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張儀使魏,必過崤塞,坐鎮澠池大營的龐涓在第一時間就知道了。 作為對手國的首任相輔,張儀親持使節出使敵國,這讓龐涓有點發蒙。 龐涓想不明白的有兩點:一是此人用什么手段擠走公孫衍,當上秦相;二是此人為什么一當相國就率團使魏。秦、魏交惡,血戰未休,張儀此來,用心必不善,但何處不善,頗讓他思量。 想到自己與張儀在鬼谷里的糾葛,想到張儀為人狡賴,從來就不是個磊落的人,龐涓越發坐不住了,一面使人一路監視,四處打探,一面悄無聲息地緊跟于后。 張儀前腳趕到大梁,遞過國書,被太子申安排入驛館安歇,龐涓后腳就馳入城門,趕回府中了。 龐涓洗去塵埃,穿上浴袍,未及與夫人親近,龐蔥入報,說是秦使張儀求見,已在府門恭候。 “咦?”龐涓吃一大驚,“你就對他講,我不在家,在軍中未回。” “我講過了,他不信,他說你就在府中,若不見他,他就不走!” “這這這??”龐涓急踱幾個來回,“全大梁人都曉得我在軍中理事,他是如何曉得我已回到府中了呢?” 龐蔥搖頭,臉上也是惑然。 “也罷,”龐涓頓住步子,臉上發狠,“你且請他進來,看我羞他一羞!” 龐蔥出去,將張儀請入客堂,托故出去。 張儀候有半個時辰,龐涓才從偏門進來,身上仍是那身浴袍。 以浴袍見人,在官場是大不敬,但在同窗面前,倒是另當別論,是以張儀視若無睹,“呵呵呵”笑出幾聲,起身拱手:“好一個出水王八,龐兄你總算露頭了嗬!” 聽到“王八”二字,龐涓即刻聯想到當年山中的那場戲弄,頓時臉上發漲,氣血上涌。然而,畢竟是同窗相見,自己身穿浴裝,不敬在先,且在自己府中,張儀這又笑臉相迎,龐涓有火也發不出來,勉強忍下,略略一拱:“慚愧,慚愧。在下從前線馳回,這剛洗去塵埃,聽聞張兄駕到,未及換裝,就急急出迎來了?!? “幸甚,幸甚,”張儀又是一拱,算作回禮,收住笑,切入正題,“鬼谷別后,你我兄弟天各一方,相見一面,真比登天還難哪!” “呵呵呵,這不就相見了嘛!”龐涓截住話頭,指席位略略讓過,分賓主坐定,直入主題,“敢問張兄,大梁城中無人不知在下在澠池,張兄何以認定在下就在府中呢?” “不瞞龐兄,”張儀緩緩應道,“在下不但認定龐兄人在府中,且還認定龐兄是一路護送在下至大梁的呢?!? 龐涓怔道:“你何以這般認定?” “因為,”張儀狡黠一笑,“天底下知曉龐兄的,怕是只有在下一人?!庇譁惿仙碜?,壓低聲音,“知我張儀入使,若不尾隨監視,還能是龐兄嗎?” “哈哈哈哈,”龐涓豪爽長笑,“痛快!”轉對屏風后面,“來人,上茶!” 龐蔥聞聲趨入,斟上茶水,低首退出。 “來來來,張兄,請茶。”龐涓端過一杯,兩手一拱,品啜一口,放下杯,二目直射過去,“張兄來得好呢,自鬼谷一別,在下有多個不解之謎,正要一一請教張兄。” “不必客氣,”張儀亦啜一口,放下杯,看向龐涓,伸手禮請,“龐兄請問。” “張兄應該不會藏私吧?”龐涓將話砸實。 “在下知無不言。” “好!”龐涓捏捏拳頭,“在下這第一問,”湊過去,壓低聲,“張兄是如何舍得師姐,來此污穢凡塵里博取功名的呢?” “回龐兄的話,”張儀心底微微一震,迅即定住,嘴角綻開一笑,亦壓低聲,“功名好咧。龐兄難道不是率先舍下師姐,涉身污穢的嗎?” 龐涓似是沒有想到是這應答,先是一怔,繼而豎起拇指:“張兄好答。這第二問是??”略頓一下,刻意制造氣氛,“聽聞張兄失戀下山,失意酗酒,在楚地飲了個酩酊大醉,糊里糊涂地娶下一妻,可有此事?” “正是。她叫香女,依照谷中排序,龐兄該稱她師嫂才是?!? “哈哈哈哈,”龐涓長笑出聲,“香女,香女?嫂夫人起得好名字嗬!”故意捏下鼻子,壓低聲音,“聽聞嫂夫人是個宰豬的,可是當真?” “此聞不虛?!睆垉x淡淡一笑,“山不轉路轉,他日龐兄若到寒舍,在下定讓她宰殺一豬,為龐兄來個全豬宴,如何?” “好好好,在下就愛吃豬肉呢!”龐涓陰陰一笑,朝后略略一仰,“在下這第三問是,聽聞張兄在楚,相中楚王一塊寶璧,欲拿走細賞,不幸卻被大楚令尹誤作賊人,捉個現行,逮入大牢,打了個皮開肉綻,此事當真?” “龐兄聽錯了,”張儀不疼不癢,修正他道,“不是誤當,是真當呀!在下讓大楚刑卒打了個體無完膚,差一點點兒就見不上龐兄你了!” “嘖嘖嘖,”龐涓連嘖幾聲,拱手道,“大難不死,必有后福,在下賀喜張兄了!”又傾身湊近,再壓低聲,“在下甚想一睹張兄所竊,不不不,是所拿之璧,敢問張兄能賞臉否?” “讓龐兄失望了,”張儀微微搖頭,兩手一攤,“在下是既沒竊,也沒拿呀?!? “哦?”龐涓故作一驚,“這么說,昭陽他是??冤枉張兄了?” “呵呵呵,”張儀淡淡一笑,輕松滑過,“冤也沒冤,沒冤亦冤,這是一樁無頭案了。” “張兄好肚量,”龐涓再伸拇指,“真是人各有志呀。若是有人冤枉在下,在下必與此人勢不兩立,不共戴天!” “龐兄還有問否?” “有有有,”龐涓急又轉回正題,“在下好奇得很,有得問呢。這第四問是,聽聞張兄不屑留楚,赴趙投奔蘇兄,卻被蘇兄誤作乞丐,打發十金送客,可有此事?” “確有此事?!? “唉,”龐涓長嘆一聲,“在谷中之時,蘇兄這人,看起來倒挺厚實的,豈料出山之后,竟就這般小氣,才賞十金。要是張兄到在下府中行乞,必賞百金!”說著“呸”地啐一口,“就沖這個,在下鄙視他了!” “第五問呢?”張儀面無慍色,淡淡問道。 “呵呵呵,張兄真還是個急性子呢!”龐涓哂笑一聲,接道,“聽聞張兄與秦人有殺父之仇、羞母之恨,可有此事?” 龐涓刻意將“逼”字改為“羞”字,靜觀張儀的反應。 “有?!? “唉,”龐涓嘆聲更長,“儒者仲尼有云,‘父之仇,弗與共戴天’,這又加上羞母之恨,唉,在下今日方知,張兄是真正不容易喲,為了這個功名利祿,投身事仇,將殺父之仇、羞母之恨,全都豁出去了!”說畢,又出幾聲長嘆,搖頭,陰陽怪氣,“嗟乎張兄,值乎?不值乎?” 張儀沒有接腔,也沒生氣,兩眼眨也不眨地盯住龐涓。 “張兄不覺羞乎?” 張儀微微一笑,輕輕搖頭。 “張兄不覺恥乎?” 張儀又是一笑,依舊搖頭。 “張兄面皮??”龐涓猛地變過臉色,聲音驟冷,端起茶杯,作趕客之勢,“竟然厚至此乎?” “龐兄息怒,”張儀摸摸臉皮,依舊掛笑,“這張臉皮若是不厚,怎能分給他人呢?” “分給何人?” “分給龐兄你呀!” “分給我?”龐涓一震,兩眼直射過來,“我怎么了?” “龐兄一切好好的,只是??”張儀指向龐涓的臉皮,“此處沒皮了!” “姓張的,”龐涓暴怒,震幾,一字一頓,“此言可有說辭?” “有有有,”該到張儀來神了,搖頭晃腦,“身為無敵將軍,率六國之師,攻一國之門,門未破,六師卻丟盔卸甲,落荒而逃,敢問龐兄,身為主帥,臉上可有皮乎?” “你??”龐涓手指張儀,臉色慘白,氣極。 “還有,”張儀不緊不慢,抑揚頓挫,卻振聾發聵,“不聽六相勸言,一意孤行伐秦,卻看不出齊、楚二王早有勾結,皆欲賣魏,竭力慫恿人主涉險,身為一國主將,龐兄臉上可有皮乎?” 龐涓的手哆嗦起來,全身也在劇烈顫動,聲音卻因過于憤怒,全被堵在嗓子眼里。 “龐兄,”張儀淡淡一笑,拱手,“在下此來,既不為揭短,也不為頌長,只為送給龐兄一張面皮,還望龐兄笑納?!? “是何面皮?”龐涓總算迸出一句,兩眼似要冒出火來。 “連橫!” “連橫?”龐涓顯然是首次聽說此名,目光征詢。 “哦,就是與在下合作,助在下說服魏王,與大秦結盟睦鄰!” “這與連橫何干?” “龐兄不是善弈嗎?棋局有縱有橫。蘇秦誘惑列國合縱,你我兄弟何不聯手,給他來個連橫呢?” “哈哈哈哈!”龐涓爆出幾聲長笑,“是狐貍終歸會露出尾巴來的。張兄這繞來繞去,總算繞到正題上了!”臉色一沉,鷹鼻一勾,聲音如從牙縫里擠出,“念你是遠方來客,念你我同窗數載,在下就不給你難堪了?!狈鞑?,起身,大喝,“來人,送客!”言畢,也不及張儀起身,徑自從偏門出去。 張儀沖他背影苦笑一聲,緩緩站起,搖幾下頭,一步一晃地走出了客堂。 自莊周來過,魏惠王的病情竟是好了,吃得香,睡得著,起得早,走得動,完全像是換了個人。然而,舊病雖去,新病卻又來了?;萃鯚o論是睜眼閉眼,莊周衣不遮體的邋遢樣子總也揮之不去。 “神人哪,真是個神人哪!”惠王在后花園里繞來繞去,時不時地嘟噥這一句。 “呵呵呵,王上,”惠王病愈,毗人的心情是最好的,“叫老奴看,莊先生不是神人,是個怪人!不過,他的學問倒是大哩,難怪惠大人對他這般恭敬?!? 聽到“學問”二字,惠王來神了,大步流星地走向藏書室,與毗人一道尋找莊周著述。 藏書室太大,書架太多,沒過多久,二人盡皆查得累了。毗人吩咐宮女端來凈水洗過,扶惠王正殿歇息,召來太史令,由他吆喝二十幾個識字的宦臣,將所有書架挨排檢索,直忙到天昏地暗,仍未查出一冊莊周著述。 太史令告退,惠王郁郁不樂。 “王上,”毗人小聲奏道,“抑或莊先生未曾有過著述。王上書房收錄也是全的,列國士子凡有名者無不在冊,唯此莊周??” 惠王再次看向一排排書架,嘆出一口氣,顯然對未能找到莊周著述甚是不快。 數月來,惠王不朝,毗人身邊壓著一大堆報奏,這想趁勢將他扯回現實,笑道:“也許莊先生只是能說而已,不過是惠大人請來為王上舒懷的?!? “你講得是?!被萃觞c頭,“自古圣人述而不著,莊周乃當世圣人也。” “圣人無不通曉天地之道、治國之術。王上何不再召莊先生覲見,以國家之事問他,莊先生是否圣人,一問可知矣?!? “是哩,寡人正好憋堵些事。傳旨惠愛卿,有請莊先生。” 翌日卯時,惠施再引莊周進宮,惠王在御花園里擺下宴席款待。 酒過數巡,惠王誠敬拱手:“前番聽先生所言,如聞神人,魏罃里外皆震,久病之軀瞬時痊愈,猶如脫胎換骨。先生實為超凡脫俗的雅士,魏罃卻是俗人,有俗事欲累先生,還望先生不吝賜教?!? “大王欲問何事?”莊周亦不客套,拱手還禮,笑著望他。 “寡人承繼先祖之業,數十年不敢懈怠,然則,西有嬴氏侵我,東有田氏辱我,北有趙氏坑我,南有熊氏騙我,叫我心中憋悶,是可忍,孰不可忍!” “敢問大王,他們是如何侵你、辱你、坑你、騙你的呢?” “諸事一言難盡。就眼前之事,嬴氏殺我八萬將士,奪我河西不還,為收復河西,魏罃聽從蘇秦合縱伐秦之策,集六國之兵于函谷,豈料事出變故,燕、齊交惡,率先撤兵,楚人觀望不前,趙人通秦賣我,致使我功敗垂成,憋屈至今?!? “哈哈哈哈!”莊周笑得前仰后合。 惠王讓他笑蒙了,良久方道:“敢問高士,魏罃之說好笑嗎?” “好笑,好笑,”莊周又笑幾聲,傾身問道,“大王可曾聽說過蝸人之事?” “蝸人?”惠王搖頭。 “就是住在蝸牛頭上的那些人哪!” “啊?”惠王兩眼大睜,“蝸牛之頭,上面怎能住人呢?” “能能能,”莊周語氣沉定,毋庸置疑,“蝸牛頭上有兩只觸角,左角棲居一國,名喚觸氏,右角棲居一國,名喚蠻氏,兩國為爭蝸牛額頭的一塊地皮,激戰數日,伏尸百萬,血流漂杵??!” “孰勝孰敗?”惠王顧不上較真,急于詢問結果了。 “蠻氏勝,觸氏敗,蠻氏追逐觸氏敗卒,旬有五日方才返還哪!” “乖乖!”惠王驚嘆一聲,悶頭細想,撲哧笑道,“先生,你這想必是虛言了吧?” “這么說來,大王是想聽實言了?” “愿聞實言?!? “請問大王,四方、上下,可有止境?” “沒有。” “天下之域,可有止境?” “有?!? “大王的心,可是自由?” “是。” “如果大王的自由之心一會兒遨游在無止境的廣宇里,一會兒又局限在有止境的天下里,是不是會有一種若存若亡、若得若失的感覺呢?” 惠王閉目良久,微微點頭:“嗯,一定會有這種感覺?!? “在這個有止境的天下里,有一片地方叫魏國,在這個魏國里,有一片地方叫大梁城,在這個大梁城里,有一片地方叫王宮,在這個王宮里,有一個人叫大王你,是不?” “是。” “推而廣之,大王與那觸氏、蠻氏二君有何區別嗎?” “這??”惠王撓撓頭皮,“好像是沒有區別?!? “這就是了。”莊周合起眼皮。 殿中靜默。 顯然,在場諸人皆被莊周套進這個觸蠻之爭的有趣故事里了。 “先生真神人也!”惠王率先出套,誠敬拱手,“先生卓識,非俗人可及。魏罃有一求,懇請先生成全!” “大王請講!” “魏罃才疏,誠心求拜先生為國師,懇請先生不棄!” “哈哈哈哈!”莊周仰天長笑。 “先生?” “王上有所不知,”一直閉目冥思的惠施開口了,“就在不久前,楚王求聘莊周為國師,宋王求聘莊周為國相,莊周至此,正為躲避二君之聘哪!” “啊?”惠王驚愕,不解地看向莊周,“先生為何躲避?” “無他,不利于養年?!鼻f周淡淡應道。 “養年?”惠王來勁了,長吸一口氣,傾身問道,“先生可否賜教何以養年呢?” “棄知?!? “棄知?”惠王迷茫了,“眾人皆在求知,無知何以養年?” “生也有涯,而知也無涯。以有涯隨無涯,豈不荒唐嗎?” “嗯,是哩,”惠王思忖一時,豎起拇指,“先生所言成理。除棄知之外,還有何方?” “棄善惡?!? “這??”惠王迷惑了,“棄惡倒是可解,棄善從何說起?” “福禍相倚,善惡相隨,無善則無惡,若不棄善,何以棄惡?” “嗯,是這個理!”惠王恍然有悟,傾身向前,“還有否?” “順天之道,應人之命,是謂天人合一,大王若是做到天人合一,可得永年矣!” 聽到“永年”二字,惠王又吸一口長氣,眼中冒光:“寡人,不不不,魏罃如何方能做到順天之道,應人之命呢?” “大王可曾見過庖丁解牛嗎?” “魏罃不忍見血,是以遠離庖廚?!? “莊周昔年游歷于趙,親見庖丁解牛。那庖丁手之所觸,肩之所倚,足之所踏,膝之所抵,刀之所向,牛之所解,莫不合于節奏,中于音律,就好像他是在循著《桑林》《經首》的優美旋律起舞似的?!? “神技呀!”惠王贊道,“他是如何達到這般境界的呢?” “莊周也是這般問他,那庖丁應道:‘無他,合于道而已。在下初解牛時,所見皆牛;三年之后,目無全牛;及至今日,在下只以神遇,不以目視。解牛之時,在下循依天理,避實就虛,切中肯綮,憑直覺所向披靡。良庖一年一換刀,因為他是割的;庸庖一月一換刀,因為他是砍的。在下之刀已十九年矣,解牛數千,刀刃仍如剛剛磨過一般。為什么呢?骨節有間,刃卻無厚;以無厚入有間,在下就悠然自得、游刃有余了。不過,即便如此,每逢筋骨交錯處,在下仍要全神貫注,小心動刀,待關節自解,牛體如土委地,在下方才噓出一口氣,提刀起立,舉目四顧,躊躇滿志,善刀而藏之矣?!? 莊周一席話講完,惠王連叫數聲:“痛快,痛快!” 幾人遂將朝事盡忘一邊,就著養年話題扯開去,這兒轉轉,那兒站站,不知不覺中,天色已是昏黑。 看到時辰不早,惠施起身告退,惠王興致卻是不減,留下莊周作長夜之談。 張儀走后,龐涓再也坐不住了。張儀此來,顯然不為睦鄰。秦、魏血仇越結越深,函谷烽火未熄,劍拔弩張,這廝揚言睦鄰,簡直就是笑話。 非為睦鄰,卻是為何? 龐涓坐于靜室,將張儀出山之后,入楚滅越、入秦即擊敗公孫衍入相諸事連成一條線冥想一夜,又將他的連橫之語細細盤算一遭,越發斷定其來意不善,于次日晨起,驅車直馳王宮。 當值內臣入內稟報,不一時,毗人迎出,拱手道:“王上一宵未眠,此時剛剛安歇,敢問武安君有何要事?” “一宵未眠?”龐涓吃一大驚,“王上龍體??”打住話頭。 “回武安君的話,”毗人微微一笑,“王上龍體大有好轉,昨夜與人暢談,是以一宵未眠。” “與人暢談?”龐涓又是一驚,眼珠子一轉,賠上笑臉,“敢問閣老,王上與何人暢談,這般盡興呢?” “是惠相國的朋友,姓莊名周,嘴巴特別能講?!? “哦?”龐涓心里一寒,臉色變了,“難道比惠相國還能講?”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