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接到上級指令的時候,黃建平自己都沒意識到,首先蹦跶進他腦子里的兩個字居然是“違抗”。 “可是,他們還沒有畢業,沒什么實戰經驗。”這句話說得非常沒底氣。 上級在電話里咆哮:“沒畢業?干脆回娘胎得了,永遠別出來,那多安逸!沒有實戰經驗,這不就是實戰經驗嗎?” 黃建平知道多說無益,無奈只得接了指令。 半夜吹哨緊急集合,十分鐘內所有人整裝出現在操場上。 統一的制服,統一的站姿,甚至連表情不仔細去分辨都沒有區別。 這樣一群學生、應該說這樣一群準軍官,自穿上這套制服的那天開始,站在炙熱的土地上,就將生命和忠誠一同交付給了祖國。 夜風吹在他們年輕堅毅的面龐上,黃建平看到的也只是一群風華正茂的青年。 養兵千日、用兵一時的道理黃建平自然知道,所以他可以不忍,但絕對不能表現出來,因為那條路,他沒得選,他們都沒得選。 轉述了上級下達的指令,將本次“守護海城”的任務交給了大四即將畢業的軍事指揮類學員。 自他們十幾人一組地踏出校門,分散在這座城市的各個角落開始,他們的學生生涯基本上就已經結束。 從此他們要守護的就是九百六十萬平方公里河山的完整不受侵犯以及近14億同胞的生命安全。 車上,施仰推了推周盡城,眼睛瞟著對面的杜懷殊偷偷地問:“什么情況?” 周盡城垂著眼,沒回。 車廂里加上杜懷殊一共坐著十二個人,除了杜懷殊,其他人均身著戰時迷彩作訓服,特殊時期,都戴了防護面罩。 按理說,他們作為還沒有畢業的軍校生是不會出來執行任務的,但這次“博塵”來勢洶洶,并且蔓延迅速,相關單位能夠調動的人員全都去了一線。所以,這場兵荒馬亂里的臨時指令,盡管不合理卻十分合情。 疫情席卷讓這座平時晝夜喧囂的城市陷入了沉寂,汽車在空曠的城市主干線上急速行駛,從城西到城北,穿過蒼茫夜色,抵達時不過天剛微亮。 周盡城他們的任務主要是在醫院周邊巡邏、協助相關單位做好疑似、確診病例的相應安排,并且防止出現各種可能性的突發混亂。 醫院門口停滿了救護車,身穿白大褂的醫生護士們步履匆匆、倦容滿面,卻依然堅守崗位。 消毒水刺鼻的味道彌漫在醫院四周,汽車一停,防護面罩都遮擋不住那濃烈的氣味。 下車,帶隊指揮官布置完任務后,指著杜懷殊向他們介紹說:“這位是我們的隨軍實習記者杜懷殊,和大家一樣會堅守在抗擊‘博塵’第一線,請大家務必保護她的安全。” 說這話的時候,杜懷殊的眼睛往周盡城身上掃了一眼,似乎是想換得眼神的確認。 但周盡城沒配合,別過頭望向醫院門口來來往往的醫務工作人員,他心里七上八下,渴望見到沈應知,又擔心真的會在這里見到她。 身后“嗚哇”一聲,又一輛疾馳而來的救護車開了進來停在院子里,等候在門口的幾個護士推著急救擔架車趕緊迎了上去。 救護車的后門被打開,穿著隔離防護服的工作人員迅速將車上的病人抬下來,移交工作結束后,救護車一刻沒停又開了出去。 擔架上的人從周盡城面前經過,整個頭被套在隔離罩中,但依舊能夠看到他近乎扭曲的臉,面無血色,最后一點生命氣息全體現在了手腳若有似無的抽搐中。 “疑似還是確診?”緊隨其后包裹嚴實的兩人經過周盡城身邊時,其中一個問道。 另一個語氣肯定道:“確診。” 第一個人向大廳方向喊了一句:“直接上十一樓。” 這邊兩人似乎還沒喘上氣,兩個步履凌亂的護士便跑了過來,上氣不接下氣:“梁醫生,快,急診科鄧醫生和呼吸內科兩名實習護士中招了。” 另一個接道:“還有海城醫大的幾個志愿者,疑似。” 聽到“海城醫大“四個字,周盡城的心跳瞬間就漏了一拍,那種仿佛整顆心都被人握在手里肆意揉捏的感覺,簡直要命。 “請問,”明知犯了紀律上的錯誤他也顧不了了,一把抓住還在喘氣的護士問,“海城醫大疑似志愿者里,有沒有叫沈應知的?” “不知道。”小護士翻手推開周盡城,飛步離開,時間就是生命,一秒鐘都耽擱不得。 小門往周盡城身邊挪了兩步,開口寬慰:“肯定沒有應知姐的。” 一邊站著取素材的杜懷殊冷哼:“沈應知?她不可能來當志愿者的,她又不傻。這會子逃都來不及,還能來第一線?你是不是也太瞧得起她了!” 天光大亮,周盡城全身裹在作訓服里,身形精干,防護面罩和帽子中間露出的那雙眼睛里充滿了平時少見的凌厲,他望向杜懷殊的時候,小門總覺得聽到了槍上膛的聲音。 “你給我哪兒涼快待哪兒去。”周盡城壓著情緒語氣不善。 杜懷殊也不是嚇大的,漫不經心地調試著鏡頭,然后舉起相機,對準周盡城的臉“咔嚓”一聲摁下快門。 近在咫尺的一張臉,輪廓分明,充滿力量,每一個毛孔里都充斥著野性,杜懷殊很滿意,收起相機,評價:“帥。” “毛病!”周盡城不買賬。 杜懷殊也不在意,趁著朝霞未散,扭身去尋找素材了。 “盡城哥,你不喜歡杜記者啊?我覺得她好像挺喜歡你的。”小門問。 “你一個小孩子,別張口閉口就喜歡不喜歡的。” 小門不贊同:“我也就比你們小了兩三歲而已。再說了,愛情跟年齡有什么關系?我發現你們的世界好復雜啊,喜歡就喜歡,不喜歡就不喜歡唄。” 周盡城這會兒沒心思跟他探討這個深奧的人生哲理,因為耳邊喧鬧聲不斷,一撥又一撥的疑似病患被送過來,門口值班的護士也換了一個又一個。 來往醫生步履匆忙恨不得腳底抹油,盡管所有人都拼盡全力了,但情況卻越來越糟。 截至上午九時,城北這所醫院里,頭天確診病患的名單中有五例救治無效宣布死亡。 其中三例是醫務工作者。 此消息被第一時間發布出去,整個海城瞬間被籠罩在一片未知的恐怖陰影里。 疑似和確診人數還在增加,還在被源源不斷地送進醫院。 醫務工作者越來越緊缺,在職的分身乏術,恨不得一個人當十個人用,整個海城陷入了空前危機當中。 就在這時,一輛載著海城醫大醫療志愿小組的車疾馳而來。 打頭下車的是兩個男生,隨后下車的十多個全是女同學,穿著厚厚的隔離防護服,全身上下連眼睛都沒有露在外面。 盡管如此,周盡城還是一眼就看到了混在人群當中朝他走來的沈應知。 同一時間,她也看到他了。 小門有些猶豫,但還是問了:“那個是應知姐吧?” 而走在沈應知身邊的秦厘同樣推了推她,問:“門口那個是周盡城吧?” “是。” 他們同時回。 被醫院相關負責人帶著進大廳,經過周盡城的時候,沈應知扭頭看了他一眼。 周盡城注視著前方,站姿筆挺,他知道她在看他,這時候一肚子話只凝成一句叮囑:“注意安全。” “你也是。”她回。 “我就在外面。” 怕她害怕,他強調。 負責人在前方催促集合,沈應知加快了步伐。 來之前還略有忐忑的心情,現在終于平定下來。她和秦厘一起報了志愿者出了校門,確認了黃風雁只是丟了手機人沒事之后,參加了很短的一個培訓,接著就被送了過來。 說不害怕是不可能的。 每天都有人死亡,每一分鐘都有人感染,誰也不敢狂妄地說自己是命運的寵兒,誰也不敢篤定自己會在這場浩劫中安然無恙。 但是他的話,的確安慰到了她。 他在這里,就是她的定心丸。 在疑似區待了一上午后,臨近中午,兩個驚天消息傳來—— 第一個是,“博塵”已經演化到了2.0階段;第二個是,距離城北醫院七公里的地方有個勞動密集型工廠,集中暴發了疫情,形勢非常緊張。 醫院這邊騰不開人手,安排了幾個志愿者跟著帶隊醫生跟車。 幾乎同時,周盡城接到命令,帶著小門他們前去協助維護治安,杜懷殊隨行。 警報聲在城市上空嘶鳴,余音震蕩,割裂般殘忍。往日繁華熱鬧的街景被陰霾掃過后,死氣沉沉,到處一片灰敗之色。 軍用卡車和救護車并列前行。 透過車窗,沈應知和周盡城互相看到了對方,一白一綠,對比鮮明又異常融洽。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