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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你聽,風聲在曠野-《明川有知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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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柯冽是個指南針心中藏的神奇生物,有他在永遠不會有迷路的危險。連凱曾經笑言,這小孩的大腦皮層上一定刻滿了經緯度,連細胞都是由南至北,有序排列的。

    處理牦牛尸體時,連凱沒讓溫夏下車,她就著汽車的遠光燈看見柯冽倒了大半桶汽油上去,厲澤川低頭給自己點了一根煙,吸了一口,然后把那線星亮的微光扔在了被汽油覆蓋的尸體上。

    火苗瞬間躥了起來,在黃沙彌漫的夜風里爆出一朵巨大而熾烈的花,花心里安睡著一個無辜的生命。

    諾布一臉懵懂,壓低了聲音問柯冽:“柯冽哥,這頭野牦牛到底為啥攔我們的路?”

    柯冽抬眼朝厲澤川看去,厲澤川盯著越燃越烈的火苗,道:“它被人追堵,是來向我們求助的。”

    諾布“啊”了一聲,鼻腔里隱隱泛酸。

    肆虐的黃沙和紛飛的灰燼融在一起,勾勒出一種直入云霄的蒼涼底色,溫夏看見四個人城墻般比肩而立,厲澤川率先抬手,手指滑到眉邊,鄭重敬禮。

    禿鷹嘶鳴著飛過這片古老的天空,溫夏看不見厲澤川臉上究竟有著怎樣的表情,卻莫名地感覺到,他的眼睛一定是明亮的,如同蘊藏著一團巨大的火焰,在黑暗之中永恒燃燒。

    回到保護站時已是半夜,四名森警湊在一起開了個臨時會議。

    情況有變,厲澤川讓連凱和扎西一起留在家里,分別提審抓回來的那兩個康巴漢子,一定要從他們肚子里挖點有用的東西出來。

    扎西挑眉一笑,露出一口上好的白牙,道:“你盡管放心。”

    剩下的人明早六點起床清點補給,六點半準時出發前往庫賽湖。

    精確對表之后,原地解散。

    溫夏一天沒吃飯,又來了場“的士狂飆”,臉色綠得能榨汁。她慢吞吞地往宿舍挪,厲澤川坐在悍馬的車頭上,斜支著一條長腿,摘下戰術手套朝她揮了揮。

    溫夏眼中滿是警惕,道:“我現在沒力氣跟你吵架,保持一定安全距離比較好。”

    厲澤川笑了笑,抬手揪住溫夏的衣領帶著她往廚房的方向走。溫夏人矮步子小,腳下一頓踉蹌,嘴上亂七八糟地嚷嚷著:“撒手!姑娘我也是練過的,你再敢無禮,我就讓你見識見識什么叫‘沙包大的拳頭’!”

    厲澤川將溫夏扔在廚房的灶臺旁邊,轉身敲了兩個雞蛋,又切了點蔥花,變魔術似的端出來兩碗熱騰騰的湯面。

    溫夏饞得直吸口水,指了指自己的鼻尖:“給我的?”

    厲澤川逗她,搖了搖頭,道:“給元寶的。”

    溫夏“嘁”了一聲搶過碗來埋頭苦吃。兩個人頭碰頭地蹲在灶臺前,厲澤川用筷子在碗里攪了兩下,道:“不吃飯不是個好習慣,饑餓加上高原反應,過不了幾天人就得垮,你不想躺在擔架上被抬出保護站吧?”

    溫夏咬著筷頭露出一個狡黠的笑,道:“一會兒讓我趁早離開,一會兒又勸我要好好吃飯注意身體,厲警官,人民群眾懷疑你有人格分裂的傾向!”

    厲澤川埋頭吃面不接話茬,順便挑了幾筷子蔥花扔到溫夏碗里。

    溫夏皺著眉毛嫌棄道:“都兩年沒見了,你這臭毛病怎么還沒改過來?我要是你媽,我就……”

    “媽”字一出口,溫夏就意識到自己犯了忌,尷尬地停在了那里,眼神無措。

    厲澤川佯裝沒聽見,稀里嘩啦飛快地將面吃完,然后把碗筷往溫夏面前一放,道:“我負責做飯,你負責洗碗,合作愉快。”

    溫夏咬著筷頭小心翼翼地瞄他一眼:“對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厲澤川臉上沒什么表情,站起身道:“都過去了,沒什么可對不起的。”

    溫夏抬手扯住他的衣袖,仰臉看著他的眼睛,小聲道:“既然都已經過去,那你打算什么時候開始新的生活?”

    厲澤川轉身朝外面走,邊走邊道:“什么叫新的生活?現在這樣不就挺好。”

    溫夏的聲音從身后遞了過來,如倔強的小松鼠般喋喋不休:“厲澤川,你騙得了別人騙不了我。你把自己困在過去的陰影中,自我囚禁,自我封閉,這不是勇敢的表現,而是懦弱!從本質上講,你就是個自私又懦弱的膽小鬼!但即便是這樣,我依然愛你。”

    厲澤川腳步一頓,他聽出溫夏的聲音在顫抖,那個顫抖的聲音一字一頓地道:“我說過,無論你變成什么樣子,我都會繼續愛你。我愿意陪你熬過最黑暗的夜,如果白晝遲遲不來,我愿意做你的太陽。”

    厲澤川腳步微微頓了一下,也只是頓了一下,然后繼續頭也不回地向前走。

    洗了碗,擦干手,溫夏從行李箱里翻出一本專業書,裝模作樣地敲開了值班室的門。

    厲澤川正坐在電腦后面寫報告,一字一句敲得艱難,腦袋里時不時地閃過一些不太美好的記憶和片段。

    敲門聲咚咚一響,他抬眼就看見溫夏捋著門縫探進來半個腦袋,臉上的表情比他電腦里的總結報告還要正經,道:“舍友睡了,我開燈看書會打擾她,想在你這里蹭會兒燈。”

    厲澤川頗為感慨,這姑娘翻篇的能力真不錯,眨眼的工夫就變成了沒事人。

    他指了指電腦桌旁邊的空椅子,示意溫夏自便。

    一時間,屋子里只剩下敲擊鍵盤的機械聲和書頁翻動時的沙沙聲,溫夏強撐著看了兩行字就開始心猿意馬,腳掌撐著地面拖動轉椅,一點點地往厲澤川身邊湊。

    厲澤川搶在溫夏得寸進尺之前適時出聲:“別亂動,很吵。”

    溫夏清咳一聲,道:“我剛剛向某人表白了呢,某人就不想對我說點什么?”

    厲澤川盯著屏幕頭也不轉:“如果這個‘某人’指的是我,那么你想聽我說什么?道歉還是道謝?”

    溫獸醫神色一垮,立起書本擋住臉,小聲道:“那你還是別說話了。”

    再怎么精力充沛,到底還是累了,就著書本上的白紙黑字和打字時敲擊鍵盤的聲音,沒多會兒,溫夏就睡了過去。她側臉墊在手臂上,纖長的睫毛垂了下來,如同悄然棲息的蝶。

    厲澤川盯著那只“黑翼蝴蝶”看了一會兒,莫名地想起促銷會之后,他跟溫夏的另一次偶遇。

    2)

    陶芊芊過生日,瘋婆子約了好幾個朋友,在本地一家很有名的酒吧訂了位置,鬧著要不醉不歸。

    酒吧以海盜為主題,名叫“Sparrow”,向傳奇的杰克船長致敬。

    店里的裝修很有特色,吧臺是古老的雙梔船,酒柜是海盜的寶箱,吧椅都做成朗姆酒桶的形狀,投影儀在地面和墻壁上投映出插著雙刀的骷髏頭。

    幽藍的巫師燈像驚濤翻涌的加勒比海,光影落在船舵形狀的舞臺上,長發歌手隱匿在暗處,唱著BonJovi的成名曲。

    Ohshe'salittlerunaway

    Nooneheardasinglewordshesaid

    Theyshouldhaveseenitinyoureyes

    whatwasgoingaroundyourheart

    ……

    下酒游戲是搖骰子,溫夏運氣極背,搖一場輸一場,酒瓶子攢了三尺高,胃里一陣翻江倒海。她扣下杯子表示認,真不能再喝了。

    一個名叫傅雅歌的姑娘反客為主,站起來拿話嗆她:“這么多人都在玩,怎么就你掃興,你媽媽沒告訴過你做人得有點眼力見兒嗎?不喝酒也行,看見過道對面那桌了嗎,你過去,從那堆人里面挑一個,當眾親個帶響的,剩下的酒我替你喝。”

    溫夏回頭看了一眼,過道對面那桌聚了十幾個人,男多女少,目測都不是什么善茬。

    這姑娘是憋著壞要整她。

    陶芊芊早就喝高了,正忙著跟人玩“兩只小蜜蜂”,哪里還顧得上溫夏。

    誰讓傅雅歌這么擠對一下都得躥火,溫夏把玻璃杯往酒桌上一磕,清脆的一聲。她道:“喝我剩下的多不好,你不嫌惡心,我還嫌你唇膏顏色重呢。這樣吧,我親一下,你連喝三瓶,誰吐誰是孫子,敢玩嗎?”

    傅雅歌穿了一條黑色的抹胸裙,卷發紅唇,身材婀娜。她笑了一下,雙手環在胸前,道:“行啊,誰怕誰!”

    溫夏敢應下這份挑釁,除了傅雅歌太能撩火,更重要的是對面桌上有幾個人看著挺眼熟。溫爾說過,這年頭看著不煩的都是朋友,更何況是眼熟的。

    可當溫夏站在那桌前,一眼掃過去時,卻后悔了。

    她萬萬沒想到,厲澤川也在這里。

    厲澤川生了一副好樣貌,即便混在人群里,也一眼就能瞧見。

    單眼皮,線條如刃,像逆行的筆鋒。他染了頭發,青木系的亞麻灰,額發全部梳了上去,露出光潔的額頭,脖子上掛著一條細細的鎖骨鏈。手臂搭在沙發椅背上,蹺著兩條長腿,神情慵懶。

    有女孩主動湊上來跟他說話,故意貼近他的耳朵,他晃了晃酒杯里的冰塊,漫不經心。

    猩紅的沙發圍成一個半圓,溫夏站在緊挨著過道的地方,很快就有人注意到她。

    一個反戴著鴨舌帽的男人挑了挑眉,故意道:“妹妹是來找人的?”

    鴨舌帽男一開腔,附近的人都把目光移到了溫夏身上。厲澤川也看了過來,溫夏蹭著一群人的小腿擠到厲澤川的身邊,笑瞇瞇地道:“你還記得我吧?前些天我們見過的。我跟人玩骰子,輸了,拼酒也拼不過,答應人家做一件事來抵債。”

    厲澤川“嘖”了一聲,道:“不會是要我的微信號吧,你們玩得也太沒創意了。”

    溫夏搖搖頭,指了指他手里的杯子,里面還有小半杯酒,泡著冰塊,看顏色應該是威士忌。她道:“這個能給我嗎?”

    厲澤川沒說話,仰頭將酒喝干,面無表情地把杯子倒扣在桌面上,擺明了拒絕。

    有人吹了聲口哨,起哄聲響成一片,夾雜著幾聲調侃:“大川,你也太不給小姑娘面子了,萬一把人家氣哭了可怎么辦!”

    溫夏沒羞沒惱,格外認真地看著厲澤川,指了指他的嘴角:“你沒喝干凈,還剩了一點。”

    說著,她俯下身,親在他的嘴角上,吻住了那滴殘存的威士忌。

    厲澤川在溫夏吻下來時,倏然睜大了眼睛,連躲避都忘了。那一瞬間,他聞到溫夏發梢上帶著極淡的香氣,像紫羅蘭,淡淡的,沁入肺腑。

    威士忌隨著兩人的動作融進唇齒之間,這是溫夏第一次喝烈酒,正如她想象中的那樣,熾烈嗆喉。

    片刻靜默之后又是一陣起哄,敲桌子的、砸瓶子的,熱鬧得不像話。

    溫夏在口哨聲里直起身,她臉上有點紅,神色卻沒有半分忸怩,大大方方地看著厲澤川的眼睛,近乎天真地道:“媽媽說不能隨便占人便宜,要懂得禮尚往來。我剛剛親了你一下,你可以選擇打我一下,或者干脆親回來!”

    鴨舌帽男起哄起得最歡,興致勃勃地道:“這丫頭好直接啊!大川,我要是你,我就選擇親回來,帶響的那種!”

    周圍的人笑成一團,嚷嚷著:“親回來!親回來!”

    厲澤川瞪著溫夏半天說不出話,溫夏見他沒作聲,自顧自地道:“你既不親我也不打我,那我可要走了!”說完,又蹭著一群人的小腿原路擠了出去,還笑瞇瞇地對厲澤川擺了擺手,“后會有期呀,攝影師。”

    擺手的動作做到一半,有人自身后握住了溫夏的腕子,調笑著:“哪兒來的小妹妹啊,這么寂寞,在夜場里四處找男人!”

    溫夏驚得險些跳起來,狠狠甩了下手,掙開那人的糾纏。

    她身后站著一個穿花襯衫的男人,全身上下疊加了好幾種顏色,跟金剛鸚鵡似的。

    “鸚鵡”邪笑著晃了晃手里的杯子,道:“他不請你喝酒,是他小氣,到哥哥這兒來,哥哥請你喝,管夠!”說著,伸長了手臂要搭溫夏的肩膀。

    不待溫夏尖叫,眼前猛地晃過一道人影,有人從沙發上站起來,踩著桌子躥到“鸚鵡”面前,一把抓住“鸚鵡”的手指,借著勢頭向后一掰。

    “啊!”

    “鸚鵡”疼得大吼一聲,一拳揮出。

    那人側身避過的同時,起腳踹在“鸚鵡”的腰窩上,把人踹飛了出去,半天爬不起來。

    溫夏這才看清,跳出來幫她解圍的人是厲澤川。

    那一瞬間,溫夏突然想到《圣經》里的一句話:“世間萬物皆有定時,生有時,死有時,情動有時。”

    她對厲澤川真正情動,就是在這樣的時刻。

    混亂之中,他帶著守護的光芒降落在她身邊,從此,她的世界再容不下別人。

    “鸚鵡”摔倒時撞翻了幾張桌子,酒杯、酒瓶子一齊掉在地上,噼里啪啦地碎成一團。周圍的客人沒有絲毫驚慌,反而迎著巫師燈晃出的光影起哄似的瘋狂尖叫。

    “鸚鵡”身后跟著幾個小弟,紛紛端起架勢,準備干架。

    厲澤川抬手指著他們,眼神里煞氣森森:“本事不夠就別硬往上湊,哪根骨頭斷了都不舒服。”

    厲澤川的朋友一并站起來,足足有十幾個,明顯人數占優。“鸚鵡”的小弟互相看了看,沒敢先動手。

    厲澤川沖溫夏偏了偏頭,道:“到里面去,坐我旁邊。”

    溫夏乖乖點頭,擦身而過的瞬間,她拽住厲澤川的衣袖,小聲道:“別打架,手會疼,你是攝影師,手很重要。”

    厲澤川忽然很想摸摸溫夏的腦袋。

    “鸚鵡”被手下扶了起來,鼻子下還掛著血,站都站不穩,指著厲澤川放狠話:“姓厲的,你給老子等著!”

    “等你?”厲澤川笑了笑,表情十分不屑,“等你騎著小三輪來找我飆車嗎?上次在盤山路,輸得還不夠慘?摔掉的門牙鑲上了嗎?還有上上次在射箭俱樂部,誰叫囂著要跟我比試,結果頭頂蘋果時嚇得尿了褲子?”

    “鸚鵡”被當眾揭了傷疤,臉上時青時白,揮著拳頭又要往前撲。耳邊突然傳來一聲巨響,視線里多出一道人影,那人推著“鸚鵡”的胸口,將他按了回去。

    巫師燈晃到那人身上,二十七八歲,鬢角處一道狹長的疤,穿了一身白色的運動套裝。

    所有人一起循聲看過去,有人小聲嘀咕了一句:“關封,Sparrow的老板。”

    關封站在厲澤川和“鸚鵡”中間,嘴上咬著一根煙,卻沒點,慢條斯理地道:“出來喝酒是尋開心的,有什么不痛快的就吼一吼、罵一罵,何必動手呢。桌椅板凳什么的碎了可以再買,骨頭要是傷了,可沒地方配,你們說呢?”

    關封是酒吧街上有名的混混頭子,他說的話沒人敢反駁。

    “鸚鵡”點頭如搗蒜:“封哥教訓得對,是我們沖動了,對不住啊。”

    關封沒再理他,看向厲澤川,似笑非笑:“好久不見啊,大川。你難得來一次,怎么也不打聲招呼?”

    厲澤川看著他,淡淡地道:“封哥貴人事忙,我怎么好意思叨擾。”轉頭看一眼溫夏,“走了,我送你回家。”

    溫夏低著頭從關封眼皮子底下走過去,關封突然道:“新女朋友嗎?沒見你帶出來過,挺漂亮的。”

    “新”字咬得格外清晰。

    溫夏腳步一頓,抬頭看了關封一眼,那人剛好也垂眸看著她。四目相對,溫夏發現關封其實長得很好看,就是眼神里帶著股邪氣,不像什么正派人。

    厲澤川將溫夏拽到自己身后,看著關封,道:“我會幫她,是因為看不慣有些人披著人皮不干人事兒。欺負女孩子的都不算男人,這道理還是封哥教我的。”

    關封笑了一下,意有所指:“我教你的東西可太多,你要全都記著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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