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室友都不知道程司湛曾向她表白,俏俏笑了笑,道:“沒矛盾,本來就不算熟。” 一句話撇清了與程司湛的關系,也斷了兩人之間的聯絡,直到五一假期結束,俏俏才聽說程大神捅了個多大的婁子。 115) pch大學生程序設計競賽的亞洲區競賽地點設在了b市的理工大學,競賽規定每支參賽隊伍由四名在校大學生組成,需要在規定時間內解決八個或更多的復雜實際編程問題。每隊只能使用一臺電腦,比拼邏輯、策略、心理質素,也比拼配合和默契。 程司湛盛名在外,又是特招,他的名字自然列在參賽隊伍之中,帶隊的指導教授有兩名,其中一位姓劉,都叫他劉主任,正是與程司湛起過沖突的那一位,出了名的好大喜功、剛愎自用。 所以,這場比賽自一開始就埋下了巨大的隱患。 賽事規定,預賽時每個學校可派出三支隊伍,但只能有一支隊伍進入總決賽,角逐獎項。 每支參賽隊伍有三名成員,共用一臺電腦答題,解答完畢,向系統提交答案。程司湛這個人,專業技能有多強,脾氣就有多硬,與他合作得有一顆無限包容的心。預賽時他便與隊友有了分歧,那個孤傲自負的家伙強行修改隊友已做好的答案,導致四道題被多次提交,判定結果為timelimitexceeded—超時。 在解出相同問題數的條件下,程司湛所在的隊伍因為總用時過長而被淘汰,劉主任大發雷霆,怒罵程司湛就是壞了一鍋粥的老鼠屎。 一句話,把所有冒頭都指向了程司湛,就像惡意拉偏架。 程司湛也不是個能受委屈的主兒,當眾潑了劉主任一身茶湯,鬧得非常難看。 預賽結束后,q大的所有參賽者一并回到酒店休息,就在當夜,程司湛在客房里用花瓶打破了隊友的腦袋,劉主任報了警。 好在隊友傷得不重,交過保釋金程司湛就被放了出來。 被打傷的同學是家里的寶貝疙瘩,家長鬧到學校,要求嚴肅處理。 劉主任提出要將程司湛開除,杜絕此類暴力事件再度發生,肅正校風。目前還沒有具體的處罰通知,不過,程大神自b市回來后,就再也沒上過課,已經一個星期了,這樣下去,他遲早會因為曠課太多而被開除。 各種版本的八卦在院系里和論壇上流傳開,有人說程司湛只顧著自己出風頭,完全不考慮隊友,聰明反被聰明誤。還有人說,被叫了幾句大神就真以為自己是天才,幾斤幾兩都拎不清,結果預選賽就被淘汰了,真是丟人。 討論帖開了十幾個,樓層蓋得直抵天際,上百條回帖,一多半都在痛罵程司湛。 可謂聲名狼藉。 俏俏聽到最后,只覺冷汗涔涔。 毀掉一個人竟是這樣容易。 負責場外轉播的網癮少女周楚甜同學敲了敲俏俏的桌子,道:“你知道是誰幫程大神交了保釋金嗎?” 俏俏一臉茫然,搖頭,不知道。 周楚甜眨眨眼睛,吐出三個字:“你男人。” 我男人?陸驍? 不會吧! 俏俏錯愕。 周楚甜喝了口水:“計算機參賽隊的隊員親眼看見的,還私下八卦過,計算機大神和建筑系一哥是不是有什么親緣關系。” 俏俏苦笑,他倆要是有親緣關系我還活不活了! 程司湛在b市比賽時,陸驍的確在b市出差,到現在都沒回來。 俏俏撥過程司湛的電話號碼,也發過郵件,統統石沉大海。關于程司湛的事她總不能去問陸驍,索性直接去了程司湛的寢室。 俏俏趁宿管不在,溜了進去,敲門時三個室友都在光著膀子打游戲,門一打開,見外面站著個姑娘,瞬間慌了手腳。 俏俏越過他們看向程司湛的床位:“程司湛在嗎?” 東西還在,不見人影。 室友胡亂抓過衣服套在身上,解釋著:“他都好幾天沒回來了,我們也找不到他。” 俏俏垂下眼睛輕聲嘆氣,真是個讓人放心不下的家伙啊。 116) 陸驍三天后才回來,下了飛機哪兒都沒去,倒在金譽園臥室里的大床上睡了個昏天暗地,出差半個月,真的累慘了。 陸驍睡眠淺,容易醒,他聽到廚房有水流聲,爬起來一看,餐廳的桌子上已經擺了飯菜,紅豆薏米粥的味道香甜濃郁。 俏俏自廚房里探出頭,彎著眼睛:“再睡一會兒吧,還有一個菜沒好。” 陸驍做飯的水平還停在能把白開水燒熟的程度,他不會做,搗亂倒是挺擅長,站在俏俏背后一會兒偷塊排骨一會兒蹭口西紅柿,孩子似的。 俏俏被他鬧得手忙腳亂,險些把雞肉燒煳,她洗了些草莓,裝在果盤里遞過去,道:“金鷹卡通演動畫片呢,客廳看電視去吧,聽話。” 陸驍小的時候沒能被當成孩子來疼愛,如今長大了,倒是體驗了一把被人哄著的感覺。 很新奇,也很溫暖。 午后陽光極好,吃過飯,俏俏在落地窗前的木地板上鋪了毯子,又拿了幾個抱枕丟過去,枕著陸驍的腿躺在上面,慢慢翻看著手中的書,唱片機里播放著法語老歌,安靜空靈。 陸驍的手指自俏俏黑色的發間穿行而過,掠起淡淡的香氣,他主動同俏俏說起程司湛的事,他能及時出現,拉程司湛一把,還要感謝秦柯。 陸驍這次出差是學校的公務,業內的論壇峰會在b市召開,他陪同導師秦柯一道前往,剛好和程司湛住在同一家酒店。 半夜,凌亂的腳步聲和電話鈴聲同時響起,秦柯打著呵欠對他道:“你女朋友是軟件工程專業的吧,有個叫程司湛的人你認不認識?聽說,他代表q大來參加軟件大賽,跟我們住同一家酒店,有點頭腦。” 秦柯是個很少說廢話的人,陸驍立即預感事情不妙,他將電話夾在肩膀上,迅速起身換衣服。秦柯繼續道:“我聽到點小道消息,姓程的小孩要倒霉。你去看看吧,挺好的孩子,別毀在那些個不安好心的人手上。” 陸驍沒有在酒店里見到程司湛,他直接去了公安局,辦理了相關手續。他將車停在公安局門口,看著程司湛從里面走出來。 程司湛把隊友打得滿臉血,自己身上倒是丁點傷痕都沒有,刺短的頭發,黑色的t恤和短褲,一副外出度假的模樣,面無表情。 陸驍降下車窗,道:“上來吧。” 程司湛看著他:“錢,我盡快還你。” “先打個欠條吧,”陸驍握著方向盤,“萬一你跑了怎么辦?” 程司湛抿了抿嘴唇,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陸驍沒把他送回到參賽隊住的酒店,另找了一家賓館讓他暫時落腳。陸驍問程司湛打算哪天回去,程司湛沒回答,只說:“比賽的事,責任不在我。” 責任不在他,劉主任只當眾罵他一個,就是變相潑臟水。 折騰了一夜,天都快亮了,陸驍也累得不行,他從車上的雜物箱里摸出包煙,側頭點上,把煙盒和打火機一并遞過去,道:“我不是來替你討公道的,你跟我說這些沒有用,給自己想想后路吧。” 之后兩個人再沒說話,坐在車上抽了三四根煙,煙霧濃得像是失了火,太陽徹底升起來時,陸驍聽到一個低弱沙啞的聲音— “謝謝。” 若沒有陸驍伸手幫他一把,他面對的局面會更難看,人在異鄉,求助無門。 陸驍打開車載音響,將那個低啞的聲音蓋了下去。 117) 陸驍只告訴俏俏他是如何把程司湛撈出來的,卻沒告訴她,在離開b市前,他見過一個人,那個人叫方源,是另一支參賽隊伍的主力,也是程司湛在玉環樓里做項目時的合作伙伴。 方源的女朋友在陸氏旗下的一家酒店做前臺,方源在學校里與陸驍接觸不多,私下里卻叫他小陸總,帶著那么點討好和畏懼的味道。 陸驍找了家能安靜說話的咖啡館,道:“我不是來替程司湛出頭的,即便要出頭,也不該找上你。我只想知道這場比賽背后究竟藏著些什么。” 方源在他面前顯得很拘謹,垂著頭,半晌沒作聲。 陸驍看了看腕表上的時間,皺眉道:“這件事情說大不大,說小可也不小,連建院的秦副院長都聽到了風聲,學校究竟會怎么處理,誰也說不好。多一個人知道內情,也許,你也就多一個遠離是非的機會。聽你女朋友說你計劃留在本校碩博連讀,總該考慮得長遠一些。” 陸驍搬出秦柯的名頭,方源不得不謹慎對待,他深深嘆了口氣,道:“學校派出三支隊伍參賽,三支隊伍的綜合實力不可能相等,以程司湛的水平,他的隊友不該是你現在看到的那幾個人。兩個隊友的水平和程司湛差得太遠了,無論是意識、架構還是專業能力,程司湛轉轉眼睛就能想到的東西,給他們三天時間,他們都未必能悟透。他們理解不上去,就覺得那是錯的。程司湛太自負,他覺得自己能撐起整個隊伍,卻沒想到,那兩個人根本沒打算給他這個機會。眾口鑠金,程司湛又不是一個善于替自己辯白的人,他不背鍋誰來背?” 陸驍抬起眼睛:“所以,從一開始,就是有人挖好了坑在等著他?” “與其說是別人挖坑,不如說他自己給自己挖坑。”方源苦笑了一下,喝了口咖啡,“程司湛進玉環樓不到一年,能不能得罪的人他都得罪了。他的字典里根本就沒有‘合作’兩個字,脾氣又硬,絲毫不顧及別人的顏面,大家一起商討出的項目計劃,他說推翻就推翻,招呼都不打一聲。別人都跟著指導教授向北走,只他倔驢似的非要往西,拽都拽不回來,很多時候,就算他是對的,又能怎么樣,這不是一個非黑即白的世界。” 陸驍握著咖啡匙的手頓了頓。 就算他是對的,又能怎么樣? 多諷刺的一句話。 “再者,劉主任是什么性格的人?天天拍他馬屁,還要擔心拍在馬蹄子上,他會記仇。程司湛呢?”方源有些激動,臉色漲紅,“他分配到劉主任手下做項目的第一天,就要求項目資金透明化,質疑劉主任的賬目明細不合理,存在克扣項目資金的行為。他是算哪根蔥啊,一個破格被帶進玉環樓的本科生,這是他能管的事嗎?” 身骨冽冽的勇士,遇見卑佞的小人,程司湛才吃過幾碗飯,走過幾座橋,哪是那些老油條的對手。 陸驍忍不住刺了一句:“劉主任貴人事忙,專門勻出時間和心思來對付一個小小的本科生,未免太看得起程司湛了。” 方源抬起眼睛飛快地看了陸驍一眼,又低了下去,他抿了口已經涼透的咖啡,哀求著:“小陸總,我今天跟你說過的話,你能不能別說出去,畢竟我還要留校讀研……” “你什么都知道,什么都看得明白,”陸驍笑了一下,“冷眼旁觀,明哲保身。程司湛若能有你一半聰明,也不會走到今天的地步。” 方源用小調羹翻攪著咖啡杯里的液體,良久才道:“劉主任摸透了程司湛的性格,想要抓住他的七寸太容易。我能提醒他一次,提醒他兩次,總不能次次都提醒他,更何況,他也該得到點教訓。” 最后一句話,才是精華所在。 程司湛得罪的人還真不少。 也許,在有些人看來,優秀和出色本身就是一種原罪,不可饒恕。 和方源的談話就像一杯過期的牛奶,惡心了陸驍好一陣。回程的高鐵上,陸驍同秦柯說起這件事,秦老板翻看著手中的資料,笑得漫不經心,他道:“交易之道,剛者易折—程小同學脾氣過硬,不夠圓融,鋒芒露得又早,沒有吃虧才是怪事,落到今天這步,倒是正常。” 陸驍喝了口水,故意道:“劉主任是想借著這次比賽把程司湛從玉環樓的團隊里踢出去,讓這刺頭到別處礙眼,沒想到程小同學暴力傷人,給了他更多借題發揮的機會。這場比賽,這個人,都是犧牲品,可惜了。” 最讓人心寒的地方在于,劉主任搞這些小動作的時候,不是沒人知道,卻沒有人阻止,默許黑暗滋生。 “q大百年老校,金字招牌掛在那里,不是劉主任之徒能一手遮天的,”秦柯將手中資料翻過一頁,“其他院系的事,你的手也不要伸得太長,免得落人口實。下星期信息學院的老院長做東,請客喝茶,我去探探口風。孩子有錯,可以管,但不能一棍子打死,再重新懷一個。” 這比喻…… 陸驍撫了撫額角。 秦柯戴著眼鏡,自鏡框上方的空隙瞄了陸驍一眼,道:“我還是頭回見你管別人家的閑事,和這位程小同學關系很好?” 陸驍道:“他還算有骨氣。” 秦柯笑了笑,不置可否。 118) 很快,學校公布了對程司湛的處理決定,記大過一次,錄入檔案,全校通報,取消其包括獎學金在內的一系列榮譽的評選資格,玉環樓里自然也不再有他的一席之地。 他本可以從這里起步,接觸更多的東西,走向更好的地方,可惜,一夜之間,大廈傾頹。 說輕不輕,說重不重,與開除學籍相比,這已經是很好的結果。 據說,劉主任對這樣的處理結果并不滿意,在院長面前鬧了一場,列舉程司湛三大罪狀:傲慢自負、不敬師長、暴力傷人。這種道德敗壞、素質堪憂的學生,就該清理出去,以免臟了學校的百年招牌。 建筑學院的秦副院長端著茶杯來串門,正聽見這一句,笑著道:“教不嚴,師之惰。學生犯了錯,老師也有責任。身為師長,當以教引為先,趕盡殺絕不是在解決問題,而是在泄憤,私憤。劉主任覺得呢?” 劉姓主任跟秦柯就不是一個重量級,被反將一軍也不敢頂嘴,訕訕地走了。 至此,算是告了一段落。 俏俏再沒聯系過程司湛,偶爾能在教學樓里看到程司湛匆匆而過的影子。通身黑色,棱角分明,脖頸處繞著白色的耳機線,他像是一夜長大,成熟了,也更沉默。 陸驍倒是見過程司湛一次,在全校通報之后,程司湛將保釋金如數還了回來。 吃過一次虧,他還是學不會委婉待人,硬邦邦地丟過來一句:“我還了,兩不相欠。” 陸驍沒說話,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 擦身而過時,程司湛叫住他,低聲道:“為什么,幫我?” 陸驍眼神安靜,他說,你誤會了,我什么都沒做。 程司湛抿了抿嘴唇,右臉上晃過酒窩的痕跡,艱難道:“我還抽了你三根煙,改天還你。” 陸驍笑了,點頭說好。 第(2/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