipad飛過來,險些砸到周楚屹的鼻子。 季星臨埋頭在卷子上寫寫畫畫,并不看他,簡短道:“有音頻,自己聽。” 時小多抿嘴偷笑,在桌面下悄悄鉤住了季星臨的衣角,撒嬌一般晃了晃。 季星臨不動聲色,照舊寫字做題,陽光落在他臉上,騰起暖而柔和的薄金色,連睫毛顫動時的幅度都格外好看。 李悠覺察到兩人間的小動作,“啪”的一聲將手中的卷子翻了個面,推到時小多面前,笑著說:“時念,有道題我不會做,能麻煩你給我講一講嗎?” 時小多立即收回鉤在季星臨衣服上的手指,仔細看了眼題目。 那是一道物理解析題,難度很高,時小多將題干看了四五遍,毫無頭緒。 李悠等了一會兒,露出疑惑的表情:“你不會做嗎?之前鄭老師說,五班新來的轉校生成績不錯,是個學霸,難道不是說你?” 時小多抓抓頭發:“顧老師抬愛了,其實我……” 李悠疑惑之間又加了點委屈:“還是你嫌我笨,不想給我講題?你……” “上次階段性測驗,”季星臨突然出聲,眼睛并不看李悠,問題卻是對著她拋出去的,“你物理考了多少分?” 李悠愣了愣,季星臨繼續說:“聽說上次出了個十八分,歷史新低,是你嗎?” 李悠皺眉:“季星臨,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季星臨用筆端在卷面上敲了敲,語氣很淡,“如果你連及格線都摸不到,沒必要做這么難的題。欲速則不達,明白嗎?” 李悠被懟得說不出話來,氣得手都哆嗦了,“啪”的一聲摔了紙筆,拎著書包起身走人。 周楚屹趴在桌子上,忍笑忍得腮幫子疼。 〔92〕 李悠一走,氣氛反而輕松很多,周楚屹沒事找事,又向時小多問了幾個單詞的讀音,然后就著暖洋洋的黃昏暮色睡了過去。 四周靜悄悄的,只有落筆寫字的細碎聲響,時小多將一張小字條推到季星臨面前。季星臨偏頭看了她一眼,目光疑惑,然后將字條展開,上面寫著: 那道題我會做的,只是不想給李悠講。你要不要聽?我給你講! 季星臨情商不及格,缺乏情感共鳴,懟起人來不留情面,但是他足夠聰明,并且敏銳。他能感受到一些細小的情緒在蔓延,給他溫暖,讓他心安。 很久以后季星臨才知道,那種細小且微妙的東西,叫“偏愛”。 如果說,愛是溫柔,那么,偏愛就是只待一人溫柔。 盡管季星臨在數學和物理上拿過的獎杯能塞滿一個柜子,可他還是由著時小多把整張卷子都給他講了一遍。時小多的解題思路不夠簡潔,有些啰唆,季星臨想出聲提醒,又忍住了。 既然要裝學渣,那就裝到底吧,裝到一半撂挑子算怎么回事! 時小多有個壞習慣——咬筆。發呆時咬,思考時咬,講題時思路斷了,也要咬一咬。之前隔著手機屏幕,季星臨沒辦法,如今肩并肩坐著,他直接上手掐住了時小多的下巴,拇指印在時小多的唇上,低斥:“不許咬筆!你五行缺聚氯乙烯?” 時小多的思緒還繞在題目上,下意識地抿了抿唇,嘴唇掃過季星臨指尖。 極輕的一碰,兩個人同時愣住。 時間緩慢流淌,身后突然傳來清脆的快門聲,季星臨迅速收回手。時小多轉頭看過去,鹿溪手上拿著手機,嘴里含著一根棒棒糖,歉疚道:“不好意思,忘記靜音了,你們繼續!繼續!” 說完,鹿溪腳底抹油。 時小多立即跟過去,將她堵在過道中央的石柱后。 這是個死角,季星臨的視線被石柱阻擋,沒能看見時小多拉著鹿溪的胳膊,臉埋在鹿溪的胸口,踩了電門似的亂撲騰。 “我我我……我干了什么啊!”時小多臉紅得要爆炸,“太丟人了!” “小帥哥秀色可餐,我要是你,我就撲過去,”鹿溪挑了挑時小多的下巴,壞笑著,“咬他一口!” 時小多順著鹿溪的話茬幻想了一下,臉更紅了,幾乎要滴出血來。她重新埋回到鹿溪胸口,悶聲道:“斑比,你介不介意我把鼻涕蹭在你衣服上?” 鹿溪叼著棒棒糖:“你介不介意我把你腦袋擰下來?” 〔93〕 圖書館的閱覽區和藏書區隔著一米寬的過道,有個男生自藏書區走過來,鹿溪拍了拍時小多的肩膀,說:“你看,那個男生的腿好長啊!上一次見到腿這么長的,還是蕭鶴遠。你說,這些人每天拖著兩條大長腿,走路不累嗎?不會恐高嗎?” 時小多順著鹿溪指示的方向看過去,神色一頓:“斑比啊,那個人就是……” 男生轉過頭,笑著說:“恐高倒是不至于,不過,上面的空氣的確更新鮮。” 鹿溪臉盲,記不清長相,但能認出聲音,是蕭鶴遠。 鹿溪不由得囧了囧,指著曹操說曹操,臉盲真害人! 美人學弟生了副好容貌,眉眼里仿佛藏著凜冬時節溫熱的酒,笑一笑,春意盎然。他看著鹿溪,懇切道:“今天要整理藏書區,人手不夠,如果學姐沒有其他安排,來幫幫忙吧。” 時小多好奇:“你在這里做義工?” 蕭鶴遠點點頭,臉頰上一對酒窩,干凈秀氣。他仍看著鹿溪,說:“學姐幫幫忙吧,今天人手嚴重不足!” 鹿溪正抓耳撓腮地想借口開溜,蕭鶴遠已經伸手過來握住了她的腕,邊走邊道:“學姐放心,館里的藏書都很干凈,不會弄臟衣服的。” 鹿溪被拖向藏書區,時小多站在原處,做了個“慢走不送”的動作。 鹿溪指著時小多問蕭鶴遠:“我身邊這個也是學姐啊,怎么只拽我不拽她?” 蕭鶴遠腳步一頓,摘下身上淺咖色的圍裙,套在鹿溪脖子上,笑吟吟的:“有一個學姐幫忙就夠了,哪好意思麻煩兩個!” 鹿溪賭氣:“那你去麻煩她啊!我很忙的!” 圍裙是全身款,頸間和腰間各有一根系帶。蕭鶴遠站在鹿溪面前,手繞到背后替她系帶子,手臂半攏著,將鹿溪圈住。 蕭鶴遠身上有洋甘菊和天竺葵的味道,應該是某種淡香水。 鹿溪很喜歡那味道,不由得嗅了嗅,脫口而出:“同學,你好香啊!” 蕭鶴遠動作一頓,側頭看了看鹿溪,嘴角勾起一點兒笑。 鹿溪臉上發燒,隱約覺得自己的智商好像在逐年下降,越來越不會聊天! 為了打破尷尬,她隨手拿起一本書,佯裝整理,誰知書頁邊角鋒利,在她指腹上劃開一道口子,血珠頓時冒了出來。 鹿溪痛叫,蕭鶴遠一把握住她的手。鹿溪條件反射似的揚手一推,將蕭鶴遠推了個跟頭。架子上的書雨點似的掉下來,其中一本工具書厚得像磚頭,邊角又尖又硬,正磕在蕭鶴遠的腦門上,蕭鶴遠悶哼一聲。 鹿溪嚇壞了,又是愧疚又是心慌,小聲說了幾遍對不起,也不管蕭鶴遠聽沒聽見,低著腦袋落荒而逃。 〔94〕 季星臨本以為時小多是一時興起,沒想到接下來的日子,他每天都會收到“視頻監督”。 大多數時間,兩個人各自埋頭寫題做卷子,中途休息時才會聊幾句天。季星臨一貫話少,時小多負責說,他就負責聽。 面對時小多,季星臨身上有著罕見的干凈與溫和,好像無論那個女孩做了什么選擇什么,他都會毫不猶豫地縱容。 他的感情其實很少,一旦給出去,便是只此一人的堅定不移。 夜深了,做完一整張物理試卷,兩個人都覺得疲憊。時小多推開窗,撲面而來的是清爽的晚風,萬千星辰斑斕閃爍,這世界,盛大著,也美好著。 時小多趴在窗臺上發了會兒呆,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笑起來,對屏幕上的季星臨說:“如星降臨——季星臨,你有一個很棒的名字,為你取名的人,一定很愛你。” 季星臨原本在閉目養神,聽到這一句,睫毛猛地顫了顫。 替他取名字的人是他爸爸。 季星臨記得那是個冬天,病房里暖氣開得很足,但他依然覺得冷。深色大衣裹在身上,雖然他才九歲,卻已然有了修長挺拔的味道。 爸爸瘦得不成樣子,嘴唇動了動,似是有話要說,好半天,只叫了聲兩個兒子的名字。 星臨,星曜。 凳子太硬,坐不住,季星臨索性跪在地上,貼在爸爸耳邊,輕聲說:“您放心,我會很快長大,去賺錢,給星曜治病。星曜的后半輩子,我來負責。我會養他,會照顧他,您放心,您放心。” 季星臨一連說了幾遍“您放心”,爸爸的眼睛里依稀有淚,他握住季星臨的手,艱難地吐出幾個字:“不怪你……” 他明白爸爸的意思,星曜會墜樓,完全是意外,跟他沒關系。 可是,別人可以不怪他,他不能不去責怪自己,是他這個做哥哥的沒看好弟弟,是他不夠負責。 季星臨走出病房時,里面傳來哭聲。他回了下頭,透過半開的房門,看見護士沉默著撤掉了各種儀器的線和管子。 所有人都在哭,他沒有,他的難過不比任何人少,只是哭不出來。 羅燕瘋了似的問他為什么不哭,說他沒良心,怪他害苦了這一家人。 那凄厲的嘶喊如同夢魘,圍繞他多年。 季星臨閉著眼睛,時小多以為他睡著了,叫了他幾聲,輕聲道:“不要在椅子上睡,會著涼的。” 季星臨慢慢睜開眼睛,他似乎剛經歷過一場噩夢,眼底有凌亂的黑色霧氣,他叫了聲時小多的名字,聲音有點兒啞。 時小多歪頭:“怎么了?” 季星臨看著她:“別人都說我是怪物,你呢,有沒有覺得我很奇怪?” 時小多笑了笑:“每個人都很奇怪啊,有的人不吃酸,有的人不吃辣,有人膽小懦弱,有人憤世嫉俗,哪有處處完美的人。我只希望,你能正視自己的缺點,盡量去改正它,改不掉也沒關系,我會包容的。” 隔著屏幕,光線有點兒模糊,時小多笑出兩顆小虎牙,可愛里帶著靈動,單純美好。 她說:“不要多想,你現在的樣子就很好哇,我愿意跟你一塊玩!” 多孩子氣的話啊。 季星臨垂下眼睛,指尖微微顫抖。 可是,他好喜歡這份孩子氣啊,喜歡得心跳都亂了。 互道晚安之后,兩人斷了視頻連接,季星臨去沖了個澡,坐在床邊擦頭發時拿著手機點開朋友圈,隨意看了幾眼,看見時小多五分鐘前發了條動態—— 你不睡,我不睡,你看我倆多般配。 季星臨笑了笑,然后點了個贊。 手機嗡嗡一振,有新消息跳出來,團支書在班級群里艾特時小多,讓她填一個表格。等了半晌,遲遲不見時小多出現,季星臨敲著鍵盤替她回了一句,然后擱下手機,關燈睡了。 〔95〕 時小多一踏進教室就覺得風向不對頭,董云面帶冷笑,何甜甜時不時地瞪她一下,眼睛里都要冒出火星子了。 時小多一臉無辜,前桌女生轉頭看了時小多一眼,吞吞吐吐地說:“時念,你有沒有看微信啊?就是,班級群里,你看一下吧……” 班級群的頭像上飄著一個紅圈,有未讀消息。 時小多不明所以,抬手點進去,瞬間感覺有驚雷滾滾而下,正落在她腦袋上,把她全身的骨頭架子都雷成了焦黑色。 微信群里,在那條艾特時念讓她填表格的消息下,有一條回復,回復人是季星臨,他回了三個字——她睡了。 她睡了?她睡了! 你是誰?你哪位?你怎么知道她睡了? 好好講講唄,我們不缺這點流量! 時小多滿頭黑線,趴在桌子上抱住了腦袋。 季星臨就是一頭豬! 季星臨踩著早自習的鈴聲姍姍來遲,這次他沒走后門,從正門晃了進來,嘴上還叼著一袋牛奶。董云正往黑板上抄“每日一背”的句子,扭頭瞅見季星臨,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季星臨繞過講臺走到時小多身邊,那丫頭還維持著抱腦袋的動作,默默崩潰。季星臨將一個紙袋放在桌面上,然后屈指敲了敲桌角。 時小多茫然抬頭,季星臨叼著牛奶,含混不清地說:“早點,趁熱吃。” 這話一出,教室里一陣躁動,前排的學生紛紛扭頭朝后看。 時小多臉紅得一塌糊涂,正想說我不吃,坐在季星臨隔壁的何甜甜突然開口:“時念,你人緣真好,之前有周楚屹送零食給你,今天又有季星臨給你帶早點。和你一比,我真是一點兒都不討人喜歡!” 季星臨把椅子從書桌下拖出來,他動作很兇,椅子腿擦過地面,響聲尖銳。 何甜甜撩閑上癮,故意道:“生氣了?我說的都是事實啊!” 季星臨嘴拙,不會吵架,但是表情里已經寫滿了不高興。時小多連忙摸出一個小籠包塞進何甜甜嘴里,邊塞邊道:“早點分你一半,好運氣也分你一半,希望將來也有人給你送零食送早點,治愈你的滿腹牢騷!” 前半句聽起來還不錯,后半句就有點兒不是滋味了,何甜嘴里塞著小籠包說不出話,等她把包子咽下去,顧若楊已經走上講臺準備上課了。 顧若楊站在講臺上瞄了一圈,拍了拍講桌:“后排那個小朋友,何甜甜,說你呢!嘴上的油擦一擦!就算你家條件好,也不必用這種方式炫富吧!” 教室里一陣哄笑。 時小多悄悄轉過身,朝季星臨眨眨眼睛,露出一絲得意的小表情。 第(2/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