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值得? 跟了沈獨這么多年,裴無寂能不知道他是什么樣的人嗎?最惜的就是這一條命,若沒要事輕易不犯險。 可現(xiàn)在為著區(qū)區(qū)的三卷佛藏,竟敢去天下會? 裴無寂一身暗紅的衣袍上透著一種壓抑又死寂的氣息,身體則猶如他握緊的手指那般緊繃著,看沈獨的目光里,已然沉著幾分嘲弄。但很快,這幾分嘲弄就變成了一種近乎于深切的悲哀。 他問:“你**神訣,是不是要大成了?” 沈獨看著他,無言。 于是裴無寂什么都明白了。 那突如其來的感覺,約莫是心如刀絞,讓他身子都跟著晃了一下,那嘲弄和悲哀都不見了,只剩下滿面的頹然。 他來了。 說了幾句話。 又轉(zhuǎn)身走了。 沈獨便坐在那榻上看著他寂寂然離去的背影,很快又聽到外面響起了鳳簫驚訝的聲音:“你什么時候過來的?誰準許你過來了,又想要干什么!你……” 然而裴無寂約莫是沒搭理她。 腳步聲很快去遠。 鳳簫與別的侍女們的腳步聲卻近了。 間天崖上的早晨,總是霧茫茫的。 侍女們端著伺候他洗漱的一應(yīng)器具,隨鳳簫一道走進來,沈獨便一句話沒說,洗漱凈面,又用過了米粥,卻不往外走。 他只吩咐鳳簫:“這幾日我要閉關(guān),道中有什么事情,都讓裴左使、姚右使和崔先生解決。若遇到什么難以決斷、意見不一之事,則依裴左使的意思行事。” 鳳簫頓時目瞪口呆。 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沈獨竟然會在這時候閉關(guān),更沒有想到在裴無寂做下那些事情之后,沈獨竟然還這么信任他! 這不等于將整個妖魔道都交給了裴無寂嗎? 她想要反駁,想要詢問,可到底還是被沈獨趕了出去。待她將消息遞出去,整個間天崖上幾乎立刻就炸開了鍋。 誰能想得到? 這一段日子以來,人人都以為裴無寂是被架空了,接下來必定沒他好日子過。可一眨眼,道主閉關(guān),妖魔道又是裴無寂的了。 這他娘的,怎么回事? 不管是有腦子的還是沒腦子的,誰也搞不明白沈獨葫蘆里賣的什么藥,就連姚青、崔紅兩人聽了這消息都不由緊縮了眉頭。 間天崖上,一時是謠言四起。 有人說,永嘉關(guān)與顧昭對戰(zhàn),勢必消耗了沈獨不少的力氣,甚至讓他受了重傷,才忽然需要閉關(guān); 有人說,裴無寂手段高超,在永嘉關(guān)劫走了武圣后人,算是為妖魔道立下了大功,重得道主信任是應(yīng)該的; 當然,也有人說—— 沈獨死活不處置裴無寂,無非是色令智昏。只怕是姓裴的不要臉,在床上把道主給哄好了,才有今日。 裴無寂是什么反應(yīng),沒人知道。 這樣的流言蜚語也傳不到沈獨的耳中,或者說,即便是傳到了沈獨的耳中,他也不會在意。 小十年了,這樣的話還少嗎? 不管是他,還是裴無寂,都應(yīng)該習(xí)慣了。 斜風(fēng)山莊天下會將會在二月二龍?zhí)ь^的日子召開,江湖上早熱鬧了起來,除了莊主陸帆固定邀請發(fā)出去的那些請?zhí)猓渌牟挥浢執(zhí)呀?jīng)是一帖難求。加上今年情況特殊,聽說還給妖魔道發(fā)了請?zhí)m不知沈獨會不會去,可江湖上各大勢力依舊密切地關(guān)注了起來。 正月廿四,沈獨出關(guān)。 次日下午,寒絕頂議事。 因他原本武學(xué)造詣就已經(jīng)極高,所以眾人完全看不出他這一次閉關(guān)之后的深淺來,只是下意識覺得一定是比原來更厲害了。 當然事實也的確相去不遠。 自**神訣之后,沈獨還從未接觸過這樣高深玄奧的功法,雖只有三章,可這幾日閉關(guān)只將第一章練了,便覺內(nèi)力更厚了一分,且比一般功法修成的內(nèi)力更堅實雄渾。 偶一試威力,雖無一招半式,卻如虎嘯龍吟,強勁猛烈。 他雖沒接觸過武圣婁東望,但依據(jù)江湖上大部分的傳言來看,此人殺人手段極為酷烈,功法也走剛勁的一派,全無半點陰邪之感。所以這三章功法,比起傳說中的“三卷佛藏”好像是少了一些,可也未必不是武圣留下的武學(xué)精要。 所以沈獨對這東西的來歷雖有些忌憚,但他從不是想去細究根底的那種人,練了也就練了。 死馬當活馬醫(yī)沒什么不好。 反正這條賤命也就剩下兩年,練不練有什么區(qū)別呢? 心里這念頭越清楚,他言語和行事上的顧忌也就更少。一整上午的議事里,他說的話都沒超過十句,臨到結(jié)束時才做了一番安排。 斜風(fēng)山莊在江寧。 這一次沈獨一定要去天下會,間天崖上下自然是反對,但礙于他的威壓,再大的反對也掀不出什么水花來。 只是該做的準備是要有的。 他特點了妖魔道上最精銳的三堂高手,在天下會之前便秘密往斜風(fēng)山莊去,另要捎上武圣后人婁璋,以防半路上出什么差錯。 而他自己則是輕裝簡從,先去劍廬。 這是兵分兩路,他大搖大擺不掩飾自己半點行蹤,暗中妖魔道上的高手卻已經(jīng)帶著武圣后人去江寧,保管讓人看不出半點端倪來。 正月廿六,沈獨再一次離開了妖魔道。 身邊帶著的人不多,也就三個,同時也是妖魔道上除他自己之外地位和武功最高的三個:裴無寂、姚青和崔紅。 鳳簫知道這消息不免又哭了一回。 畢竟沈獨都把裴無寂帶走了,居然不帶著她一起去看熱鬧,這怎么也說不過去。 只是被姚青那兇巴巴的眼神一瞪,就委屈地藏起了眼淚,不敢再鬧騰什么,只敢囁嚅著小聲讓他們回來給她講,再帶點外面新鮮的吃的喝的玩的。 姚青自是不耐煩地應(yīng)了。 如此,一行四人才終于離開了間天崖,自西北而東南,過了幾條險道,終于在兩日后的下午抵達了荊門。 荊門臨長江踞漢江,倒是個難得的好地方。 只是此地在江湖之中有名聲,算來算去,終究是因為這城中一座劍廬。 初時,這所謂的劍廬,不過就是城中一再普通不過的鐵匠鋪。鑄劍師黎炎那時也不過就是一個普通的鐵匠。但后來山中忽然發(fā)現(xiàn)了一座隕鐵礦,終于引得江湖人士紛至沓來。 但怪的是,竟無人能將隕鐵打造成兵器。 直到有一天黎炎潛心鉆研,終用了特殊的方法進行鍛造,這才開啟了“劍廬”的傳奇。 一晃數(shù)十年過去了,昔日的鐵匠黎炎已靠著精湛的鍛造技術(shù),擁有了江湖第一鑄劍師的美名,昔日的鐵匠鋪也成了如今城中鼎鼎有名的“劍廬”。 明日便是他六十大壽。 數(shù)十年來黎炎為江湖上不少高手名士鍛造過兵器,人緣極好,更不用說他大壽之日正好還要從寒潭之中起出一柄新鑄的寶劍。所以沈獨他們到時,城中熱鬧非凡,到處都是人。 “哎喲,張少俠,又見面了啊。” “那不是觀止門的少門主嗎?居然也來了……” “哈哈,黎老的面子到底是很大的。你們怕還不知道吧?今兒一早就傳來了消息,說是蜀中天水盟的池少盟主幾日前已經(jīng)從蜀中出發(fā),也要來給黎老賀壽。還有八卦樓的玄樓主……” “玄鶴生也要來?” “這回可真是熱鬧了。” …… 沈獨等四人來得尋常,加之這時候在大街上行走的大多都不是緊要人物,所以也沒幾個人能認出他們嚇人的身份來,只如常人一般穿行在大街上。 初時還好,待聽到那幾句議論,他便微微一揚眉。 黎炎那老頭子在他少年時為他打造了無傷刀,他想著他六十大壽便趁天下會的機會,順道過來轉(zhuǎn)一圈。哪里能料想,這一回除了自己之外,竟還有這許多的厲害人物要來? 天水盟少盟主池飲…… 不正好是顧昭那廝近來最厭惡、最忌憚的人嗎?聽說是想取顧昭而代之,成為這武林中第一說得上話的那人。 至于玄鶴生? 一想到這人,沈獨眉梢便微微一挑,心里莫名生出了幾分不妙的預(yù)感。 那個在八卦樓擺陣挑釁整個武林的病瘸子…… “姚青,去打聽打聽,現(xiàn)如今城中到底是什么情況,都有什么人要來。” 作者有話要說:* 間天崖f4 第52章天水盟┃他卻在這目光注視下,化作了一只小小的螻蟻。 “此次荊門的確來了不少人,因過不久便是天下會,所有從北面來的江湖人士,經(jīng)過劍廬都來拜訪,也有人單純?yōu)榱艘欢瞄_劍時的盛況。天水盟少盟主池飲雖是初出茅廬,但這兩年風(fēng)頭極勁,且半年前開始在蜀中之外的很多地方活動,黎炎大壽這種事他想必不會錯過。” 探聽了消息回來的姚青緊鎖著眉頭。 “至于玄鶴生,這些年來好像頗得黎炎喜歡,已經(jīng)為他鍛造了三把兵刃。這一回將要開出來的寶劍,據(jù)說也是為玄鶴生本人打造。他自是要來一趟的,但應(yīng)當會比池飲慢上半天。” “顧昭不來?” 一行四人也沒聲張,就在城中找了間客棧落腳,此刻已入夜,沈獨坐在自己那間上房內(nèi)聽姚青回稟,也微微皺了眉。 姚青搖頭:“不曾打聽到什么消息,只聽說蓬山派人送來了賀壽禮,但顧昭本人還在斜風(fēng)山莊。據(jù)聞是身上有傷,在那邊將養(yǎng)。” 養(yǎng)傷? 這必定又是一個迷惑正道眾人的幌子了。 沈獨又不是不知道顧昭什么德性,根本沒將這一句話放在心上,反而思忖了起來—— 蜀中天水盟勢力極強,但因為蜀地天險,進出從來一條道,并不容易往外擴張,所以多年以來都盤踞于盆地之中。但最近這個忽然冒出來的少盟主池飲卻是頗有野心,隱隱要與顧昭分庭抗禮。所以顧昭怎么看怎么覺得這人不順眼,一直想要除之而后快。 眼下池飲要來劍廬,顧昭卻缺了席。 “這天水盟的少盟主池飲,可謂是顧昭眼中釘肉中刺了。這一回真是趕巧,若有機會,會上一會,興許能有點什么意外之喜。” 沈獨琢磨片刻,便笑了起來。 那兩道藏著深重戾氣的長眉里,隱約掠過了一分殺意。 誰都知道沈獨與顧昭是死對頭,一般人聽了之后約莫只當他是要借池飲做點什么。 可此刻屋內(nèi)其他三人都不簡單。 裴無寂、崔紅二人心思暫且不說,一旁本來心思簡單的姚青聽了這話已然是心頭一跳。 她還記得當初在不空山外面被人截殺的事。 那時候是崔紅與她約定了在某個地方會合,但沒料想到半路上竟與東湖劍宗撞了個正著,且對方領(lǐng)頭的長老還口口聲聲說是“池少盟主神機妙算”,早知道他們要從此地經(jīng)過。 天底下哪里有那么巧合的事情? 沈獨是什么時候就已經(jīng)隱藏在暗中的,姚青不知道,但這一句話她記了很久,總覺得這當中有解開必定令人心驚的玄機。 只是她遲遲沒說出來。 如今聽沈獨這般言語,心中卻是了然:這里面的貓膩,道主心里該也是有數(shù)的。 小城客棧的上房,自然比不得間天崖上的奢華精致,就一架床擱在東南角,臨街的一面開了窗,外面的聲音已經(jīng)漸漸小了下來。 昏黃的燈火開始在城中點亮。 沈獨站窗邊看了有片刻,才道:“都下去吧,明日一早再打聽打聽城中情況,日中再為黎老賀壽。” “是。” 三個人各懷心思,應(yīng)聲退下。 “吱呀”,打開的門重新關(guān)上。 待人都走了,他才轉(zhuǎn)過眼眸來,盯著這兩扇緊閉的房門,眸底忽然陰沉沉的一片,猶如暴雨的前夜。 這一夜,沈獨沒能睡好。 他在衣食住行上向來奢侈靡費,且容易認床,客棧里硬邦邦的床硌得他渾身都痛,好不容易捱著咬牙睡過去,半夜里還做起夢來。 那種燥熱的、讓他安生不下來的綺夢。 竹海。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