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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的山間有一種清冽的冷香,枯木埋在雪中，冷淡的圓日落在枝頭，在地上灑下淺金光輝。

    一排雪人頂著打包好的無數(shù)物品,一蹦一跳，踏過山間冰凍的土，浩浩蕩蕩朝山里走。

    云洲玉說的新房子，就在白錦山更深的山里。

    他神神秘秘的，拿出一條布巾，示意以云過來，親手給她蒙上，反手打兩個死結(jié),還要叮囑：“不準偷看。”

    看他這么努力制造驚喜,以云只好配合。

    云洲玉自己推著輪椅，引著她往前走。

    剛上路，走了十幾步,云洲玉的聲音傳來：“你怎么不問問，還有多久能到。”

    以云其實一點都不心急，但順著他,問：“還有多久能到？”

    “早著呢，”云洲玉笑了一聲,捏了捏她指尖，“不要著急。”

    以云：“……”

    到底是誰著急？

    新居離之前的木屋不算遠，以云只覺得走了沒一會兒，云洲玉就說一句：“到了,你現(xiàn)在可以看。”

    她摸索著把布巾摘下來，從底下看到頂上，又從頂上看到底下。

    這是一幢沿著山壁修建的樓閣,共有十二層，一半是山，一半是樓，朱樓碧瓦，雕欄精雅，白雪點綴其間，像是把天上宮闕搬到人間，隱約薄霧飄飄，仙氣渺渺。

    以云呆呆望著這一幢突兀的樓閣。

    直到親眼所見，她才知道云洲玉到底準備了什么。

    十二層，如果是一年一層，確實能做得到這么雄壯的樓閣建筑，她算是明白，他為何期待新居，恐怕多少有寄托，卻無法承載過于沉重的思念。

    她沒參與的十二年，還是留下痕跡了。

    里頭早就搬好家具，精美異常，就是幾個城主府也沒有這般奢侈，燒著暖呼呼的炭火，光腳走在地板上，也十分溫暖，每個柱子都貼著術(shù)符，云洲玉自己住時，沒花上的術(shù)符，在這里全部都能見到。

    以云驚嘆：“你是怎么做到的？”

    云洲玉很受用她的驚訝，但對這個問題，不是很想答，直到以云又問一次，才清清嗓子，說：“是讓靈侍做的。”

    “哦，確實。”

    她不信小雪人們有這樣的能耐，用靈侍就能理解，不過，定會花費很多靈侍，很多氣力，當(dāng)然，云洲玉的能力，契約多少靈侍都做到。

    靠在欄桿上，以云往遠處眺望，這里見得到青州城與整片白錦山，一覽眾山小，令人心中激蕩。

    云洲玉忍了一會兒，終究開口：“那些靈侍，我全部解除契約了。”

    “啊？”以云從滿目好景回過神，腦子一激靈，“都解除了？”

    云洲玉說：“我答應(yīng)過你，不會有靈侍的。”

    以云一愣：“……有么？”

    云洲玉臉色陰沉下去。

    那是他第一次參加術(shù)士大會期間，見大術(shù)士身側(cè)伴著靈侍，便隨口提了一下。

    他每天要說幾十斤話，以云哪會記得那么清楚。

    以云瞬間察言觀色，說：“是啊，原來如此啊……”

    他冷哼一聲：“敷衍。”

    以云走到他面前，半蹲下身，忙轉(zhuǎn)移話題，說：“但是，靈侍都被解除，誰來收拾這么大一間房間？”

    云洲玉理所當(dāng)然：“小雪人。”

    以云為小雪人默哀。

    小雪人，慘。

    事實證明以云多慮，云洲玉隨手一捏，地上“噗噗噗”和長蘑菇似的，冒出一大堆小雪人。

    小雪人雖然小，但人多力量大，干活也干出氣勢來。

    以云擦干凈一架柜子，把一個墨色的小雪人放上去，那個墨色的小雪人，失去了靈，它剩下個外殼，外表看起來呆呆的。

    她笑了笑，把雪人擺好，跟著整理從木屋帶來的行李。

    他們的房間在九樓，因為云洲玉說，從這里望出去，每天都能和明月打個照面，若是無月，能與星辰同眠。

    東西其實不多，而且絕大多數(shù)，是云洲玉為她添置的，以云在收拾，云洲玉就在回廊畫符。

    他在加強雪人們的能力。

    隨意修改術(shù)符，而不會讓術(shù)符作廢，這世間只有他做得到，他沉浸此道，有時候畫幾筆，覺得不對，把符紙揉皺丟到一旁，自有雪人上來撿走丟掉。

    以云趁著間隙，抬眼看看他。

    云洲玉不知道什么時候察覺到，每次以云抬眼，他就稍微換一下姿勢，直到忍不住，揚聲道：“我知道我好看，你克制下你自己。”

    以云：“……”

    搬家格外耗費精力，夜間，兩人平躺在新的大床上，過了一會兒，不知道誰先翻個身，面對著另一個人，另一個人也照做，最后，他們面對面，對視著。

    這個房間果然格外被月色眷顧，即使不用點燈，依然亮堂堂的。

    云洲玉說：“我們拜堂吧。”

    以云點點頭：“聽你的。”

    云洲玉往前蹭，輕輕靠在以云頭上，糾正她：“不能說聽我的，得你自己也樂意，免得說我綁架你似的。”

    以云問：“我要是不樂意呢？”

    云洲玉捏捏她臉頰，威脅：“那我只能綁架你了。”

    以云噗呲笑出來，眉頭彎彎，雙眼盈盈。

    云洲玉低頭，鄭重在她額心吻了一下。

    他從昨晚就沒好好休息過，不對，應(yīng)該是從發(fā)現(xiàn)小黑雪人就是以云，就沒睡個好覺，因為現(xiàn)實太美好，反而不敢入夢。

    此時，他再撐不住，閉著眼，沉沉睡去。

    靠得這么近，以云能看到他根根分明的睫毛，漸漸的，黑色纖長的睫毛，和她眼前的倒計時，融合在一起。

    人軀剩余使用權(quán)限：一天六個時辰。

    以云心中沉了沉。

    一整天下來，她沒有表現(xiàn)出什么，云洲玉極為敏銳，她一旦表現(xiàn)不舍，或者擔(dān)憂，他一定會想方設(shè)法弄清楚。

    她不想讓他知道，平白多出煩惱，更怕，從他眼中讀到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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