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顧鸞一時仍在這突然而至的母女重逢里回不過神――幾十年了,她竟還能跟母親重見。 好生怔忪半晌,她才忙答道:“都好……都好著呢!” 顧夫人攥住她的手:“快好好歇著,你這月份大了,一路從京中過來我都緊張。” “我沒事。”顧鸞笑起來。母女二人一同坐到臨窗的茶榻上,顧鸞問:“您怎么突然來了?也不提前說一聲。” “皇上下的旨。”顧夫人覷著她,“倒是你,有孕了也不來個信。若不是皇上差人傳我來陪你,我都還不知你有喜了。” “……我怕您和爹爹擔心。”顧鸞含糊道。 她其實是忘了。 一別幾十載,重生之后她也就跟父親見過那一回,一時間找不回“有事要跟家里說”的習慣。但能再見到父母她也自然還是開心的,抬手撫了撫小腹:“您要當外祖母了,高不高興?” “哪能不高興呢?”顧夫人的目光也落在她的小腹上,“我們聽說你有喜,當日就高興得一晚沒睡好。第二日又怕你有個三長兩短,又沒睡好。虧得皇上差去傳話的公公知道些情況,說你胎像一直不錯,我跟你爹才安下心來。” “胎像是挺好的。”顧鸞抿笑,忽而想起什么,笑意又一下子弄了,直笑出聲來。 顧夫人看著她:“笑什么?” 顧鸞搖搖頭:“怪不得皇上方才不肯過來,說是有事,我還信了……” 現下看來,該是怕攪擾她們母女重逢吧。 他這個人,對人慣是有幾分體諒的。明明自己是帝王之尊,開個口就可讓旁人退開,卻每每聽說她在跟賢昭儀小坐他都不想來擾她們清閑。 如今知道她要見母親,他必是更有心避一避了。 顧夫人聽言,神情微凝,仔仔細細地看了她一會兒:“皇上對你當真不錯?” “嗯。”顧鸞點點頭,“我知道您和爹爹擔心什么,但皇上他……”她想了半天不知該如何形容,溢美之詞在心底涌出許多,連她自己都覺得若讓母親聽了未免太過浮夸,就只說了一句,“是個很好的人。” “那就好。”顧夫人松氣,“你過得好,爹娘就高興。但娘還是要給你提個醒,人生就這么短短幾十載,你還是把喜怒哀樂都系在旁人身上,來日倘使有什么變數,你也得看開,日子總歸是你自己的。” “這我都明白。”顧鸞抿唇。 上一世她就是那樣過來的,一輩子只為自己活。最后雖有缺憾,卻也算一生都平安富足。 這一世她也仍清楚這份道理,只是隨著相伴的日子越來越久,她越來越信得過他這個人了。誠然,倘他有朝一日真的變了,她還是要過好自己,可在那之前,她愿意全心全意地信他。 說了一會子話,母女兩個一同用了午膳,顧鸞接著就耍了賴,糾纏著顧夫人跟她一同躺到床上去午睡,顧夫人看著她又好氣又好笑:“自己都快當娘了,還跟小孩子似的!” 顧鸞沒臉沒皮地堆著笑,與她一起躺下。躺下后她側首看了看,只覺恍如隔世。 不,不是“恍如隔世”,是確確實實地隔了一世。 上一世年幼的時候,她最愛在夏日里撒嬌耍賴地把父親從房里推出去,好自己霸占半張床,跟母親一起午睡。那段時光是愜意的,后來進宮的時日久了,事情多起來,她就好像忘了這些。直到晚年時,閑來無事又鬼使神差地記起,心下常一陣唏噓。 顧夫人看著她高高隆起的腹部沉吟了會兒:“太醫真說你胎像好?” “真的呀。”顧鸞淺怔,“怎么了?” “我瞧著你這肚子……總覺得比尋常七八個月的身孕要大些。方才坐著說話還不太明顯,躺下就看得更分明了。”顧夫人邊說邊翻過身,面朝著她,露出憂色,“我知道宮里吃得好,孩子大些也應當的。但可別弄得個胎大難生,那你可就要遭罪了。” 其實不止是遭罪。顧夫人怕嚇著她,話說得委婉了許多――倘使真是“胎大難生”,丟了性命的也不在少數。 略作沉吟,顧夫人又問:“產婆可都備妥了?” “備妥了。”顧鸞點點頭,“御前的張公公去挑的人,皇上又親自將典籍過目了一遍。都是家世清白可靠的,您放心。” 顧夫人猶自遲疑了片刻,才點了點頭:“那就好……” 椒房殿里,皇后原也有心睡上一覺以解連日顛簸的疲乏,聽宮人進來稟了話卻睡不著了,沉著臉坐在茶榻邊,一語不發地喝了半晌的茶。 景云立在旁邊,腹稿打了許多遍,才敢不疼不癢地勸上一句:“娘家人進宮來陪產,原就是有例可循的。佳妃的爹娘雖身在河南,離得遠些,但既是受詔而來便也不算壞了規矩。” 可皇后說:“這個本宮也知道。” 景云滯了滯:“那您又何必不高興呢?” 皇后黛眉淺皺:“佳妃是御前出來的人,行事素來是有分寸的,宮里的事她都看得明白。本宮懷著永昌的時候,為做后宮表率,沒有大費周章地讓母親進宮,便是賢昭儀也看懂了,只字未提讓娘家人進宮之事。如今,佳妃反倒不懂了?” 景云一愣,不料皇后會挑佳妃這個錯處。 略作思忖,她只得順著皇后的話說:“佳妃娘娘是該懂的。可也或許……是私心占了上峰,實在思念家人便顧不得那許多,就還是讓顧夫人進來了?” 皇后的臉色仍不太好看,又抿了口茶,重重緩了一息:“但愿如此吧。” 倘若真如景云所言,她便不會跟佳妃計較。一入宮門深似海,思念家人終不是什么錯處,佳妃又有著身孕,她身為皇后也該照顧有孕嬪妃的心思。 但她只怕佳妃是有意耀武揚威。 近來她總是這樣緊張,從前不曾有過的刻薄時不時地涌出開,止也止不住。 經過幾次之后她就慢慢地懂了,嫡妻與寵妾就是難以相處的。即便她無意爭寵,卻擋不住寵妃想與她分庭抗禮。 一個下午在愜意中過得很快,顧鸞與母親一起在清心苑附近走了走,回來后又帶母親去瞧了瞧柿子。 清心苑里也是先一步為柿子砌了馬棚的,它卻自在慣了,到了陌生的地方也不愛在馬棚里待著,就慢悠悠地繞著后院溜達,熟悉新的“領地”。 顧鸞帶著母親去找它的時候,它正悠閑地在后院的湖邊飲水,頑皮起來一頭扎進瀑布,鬃毛都被打得濕漉漉地,它又飛速一抖,甩得水珠四濺。 “柿子!”顧鸞喚它,它轉過臉,視線定在旁邊的陌生人身上,認真地看了看。 接著,它好像很快認定了顧夫人是“自己人”,踏著小碎步一顛一顛地跑到顧夫人跟前,二話不說就把濕漉漉地大腦袋往顧夫人懷里拱。 “哎喲!”顧夫人嚇得一躲,發覺它只是在耍賴就笑了,伸手揉它的毛,“這馬怎么……怎么……” 第(2/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