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當初還沒到河東的時候,高歡認為區區一個小城,那還不是手到擒來,對此并未放在心上。 但實地勘察一番之后,他才發現自己托大了。 這座城雖然土里吧唧的,構造卻很是精妙,地形也讓人嘆息絕望。 現在氣溫還沒有下降到冰點,秋日的天氣很適合郊游,攻城自然是不在話下。不過眼看玉壁城似乎不好對付的樣子,高歡作為三軍統帥,不得不考慮一旦攻城不順,要如何處理后續。 于是高歡召集眾將議事,商討攻城事宜。 帥帳內,眾將面色都不好看,很多人在心里吐槽高歡矯情事多,硬生生把戰役拖延到秋收后,忘記了“兵貴神速”的原則。 可這些人也不敢當面表達出來,比如段韶。 “諸位,此戰是本王低估了玉壁城的險阻,如今只怕不能速勝,接下來如何應對為好?” 高歡沉聲問道,一開口就把很多人想說的話堵死了。 他是以退為進了,下面人推諉扯皮的空間卻沒有了。眾將都是冥思苦想,一言不發。這個時候,誰開口,誰要負責辦事的! “高王,以屬下之見,此戰既然已失先機,不如徐徐圖之為好。先在汾水以北高臺筑城,為時不晚。若是入冬,土壤凍結,不好開工。” 看到半天都沒人開口,段韶小心翼翼的答道。 高歡微微點頭,不置可否。 這句話是對的,卻不是他最想聽的,高歡當然是想速勝啊,嘴里說的不過是客套話罷了。 “高王,末將愿意領兵先行,試探玉壁城防。” 韓軌拱手請戰,神態甚為堅決。他妹妹如今已經為高歡生下一子,名為高渙。韓軌很有動力去建功立業。 “嗯,百年(韓軌表字)啊,此事不急,本王自有主張。” 高歡微微點頭,依然是不正式表態。 有兩個代表人物發言,其他各將都開始站隊,要先攻城的一大堆,選擇筑城然后觀望局勢的亦是不少。 高歡讓眾將回去都想一想,夜里則是偷偷來到段韶的營帳,與之商議大計。 之前就是段韶說要速攻玉壁,趁著敵軍尚未修好城池的時候就動手。如今他總算是回過神來了,不聽段韶之言悔之晚矣。 現在段韶說要先修城,再決戰。高歡這時候再也不敢把段韶的話當做耳旁風了。 至于韓軌嘛,高歡還不認識婁昭君的時候,就跟他關系極好,完全是知根知底。 韓軌打仗勇則勇矣,卻是不喜歡動腦子打仗。此人的建議不能聽! 對方今日在大帳之中的表現,高歡只當他是在鼓舞士氣了。 “孝先啊,之前人多,本王不便多說。攻打玉壁你有何良策啊?” 與段韶對坐,高歡笑瞇瞇的詢問道。 “先在此地(即汾水以北,玉壁城對岸高臺處)筑城,一來是布控設防,免得關中賀拔岳派兵增援玉壁。 二來也是囤積輜重,讓士卒們好好修養。 玉壁形勝,易守難攻,若是此戰不利,留一部退守新筑之城,大軍班師回晉州即可。 未來一旦有變,再攻取玉壁不遲。” 未算勝先算敗,段韶經過好幾年的歷練,已經日趨成熟,顯示出他那不同凡響的大局觀。 這話是金玉良言,可在高歡聽來卻是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心中略有不快,卻沒有表示什么,只是面色平靜的點了點頭。 看到高歡一副面服心不服的模樣,段韶繼續說道: “高王,若是不能占據河東,我們的損失當然很大,但攻克關中卻并非當務之急。玉壁城麻煩的地方之在于讓平陽等地處于賀拔岳與爾朱榮兩邊包夾之中。 若是在玉壁不能取勝,還請高王先派兵平滅爾朱榮后,再回來攻取此地亦是不遲。” 段韶覺得高歡是有點魔怔了,賀拔岳在高歡打盹的時候,建立一座十分要害的城池,這讓高歡忍不下去!或者叫被瘋狂打臉了。 上位者若是不能念頭通達,那活著還有什么滋味?這口氣高歡肯定是忍不下去的。 對此段韶雖然非常理解,卻不能支持高歡這么胡來。所以他說得很保守,哪怕不能討高歡的歡心。 戰爭是一件非常客觀的行為活動,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不是說你想怎么樣就能達到怎樣的效果,人不能昧著良心胡言亂語。 “先筑城再說吧。” 高歡嘆息了一聲,背著手離開了段韶的營帳,看起來似乎有點不高興。 高歡帶兵到玉壁城,并觀察了地形之后,心中就預感不可能速勝,也沒有貿然的派兵攻打玉壁城,免得傷了士氣。 于是他很從心聽從段韶之言,選擇屯扎在汾水對岸的高臺,并在此地修建城池,與玉壁城遙相對望。 磨刀不誤砍柴工,若是不在附近修個可以落腳的城池,鬼知道攻打玉壁不順的時候,會不會被遠來馳援的賀拔岳大軍一戰而下啊! 高歡認為,段韶的建議很合理,反正已經等了這么久,干脆等到冬天汾水結冰再開始攻城吧。到時候把攻城器械和補給運到河對岸的玉壁城下,都要方便不少。 至于段韶所表現出來的悲觀情緒,則是被高歡選擇性無視了。 于是高歡命段韶先行渡河,在玉壁城下設立大營,堵住玉壁城南門,不讓城中軍士外出。又寫信給鎮守平陽的張保洛,命他帶兵增援,順便督辦糧草,源源不斷從平陽運抵現在修建的城池。 他已經決定在此地大干一場,為了表示攻克玉壁城的決心,高歡將他現在下令修筑的城池,命名為“高王城”! …… 北面烽煙再起的時候,南面的劉益守也沒閑著。一篇《占山格》的奏折送到建康宮,獨辟蹊徑的“檢地運動”開始。 然而劉益守卻遭遇到空前的阻力! 之前推行土斷的時候,無論是老牌的世家豪強,還是因為戰功而興起不過數十年的寒門轉豪門,都覺得那不過是在玩權斗罷了。 真正的土地改革,是不可能推行的。事實也證明了那些人的預測,劉益守收拾掉了部分不聽話的世家,打擊了部分不合作的寺廟后,籌措到了足以軍用的糧草后就收手了。 而現在,這些人對劉益守的政策卻開始空前抵制起來,朝堂內外,除了劉益守的親信外,其他人幾乎是清一色的反對。 原因無他,因為與之前不同的是,這次劉益守的策略,看起來似乎極有可能成功推行下去。 劉益守一看就是個懂行的,提出的策略刀刀見血,卻又讓你無法反駁。 世家豪強們其實根本就不怕均田制,推行均田制的人,其實也都不過是些不知道民間疾苦,連一頓飯都張羅不清楚的理論家。 生產資料的寶貴,不在于田畝,而在于山川湖澤。俗話說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上位者們就算是采用了均田制,讓普通百姓也能分到了足夠的田畝。 但是,這樣子普通百姓就跟世家在經濟上處于同一起跑線么? 那顯然是不可能的。 雖然有田,甚至還有桑田這些種植輔助經濟作物的,可是,你要生活,總要取暖生火吧? 你要不要去山林里面砍柴? 來年耕種土地,為了肥田,你要不要把池塘里的淤泥撈起來? 吃不起豬牛羊,你要不要去河里抓點魚補充點蛋白質? 林林總總的多不勝數。 底層人真正依靠的不僅僅是田畝,甚至就不是田畝,而是田地附近的山川湖澤! 不好意思,這些全都是世家豪強和本地大戶人家所有的!并且權力受到官府保護! 你要砍柴,沒問題,給錢就行。 你要打漁,可以,給錢就行。 實在給不起錢,派人去大戶人家那邊做工吧。 底層百姓就擺脫不了類似的束縛,日子只會越過越苦。 而現在,劉益守在中樞提出:雖然我不分田,但是本地那些山川湖澤,就劃定范圍,讓普通鄉民們敞開用吧! 類似改革,雖然在名頭上一點也不起眼,讓世家豪強們不好意思站出來明著反對,然而它起到的作用,卻是均田制所不能彌補的。 此策一出,建康城和周邊地區瞬間就炸開鍋。在某些人的策動下,建康周邊有數千鄉民聚集在臺城南門外請愿,懇切要求官府通過《占山格》的法令。 劉益守不得不親自出面,承諾該法令會盡快頒布并實行,這才將鄉民們勸回了鄉里。 這天剛入夜,劉益守就在雞鳴山所在王府的書房里,與陳元康等人商議強推《占山格》的事宜。 說實話,不僅是普通的南朝豪門世家對劉益守的舉動不理解,就連陳元康和王偉等人,也看不懂劉益守的操作。 所有理想的背后,都是紅果果的利益驅動。無非是短期的利益或者長遠的利益罷了。他們也想知道劉益守圖的什么。 “主公,推行《占山格》所遇到的阻礙,遠超想象,我們要不要暫緩?”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