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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1章|?爭函谷秦公謀魏?占草花龐涓出山-《戰國縱橫:鬼谷子的局(1-15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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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年伊始,天地回暖,秦川大地迎來又一個春天。就在這乍暖還寒、萬木萌動時節,河西少梁發生一起規模頗大的鄉民暴亂。

    發起者是從龍賈麾下解甲歸來的吳青。

    河西失陷后,像張儀家一樣,吳青一家橫遭劫難,家財盡被霸占不說,吳青的父親因為抗拒而被秦人處死,一家老少淪為仆役。吳青思念家,也對魏王與公子卬失望,在龍賈解甲后不久,就與河西數千武卒一道還鄉。針對這些還鄉的武卒,秦公特別頒旨赦免,但要求他們到終南山服役一年。其實不是服役,而是接受換位改造,每天除訓練之外,更多的是學習秦法,學做秦人。

    一年之后,吳青返回家中,卻得知他年僅十一歲的妹妹死了。從一個女仆口中得知其妹是被霸占他家的秦國官大夫在大白天里強暴后出血不止而死的,吳青血氣上涌,召集幾個好友將官大夫一家悉數殺死,然后乘夜色逃出少梁,竄進西梁山為盜寇。此事在少梁引起轟動,他的舊部大多面臨與他相同的命運,聽聞他反出少梁,無不視其為英豪,紛紛追隨,不出半月,吳青哨聚千余人,踞守山林險要,專門打劫、懲治那些霸占魏武卒家財的秦人。吳青他們熟悉地勢,忽聚忽散,又有人緣,秦人奈何不得,聞之色變。秦國新設置的河西郡府幾番派捕卒清剿,均被吳青擊潰。若要動用軍隊,就必須秦公虎符。河西郡守只好報奏國尉府。

    少梁是司馬錯的老家,早有人把事情起因通報過來。司馬錯新官上任,又是家鄉的事,包庇不得,就具表陳奏,請旨清剿,使河西早日安定。

    聽完他的陳奏,惠文公眉頭略皺,將他擱在一邊,轉臉望向別人:“諸位愛卿還有何奏?”

    其他朝臣見狀,也就紛紛奏事。惠文公逐一處置完畢,宣布退朝。

    秦法連私斗也容不得,更不用說造反打劫了。然而,這么大的事,惠文公竟然不置一辭,率先退朝,當朝擱了司馬錯的面子,著實讓司馬錯猜測不透。

    見朝臣紛紛退去,司馬錯緊追幾步,扯住公孫衍的衣襟,小聲問道:“大良造,這辰光得空不?”

    公孫衍止步,笑道:“國尉有話,但說無妨。”

    “請大良造到下官府上一敘。”

    公孫衍隨司馬錯來到國尉府,分賓主坐下。

    司馬錯將河西危勢扼要講說一遍,不無急切地望著公孫衍:“大良造,如此緊要之事,君上竟然不管不問,在下??”打住話頭,眼神迷茫。

    公孫鞅偷襲河西后,公孫衍鎮守少梁多日,吳青是其麾下得力干將。可以說,沒有吳青的忠勇,他不可能守住少梁。然而,時過境遷,公孫衍貴為秦國大良造,吳家卻受秦人欺凌,或死或走,吳青更是落草為寇,著實讓人嘆喟。此時被問,公孫衍不便多說,只替吳青辯解一句:“吳少爺養尊處優慣了,平素也愛爭強好勝,此番想必是被逼上絕境,不然不會走到這一步。”

    司馬錯恨道:“這些魏國遺少,當初就該斬盡殺絕!”

    公孫衍見他言語決絕,不好再說什么,正欲托故離開,司馬錯求道:“大良造,此事急切,下官特請你來,是想求你拿個主意。這事兒半時也拖不得,此端一開,河西就無寧日了。”

    公孫衍略一思索:“司馬將軍,君上沒有當場下旨,說明君上未想清楚。此事牽涉的恐怕不是一個吳青,而是河西的整個治理方略,在下以為,將軍還是等一等再說。”

    司馬錯拱手道:“下官遵命!”

    二人又扯一些軍務,公孫衍方才脫身回府。

    剛至府門,公孫衍就感到有些異樣,因為門口比平日多出兩個衛士。公孫衍掃他們一眼,大步進門,見院中釘子似的豎著兩排衛士。公孫衍已知因由,急急走進正堂,果見惠文公和公子疾已在守候。

    公孫衍趨前幾步,叩首道:“臣叩見君上。臣不知君上駕臨,回來遲了,請君上恕罪。”

    “呵呵呵,”惠文公擺手笑道,“大良造免禮。寡人不告而至,若要論罪,當是寡人請罪才是。”

    公孫衍起身,正襟坐下。內臣反客為主,沏好茶水,端至公孫衍幾前,退至門外。

    惠文公笑道:“時光過得真快,眨眼之間,愛卿來秦已是半年。秦地民風粗獷,鮮知禮義,愛卿過得慣嗎?”

    “謝君上關愛。前些時日,臣前往各處郡縣巡訪,對秦地民風甚是驚嘆。”

    “有何驚嘆?”

    “臣所到之處,路不拾遺,夜不閉戶,鄰人之間鮮有爭執,州府衙門也少訴訟,據說民間爭執,多在進公府之前就已化解,這在魏國簡直是不可思議!”

    惠文公又是一笑:“這都得益于先君的新法。秦人缺少教化,記不住禮義,只能記住法文。按照先君之法,他人之財,左手得之,斬左手,右手得之,斬右手。”

    公孫衍應道:“這也正是臣所擔憂的。”

    “哦?”惠文公一怔,“愛卿有何擔憂?”

    “法令過于嚴苛,初行時尚可,行久不變,勢必傷民。民若傷及皮毛,尚無大礙,若是傷及根本,就不可行遠。”

    “依愛卿之意,難道商君之法有不切實際之處?”

    “正是。”公孫衍脫口應道,“就譬如這一條,他人之財,左手得之,斬左手,右手得之,斬右手,就有模糊之處。他人之財若是得之于義,不妨得之。再說,即使得之不義,得多少斬手,得多少不斬手,理當有個區分。再譬如連坐法,一人犯罪,累及全家不說,還要禍殃九族,罪及諸鄰,這就有些過了。還有盜寇,也應分清層級,而后判其該受何刑。重農輕商,也似不妥。獎勵耕植固然重要,假若沒有商賈,貨物就無法流通,民間就不能互通有無,國家也收不到相應賦捐。”

    惠文公眉頭微皺,沉思有頃,緩緩說道:“愛卿所言甚是,但在先君薨天之前,寡人曾對先君起誓保持新法。今先君尸骨未寒,寡人擅動新法,似不穩妥。”

    公孫衍略略一怔,離席跪地,叩道:“臣冒犯先君,罪在不赦!”

    惠文公擺手道:“不知者不罪,愛卿請起!”

    公孫衍再拜道:“臣謝君上不罪之恩!”

    看到公孫衍重回席位,惠文公微微笑道:“聽聞愛卿寫過《興魏十策》,后又將其燒了,可有此事?”

    “都是過去的事了,不值一提。”

    惠文公輕嘆一聲:“唉,如此好書,竟這樣毀了,寡人甚感惋惜!”

    “君上不必惋惜,臣書中所述,凈是魏國之事,不合秦國之情。”

    “愛卿錯了,”惠文公笑道,“秦魏比鄰而居,寡人若不知魏,豈不成了瞎子?”

    公孫衍也是一笑:“聽君上說話,真是一件快事!”

    “寡人聞知魏國前相白圭治國有方,愛卿隨從白圭多年,定然熟悉這些方術。先君新法雖說不可變更,愛卿倘有治國良策,只要是利國利民,寡人倒還可以做主。”

    “若是此說,臣倒有一些想法。”

    “愛卿請講。”

    “秦得河西和商於,新增方地千余里。新法雖說獎勵耕織,然而,僅憑秦國原有屬民,勢必力不從心。臣以為,君上可以詔告天下,凡是愿意赴秦墾荒種地的,可免其一定年限的賦役。三晉之民多有不堪重負者,一旦聞知,必攜家帶口,趕赴秦地墾荒??”

    公孫衍未及說完,惠文公已是興奮地一拳砸在幾案上,脫口贊道:“善哉此言!地是死的,民是活的。天下在民而不在地,有地無民,等于無地,有民無地,卻可以奪地。”

    “君上圣明。”公孫衍接道,“這樣一來,秦國荒地得拓,三晉良田荒蕪,只此一進一出,勝負判矣。”

    “是是是,”惠文公連連點頭,“愛卿這叫釜底抽薪,甚妙!這樣吧,”轉向公子疾,“疾弟這就擬道詔書,寡人加璽,明發天下。愛卿可以這樣擬文,凡列國赴秦墾荒之民,寡人不問地位貴賤,一律以秦民看待,凡在秦地懇田二十畝者,免賦役十年,超出二十畝,每增加十畝,增免一年,超出一百畝,按斬敵三首記功一次,賜爵一級,超出兩百畝,按斬敵五首記功一次,賜爵兩級。嗯,還有,對于那些一無所有的貧民,只要申請,寡人借以糧食、工具,三年之后待其豐收,照所借之數償還,寡人不取任何利息。”

    公子疾應道:“臣領旨。”

    公孫衍震驚了。他不過是提出一個設想,至于如何去做,真還沒有細想。惠文公竟在片刻之間做出決斷,且考慮得如此細微,似是早有預謀一般,著實讓他嘆服。

    公孫衍還沒有回神,惠文公的聲音又傳過來:“這是大事,更是國策,就由二位愛卿共同承辦。”

    公孫衍、公子疾拱手,齊聲應道:“臣遵旨。”

    惠文公話鋒一轉:“公孫愛卿,寡人今日到你府上,卻不是為這事來的。”

    “可為河西之事?”公孫衍順口說道。

    “不完全是。”惠文公語氣中不無憂慮,“不過,河西之事的確嚴重。寡人粗略算過,單是魏國權貴就有數百家,哪一家都有十數口,若再算上仆從,只怕不下十萬眾。河西被魏人治理六十年,民眾已習魏制,陡然讓他們改行秦法,的確是難。愛卿熟知河西,可有妙策?”

    “臣聽說先君變法是分兩步走的,第一步行過數年,再行第二步。”

    惠文公眼睛一亮:“愛卿是說,河西改制也分兩步走?”

    “臣以為,對待河西之民,不可強制,可先懷柔,讓他們有條活路,嘗到做秦民的好處,然后再行秦制。對于那些魏國權貴,更要懷柔。這些人大多知書達理,多才多藝,是民中精英,若將他們一概鏟除,于國于民都是傷損。而且,今后若是再征魏地,魏民因無退路,必上下一心,誓死抵抗。”

    惠文公沉思有頃,緩緩點頭:“就依愛卿所言。寡人這就頒旨,凡是魏國權貴,只要服從秦法,愿做寡人的順民,寡人歸還其原有財產的一半。至于這個帶頭起事的吳青,聽說愛卿與他相熟,煩請愛卿修書一封,招撫此人。吳青若是愿意接受招撫,寡人不僅既往不咎,且也歸還他家一半財產。如果此人愿為寡人做事,寡人就視才量能,給他一件事做,愛卿意下如何?”

    公孫衍跪地叩道:“臣代吳青及河西臣民,叩謝君上隆恩!”

    惠文公扶起他道:“愛卿請起,要謝,也該寡人謝你才是。無論是魏人、秦人,只要住在河西,都是寡人的子民,寡人總不能讓自己人去打自己人吧!”

    公孫衍由衷嘆道:“秦國有君上,真是秦人之幸!”

    惠文公笑道:“寡人有愛卿,也是寡人之幸!還有,公孫愛卿,寡人此來,是另有一件大事請教愛卿。”

    “臣恭聽。”

    “你見過惠施嗎?”

    公孫衍搖頭道:“臣聽說過此人,只是未得機緣相見。”

    “愛卿都聽說他什么了?”

    “此人能言善辯,在稷下時向公孫龍叫板,二人激辯兩日,聽眾盈門。后來聽說他在安邑當街攤出《觀物十事》,臣正欲求教,他卻被太子殿下請入貴門了。”

    “今日看來,此人還不只是能言善辯,而是一個大才喲!”

    “什么大才?”公子疾撲哧笑道,“他的《觀物十事》,臣也聽說了,凈是胡扯。這是一個怪人,魏王用他治國,只怕越治越亂了。”

    惠文公眉頭微皺,白他一眼,緩緩說道:“看事不能只看表面。惠施為相,做的第一件大事就是遷都,此舉大不尋常!”

    公子疾辯道:“魏王遷都,分明是害怕我們打過河去。”

    惠文公走到地圖前,指圖說道:“你們看,魏國國土分為兩塊,一塊在中原,以大梁為核心,另一塊在河東,以安邑為核心,中間被韓國攔腰切斷。中原千里沃野,人口密布,農商發達,而河東多為山地,并無回旋余地。魏都東遷,一可壯大國力,二可避我鋒芒,三可與山東列國角逐中原。古人有言,得中原者得天下,魏避實就虛,中原逐鹿,從長遠來看,不失為一步好棋。”

    公孫衍不無嘆服道:“君上看得深遠,臣拜服。”

    “不過,”惠文公話鋒一轉,“魏都如果東移,河西這邊就鞭長莫及了,在寡人則是機遇。二位愛卿,你們說說,寡人又當如何把握這一機遇呢?”

    公子疾接道:“臣認為,我可趁機收復陰晉。”

    “收復陰晉?”惠文公點頭道,“嗯,陰晉是要收回,只是??怎么收回,你們二位可有高見?”

    “臣認為,”公孫衍應道,“陰晉并不緊要,緊要的是東出之路。”手指地圖,“君上請看,秦偏居關中,東出之路只有兩條,一是出臨晉關,二是出函谷關。出臨晉關要強渡河水,雖可在此架橋,橋梁卻是易毀之物。再說,大軍渡大河,歷來為兵家所忌,一則容易半渡受擊,二則是過河之后,不得不背水而戰。函谷之路卻無須渡河,我若直接控制函谷關、崤關,就可直達洛陽,制約周室,同時卡斷韓國的武遂之道,進可直逼中原,退可衛護關中。”

    “不瞞愛卿,”惠文公接道,“寡人所思也是函谷。若得函谷,南有武關,東有函谷關和河水兩道天險,秦即成為四塞之國,寡人可以高枕無憂矣。只是,”略頓一下,“函谷關、陰晉均由魏將張猛鎮守。從河西之戰看出,此人是個將才,不好對付。陰晉、函谷均是險地,易守難攻不說,又能互相策應,若要取之,的確棘手。公孫愛卿可有良策?”

    “臣有一計,函谷、陰晉唾手可得。”

    “愛卿請講。”

    公孫衍侃侃說道:“繼續利用魏侯稱王之事。魏侯稱王,最不舒服的是韓、趙兩國。兩國原來害怕魏國,但河西一戰,大魏武卒威風不再,名分之爭就顯示出來了。臣以為,君上可派使臣奏請周天子,以周天子的名義詔令魏王放棄王號。魏王必定不肯,此時,君上就以討逆為名,結約趙、韓二國,征伐魏國。若是三國同時起兵,魏王就將應接不暇,無力照顧函谷。至于這個張猛,臣自有辦法應對。”

    “愛卿所言甚是。”惠文公點頭,“這件事兒可以定下,由公孫愛卿籌劃方案,疾弟安排朝見周室,出使趙、韓等一應事宜,共約伐魏。可對韓、趙承諾,伐魏之時,韓人所占土地,歸韓,趙人所占土地,歸趙!”

    數日之后,惠文公連頒數詔,一是獎勵流民赴秦墾荒,二是安撫河西的原有貴族,歸還其原家產的一半。公孫衍特別捎書給吳青,向他指明出路。吳青看到活路,也就放下武器,接受招撫。為示誠意,吳青使屬下將自己綁了,親至咸陽向惠文公請罪。

    惠文公大喜,迎出殿外,親手為他解下繩索,攜其手上殿,當殿赦免他無罪,詔令將其部眾選出精干的改編為秦卒,晉封他為官大夫兼千夫長,攝少梁守尉。

    與此同時,三路使臣浩浩蕩蕩,分別奔向洛陽、邯鄲和新鄭。

    就在秦國萬象更新,緊鑼密鼓地準備伐魏,謀取函谷關、陰晉之時,魏惠王卻在為一件大事發愁。

    這件大事就是錢。近年來,魏國大事連連,先是孟津之會,后是大興土木擴建王宮,再后是伐衛,再后就是河西之戰,既動干戈,又興土木,哪一樣都要花錢。尤其是河西大戰,不僅使老相白圭捐助的七千金打了水漂,更將魏惠王積蓄多年的家底耗了個八九不離十。這要舉國遷都,魏惠王明顯感到捉襟見肘。

    魏惠王將建造新王宮的重任交給了司徒朱威,因他既管役使,也管錢糧,是建宮造園的不二人選。大梁本為魏侯別宮,已建有宮室、宗廟等,只是規格較小而已。經過籌備,朱威提出一個省錢方案,就是將原來的別宮修繕和擴建,改造成王宮。

    然而,當朱威呈交改造方案后,魏惠王大失所望,震幾拍案地將他責備一通:“你這宮城連衛公的都不如,哪里能叫王宮?你叫列國公侯如何看待寡人?你朱威安的什么心?是成心要寡人難堪嗎??”

    “回稟我王,”待惠王責畢,朱威拱手應道,“不是臣不往奢華處建,是庫中沒有多少錢了。”

    “沒有多少錢?”惠王眉頭微皺,“沒有多少是多少?”

    “河西庫存皆被秦人掠走,其余庫存所剩無幾,又多用于撫傷恤死,全耗盡了。就臣所盤,眼下只余足金一百來鎰,是近兩年的稅賦所得,臣得留作不時之需。”

    百鎰僅為兩千兩,這在惠王來說簡直是不可思議的。以前白圭在時,庫中積金不下數萬,銀、銅不可勝數。白圭走后僅兩年多,國庫竟就空成這樣,惠王真正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想到戰后之時,自己確曾動用宮庫發放撫恤,惠王不好再說什么,眨巴一下眼睛:“看來宮殿你是修不好的,還是抓金子去吧。陳愛卿!”

    陳軫跨前一步:“臣在!”

    “修筑宮殿的事,由上卿府督辦。”

    陳軫應道:“臣領旨!”

    陳軫未能如愿當上相國,正自失落,意外得到這項肥差,也算是禿頭長了副絡腮胡,虧中有補了。十日之后,陳軫呈奏了新的修筑方案,就是比照洛陽周宮規制,在大梁新建一座大魏王宮,將現有離宮改建為東宮,由太子居住。

    惠王看過方案,甚是滿意,夸獎幾句后,抬頭問道:“陳愛卿,按照大周規制建造宮城,約需多少花費?”

    “臣初步估算,若是全部完工,約需足金三萬兩!”

    “三萬兩?”惠王目瞪口呆,“這么多金子,哪里搞去?”

    “回稟王上,”陳軫微微一笑,“臣已考慮過了。大周宮殿不是一朝一夕建起來的,是數代天子積勞而成。臣以為,我王可先筑一個正殿、兩個偏殿及必要的后宮,在規模上不亞于安邑王宮,暫先安置下來。其他設施,待日后有了積聚,再根據需要慢慢構筑。”

    “嗯,甚好。”惠王點頭贊道,“依愛卿所說,先建這些又得多少金子?”

    “足金五千兩。”

    “五千兩?據朱司徒盤查,庫中可用之金只有兩千兩!”

    “不是還有散錢布幣嗎?折合下來,少說也抵千兩!”

    “還差兩千兩呢!”

    “臣有一策,或可籌足此數。”

    “愛卿請講!”

    “眼下賦稅為十抽一,這是先君文侯時所定稅制,早就與列國現行稅制不合了。”

    “哦?”惠王心中一動,“愛卿這就說說列國的現行稅制。”

    “趙國是十抽一點八,韓國是十抽一點六,楚國是十抽一點五,齊國是十抽一點四,秦國是十抽一點三。”

    “依愛卿之見,寡人當抽多少為宜?”

    “眼下為非常時期,臣以為,可按十二稅制,即十抽二。王上若是改行此制,一年可增收賦稅三千兩。”

    惠王陷入沉思。

    “王上,”陳軫緩緩說道,“可暫抽三年,待緩過氣來,再頒旨縮減!”

    “好吧,”惠王抬頭應道,“就依愛卿所言。”

    魏惠王沒有廷議,直接頒詔將十一稅制提升到十二稅制,朝野大嘩。這且不說,為修宮室,陳軫又奉旨向各地征調各類工匠近萬人,蒼頭逾十萬眾,工程尚未動工,已鬧得民怨沸騰。

    朱威急了,當即趕往相府求見惠施。惠施聽完朱威提到稅制的事,緩緩說道:“就我所知,這十一稅制的確低了點兒。”

    “相國有所不知,”朱威急道,“魏國行的雖是十一稅制,但另有兵革稅、茶稅、絲麻稅等近十個稅種,累加起來,早已超過十抽二這個極限。這還只是王上征的明稅,也叫國稅,實際征收時,各地吏員均有附加,據下官所知,附加額至少也在十一上下,再加上向土地領主所繳的地租,種田的隸農原本已經所得無幾,今又明碼加稅,叫他們哪里還有活路?再說,眼下秋收在即,我王卻在此時征民,豈不是雪上加霜嗎?”

    惠施聞聽此言,方知事態嚴重,長嘆道:“唉,在下本想從長計議,這才提議遷都,不想??卻成了害民之舉!”

    “相國大人,這樣下去,魏國真就完了,我們得趕快想個對策才是。”

    惠施閉目深思。

    “相國大人,事急矣,我們這就求見王上!”

    惠施左想右想,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就與朱威入宮覲見。然而,二人未及張口,惠王就將話口堵上:“兩位愛卿可是為賦稅一事來的?”

    朱威叩道:“王上——”

    “朱愛卿,”惠王擺手止住他,“你要說什么,寡人早已忖知。不過,你們來得正好。”指著一旁的兩捆竹簡,“這兩捆竹簡二位可以看看!”

    毗人走過去,將兩捆竹簡拿到朱威前面。

    朱威打眼一瞄,正是公孫衍《興魏十策》中的前四策。

    “唉,”惠王輕嘆一聲,“公孫衍雖說為人所不齒,先是因色殺人,后又叛離寡人,但一事歸一事,所寫之書倒是可讀。不瞞愛卿,寡人昨夜又讀一遍,里面許多東西涉及農、商,實乃興國根本。你倆拿回去好好琢磨,將書中可用之處選挑出來,擬定一個條陳。宮室要修,興國根本也不能丟,惠愛卿,你說是嗎?”

    惠施叩道:“王上圣明。”

    “惠愛卿,若是沒有別的事,與寡人弈一局如何?”

    惠施聽出話音,拱手道:“回王上的話,臣奉旨讀書,不敢懈怠,待有空閑,再來討教。”

    “好好好,”惠王笑道,“惠愛卿雷厲風行,寡人就不留二位了。”

    惠施、朱威拜辭惠王,各提一捆竹簡退出。

    走出宮門,朱威不解地看向惠施:“相國大人,方才為何一言不發?”

    “唉,”惠施嘆道,“木既已成舟,能說什么呢?這兩捆竹簡,你都拿回去吧,就按王上之意理出個條陳,請旨推行。眼下你我只能亡羊補牢,能補多少,就補多少吧!”

    “下官遵命。”

    在陳軫的督促下,經過大半年的緊張施工,王宮正殿、偏殿的土木工程基本完成,下一步是裝飾和環境美化、后花園、后宮工程等。魏惠王放心不下,于這年夏季親臨現場視察。看到基本落成的宮殿,魏惠王甚是滿意,要陳軫加快進度,力爭在秋后遷都。陳軫要求追加五百兩,魏惠王當即吩咐毗人從宮用里撥出。

    三個月之后,在中秋節這日,陳軫回到安邑,奏報魏惠王宮殿落成。魏惠王大喜,帶太子申、公子卬、惠施、朱威、陳軫等重臣前往太廟,一是祭告先祖,二是請巫祝占卜,擇選吉日遷都。

    祭完先祖,大巫祝啟動儀式,正欲占卜,留在宮中守值的執事御史快馬趕到太廟,將傳檄呈送魏惠王道:“啟稟我王,秦公傳檄!”

    魏惠王多少有些驚愕:“傳檄?他傳什么檄?”

    毗人接過傳檄,呈送惠王,惠王看過,臉色由驚轉怒,繼而漲成紫褐色,“啪”的一聲將木檄摔在幾案上。木檄在案上彈跳一下,落在惠施跟前。

    眾臣不知發生何事,面面相覷。

    魏惠王震幾怒道:“諸位愛卿,你們也都看看!”

    惠施慢慢撿起木檄,見上面寫道:“嗟爾魏罃,身為周臣,欺天罔上,擅自稱王,是冒天下之大不韙。周臣嬴駟奉大周天子詔命,奉勸魏侯迷途知返,自棄王號,負荊至周室請罪。倘若執迷不悟,一意孤行,嬴駟將順承天命,率天下之民討逆平亂,以正天道!秦公嬴駟。”

    惠施看過,傳給太子申,太子申傳給朱威,朱威傳給公子卬,公子卬傳給陳軫。

    見諸臣逐一看過,魏惠王冷笑一聲:“哼,一個乳毛小子,屁股尚未坐穩,就敢這么對寡人說話!”

    公子卬忽地起身,熱血沸騰,吼道:“父王,兒臣請命征伐秦國,誓獲此賊,以報河西之仇!”

    魏惠王沉著臉白他一眼,轉過頭去。

    公子卬拉不下臉,正不知如何是好,陳軫接道:“王上,臣有奏。”

    魏惠王轉過頭來,看向陳軫:“愛卿請講。”

    “以臣觀之,此檄文不是秦公所擬。”

    “愛卿可詳言之。”

    “惠文公即位不足兩年,在秦地位尚未穩固,更沒有公孫鞅、車希賢、甘龍、嬴虔一幫老臣輔佐,斷然不會向我王挑戰。前時秦公差信臣公子疾前來求和,可為佐證。至于這個檄文,聽其語氣,倒像是逆賊公孫衍所擬。”

    “嗯,說下去。”

    “臣以為,公孫衍犯下滅門重罪之后,畏罪叛逃至秦,被秦公任命為大良造,接替公孫鞅之職。公孫衍無尺寸之功卻任高位,難以服眾。公孫衍心中明白,因而急于建功立業,一是報效秦公的知遇之恩,二是借此壓服眾臣。公孫衍跟從白圭多年,熟知我國,方獻此策。秦公年輕氣盛,雖無孝公之才,卻也想樹孝公之功,就與公孫衍一拍即合。”

    “愛卿可有應對之策?”

    “臣以為,我西有河水天險,東有函谷雄關,以秦人眼下之力,奈何我不得。我王盡可置若罔聞,聽憑秦人咆哮。待我王東遷大梁,騰出手來,再與秦公理論不遲。”

    魏惠王將頭轉向惠施:“適才陳愛卿所言,惠愛卿意下如何?”

    惠施接道:“回稟陛下,上卿所言失之偏頗。”

    這是惠施首次在公開場合否決陳軫。

    陳軫拉長臉,盯住惠施。

    “何處失之偏頗?”

    “此番秦公謀我,不可等閑視之。據臣所知,秦公已經派出使臣,結好趙、韓兩國,共謀伐我。我雖有河水之險,崤、函之固,然而,假使秦、趙、韓三國同時興兵,以眼下我之國力,難以應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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