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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7章 .搬山-《妾無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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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婚后三日,武梁也意思意思按照習俗“回門”去了,晚上程向騰歇在書房里。

    這天入夜,本該遠在充州的鄭老將軍,忽然快馬加鞭從西北趕來,求見程侯爺。

    程向騰已然睡下,外間守夜的小廝不敢殆慢,忙入內喚醒了他。

    程向騰聽聞是鄭將軍,毫不猶豫:不見。

    老將軍不遠千里趕來京城,又這么漏夜前來,必然是有要事,竟然不見?連小廝都稍愣了愣。

    外間鄭老將軍聽到回話,呆立半晌,撩袍跪倒,口呼:“屬下鄭某,前來向侯爺賠罪,求侯爺一見。”

    小廝只好再次通傳。

    程向騰惱了,罵小廝攏人清夢沒有規矩,讓他滾出去。

    小廝明白了,侯爺顯然對鄭老將軍所為何事心知肚明,有意為難。

    于是再無旁的話,一句請回,外奉送一句不得喧嘩給老鄭同志。然后關了院門,再不理會。

    鄭老將軍門外枯跪良久,暗自心驚,最后終沒多言,起身往大房院里去了。

    武梁曾經感慨過,說鄭氏“有個好爹就是任性啊”——這話一點兒不錯,鄭氏敢鬧騰的根源,極大程度上來說,就在于鄭老將軍的態度。

    鄭氏母子在京城的行事,鄭老將軍絕不會不知情。程向騰相信他并沒有參與,但他至少是放任和縱容,甚至不動聲色的支持。要不然,如何會一隊隊的人馬撥給他們呢。

    定北侯家,難道會缺家丁護衛不成?再說派那么多人預備做什么呢,京城里,甚至大湯天下,有幾個眼瞎心盲敢有事無非的,招惹定北侯家的少爺呢。

    這些人馬,說白了不是對付外人的,就是給他們大房孤兒寡母立腰氣壯膽色,跟自家二叔較勁用的才對吧?

    鄭老將軍在家事上不信行程向騰,對世子之位有期待,卻也知道自己的要求過份,不好直白說出口,因此任由他們婦孺小兒張牙舞爪地叫破。

    然后程向騰無奈也好,愧疚也好,憐惜孤弱也好,反正最后能幫他們達成心愿,那就是好事兒。

    但他顯然忘了,手有利器,易生殺心。別說是婦孺,就是有個頗有見識的大男人,當手握大隊人馬,又無有效監管,辦事兒都難免掌握不好分寸。大房母子的心思,就這樣有恃無恐的一天天膨脹,終于生出謀害長輩之心。

    程向騰有時想想,真心覺得可笑。他還想著拿子女親事拿捏人家呢,人家想的卻是手起刀落一了百了,根本思想就不在一個層面上好嗎。

    對于鄭老將軍的這種無原則的人力支持,程向騰一直很不滿意。就是他的這種看似愛護的行為,助長了野心,滋生了邪念。

    只是鄭老將軍是程家軍的主力,從前跟隨著程老侯爺,后來跟著程向騰大哥,到現在是他,說起來,輔佐他們三代侯爺了。

    如今垂垂老矣,寵縱些孫輩,雖然過當,但程向騰相信他骨子里的忠義仍在,也一直不忍心拿他作伐的。

    可是這次,他真的怒了。

    上次程熙問計的信件,程向騰發還時故意留了破綻,他就是為了讓鄭老將軍知曉的。

    那是程向騰給他的警告,他在等他的表現。

    聰明人對話,不需要說太多,他相信鄭老將軍能明白。

    但是鄭老將軍讓他很失望。

    ——當初鄭老將軍接到信,的確嚇了大大的一跳。

    滿紙荒誕,不忠不孝,大罪過!

    那些都不說,只說成事的可能性:動程向騰是那么容易的嗎?

    他鄭將軍的人馬在西北,而程向騰的追隨者,很多回了京,京城是他們的勢力范圍。程煦靠著那點子人馬,就想將侯爺拿下,找死么不是?

    就算是他西北的人馬,真當能給他使喚著去謀害程向騰么?要知道他們之所以被叫做程家軍,那都是老侯爺的死忠,是抱團強硬的鐵騎。

    程向騰襲了侯爺名正言順,先帝親命,又開疆辟土沙場馳騁,如今程家軍中,他就是正統。并且如今的世子爺,又是皇帝親封,毫無疑問的合理合法。并沒有誰認你們這些小崽子為主啊,大隊人馬誰會給你拿來玩內部分裂用?

    還有,就算出其不意萬一得手了,程向騰倒下了,大房就真能安然坐享勝果么?程向騰的子女先不說,單說他手下的忠勇之士,就一定會各種手段報仇反撲的。軍中漢子,軍中忠義,軍中交情,以及這些年在京城,會沒些凌厲手段私下勢力?豈是他一個無經歷的后生所能體察的。

    更讓鄭老將軍吃驚不小的是,那封信被人動過,他們祖孫,一向有自己約定好的記號和封印方法。

    能截他們的信,能動用一樣的火漆再封合,能看了那樣內容的信不動聲色,鄭老將軍知道,這個人一定是程侯爺。

    鄭老將軍一番思量后,便迅速回信一封,措辭嚴厲,把程煦罵了個狗血淋頭。并讓他自請家法,向程向騰賠罪認錯去。從此后要改過自新,否則連他也定不輕饒。

    這封信,很具表象,倒更象是專門寫給程向騰看的。

    那樣心懷忤逆的一封信,鄭老將軍竟然就想這樣靠言語斥責輕輕揭過,卻沒有任何實際的行動。

    他如果連最該做的是撤回程煦手上的人馬,讓他縱使有心也無力都想不到,他就不配這么領兵一輩子。

    他還在縱慣著程煦。

    很快屬下發現,鄭老將軍除了走正常途徑的信,另遣了親信入京,面見鄭氏密談。

    呵……

    再后來,二十人的分隊,把程向騰圍在了京郊……

    這次,要釜底抽薪,徹底拔了他們的爪子。

    ···

    鄭老將軍這么夜馳回京,不是因為程煦的信,不是因為京郊的狙擊,而是因為他收到了程向騰的信。

    信上沒頭沒尾,只抄注了兵部底案上,一些西北兵的軍籍。問他,這些人現在哪里,過去一年中,他們每個人軍餉多少,出過什么勤。

    那些人,都是被他遣給大房使喚的兵士。

    和平時期,各地駐軍將領,誰沒有動用手下兵士干些私事的?大家心照不宣罷了。

    但那有個限度,到底兵是國家的兵,國家養著的,平時是要練兵的,不是干私活兒的。

    鄭老將軍看到信,激靈靈一個冷顫,知道這是引火燒身了。

    公器私用、私自調兵、豢養私兵什么的,都是不得了的大罪過,萬一被定性,真夠他喝一壺的了。

    鄭老將軍于是片刻都不敢耽誤,迅速進京面見程向騰。

    一路上準備了許多說辭,苦情戲溫情戲都有,反正就是認罪,求饒,開脫,尋思著等把話講開了后,還能順便提點要求啥的。

    只是沒想到程向騰見都不肯見他,任他跪在門外,一點情份都不講。

    當晚,鄭老將軍與女兒外孫密談許久。老將軍曉以厲害,教訓他們此次事關重大,一定要他們誠懇認罪,低頭做人。

    京郊那事兒一直沒發作出來,大房他們心里也是害怕的,要不然也不會安靜這么久。如今見了自家外公,又松了一口氣,許多的怨言一并噴發。

    說侯爺能收攏軍心打得勝仗,都是得了外公你的相助。可是如今呢,侯爺位置是他的,開疆辟土的功勞是他的,咱們落下什么?連禮待都沒有,竟然將遠道而來的你拒之門外。這樣忘恩負義,這樣欺人太甚,咱做什么要低頭認了?

    有世子之位還有個希望,將來咱這房也有當上侯爺揚眉吐氣的一天,現在連世子之位都成了別人的,那他們還有什么盼頭,難道咱就由著他欺負一輩子不成?

    鄭老將軍讓他們無須多言,如今事成定局,多說這些也無益。先把眼前的坎兒過去再說。

    程煦不解,您手握程家軍,做什么要怕別人?

    總之京郊那事兒,堅決不能承認。家門不幸,叔侄傾軋,這樣的事他家二叔肯定不想傳出風聲去。如今人都死了,死無對證,關咱何事。

    鄭老將軍說你死腦筋啊,別以為人家是因為沒證據所以拿你無可奈何了,正相反,人家把人都滅了,恰恰說明人家是準備以牙還牙了。

    也不看看侯爺滅口之后是什么表現。若是象從前對程烈那樣,對程煦也一頓打罵責罰倒好了,那樣的話不管被揍得多嚴重,總之也出不了人命。再說就算程向騰發狠,程家上面還有太后有老夫人她們呢,手心手背都是肉,怎么也會幫大房求個情討個饒留條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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