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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曲家女-《青玄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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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曲陵南雖一躍而起,然她此刻卻十分難受,渾身猶如被人置于火上炙烤,又如烹煮熱油,那股吸納了術法卻未能化為己用的強大氣息在她體內橫沖直撞,于四經八脈當中猶若脫韁野馬奔騰疾馳。曲陵南感覺到自己渾身膨脹,就連眼珠子突突跳動,似有看不見的氣吹鼓得宛若向外凸出。她的小柴刀從未如此刻這邊凌厲異常,夾雜尖銳的殺意,瞬間自取傅季和后背。

    她全部的念頭只剩下一個。

    宰了這個男人,一刀將之劈成兩半,讓他血肉橫飛,橫死當場!

    不如此,不足以平心中怨怒。

    不如此,不足以慰娘親在天之靈。

    她滿眼都是刺目的紅,人道是喜事臨門,紅光滿面,在她眼中,卻成血色連天,不死不休。

    一刀劈下,寒光滲入,傅季和一聲慘呼向前撲去,后背已被劈開一道狹長傷口,鮮血頓時濺出,有些還射到曲陵南臉上。

    曲陵南眼眸充血,面無表情,借著下躍姿勢,反手又是一刀劈去,這一刀直取頸項,乃存了十足殺意。然刀至半空,卻聽得一聲清叱,刀鋒隨即又被藤蔓纏繞。曲陵南緩緩轉過頭去,只見新娘子臉色蒼白,雙手做出復雜的法訣,霎時間,刀上藤蔓又長藤蔓,密密麻麻猶如蛇群過境,全朝曲陵南身上爬去。

    曲陵南冷冷盯著新娘,橫刀當胸,任由藤蔓爬過一動不動。疾風吹起曲陵南的額發,顯出小姑娘陰沉的臉,她目光直勾勾盯著新娘子,體內肆虐的氣息正瘋狂地吸納身上爬過的藤蔓。

    新娘子修為已達練氣期五層,此藤蔓乃其門派木系功法“苒木訣”中修至二層時以自身靈氣幻化的攻擊術。外人看來,只道曲陵南被新娘子捆了個結結實實,可新娘子卻越來越心驚膽戰,因為她渾身靈力,正如水流一般,又藤蔓源源不斷被對方吸走。

    這是什么邪門妖法?

    新娘子臉色慘白,渾身發抖,此時想抽身而退,連連催動“苒木訣”,卻發現不僅毫無效用,反倒令靈力流失越發泛濫。她臉上狠戾之色一閃而過,拼了剩余靈力于掌心,雙手一合,暗綠色氣芒乍現掌間,片刻之間凝成一把綠色利劍,新娘子大喝一聲:“去!”利劍頓時破空而至,直接刺向曲陵南眉心要穴。

    曲陵南盯著那柄利劍,渾然不動,待其劍刃已達眉梢,突然仰天一避,利劍直直飛過她頭頂。新娘子驚怒之下,反手一指,利劍飛至身后打了個轉,再次直刺曲陵南后心。曲陵南長嘯一聲,渾身藤蔓節節碎裂,綠光四溢之下,她轉身揮起小柴刀用力一劈,哐當一聲,那柄靈氣幻化的利劍竟然被擊成兩半。

    新娘子驚懼地連連后退,不提防腳下一軟,竟然摔倒一旁。她眼見曲陵南提著小柴刀一步步逼近,背光紅暈之下鬢發蓬松,眼眸血紅,竟然猶若殺神。修行世界中有關妖魔的可怖傳說剎那間沖入腦中,新娘子哆哆嗦嗦掏出保命法器,卻在慌張失措下凝了半天靈力也提不起半分。

    “妖魔,妖魔!”新娘子尖聲叫道,“此乃妖魔,妖魔現世!”

    若非妖魔,怎可能有人明明肉體凡胎,全無根基,卻能憑一把不出眾的小柴刀,將一個練氣期中期弟子打得一敗涂地?

    眾人四下尖叫逃走,新娘子委頓在地,心里后悔不迭。她嫁與傅季和,一多半是自己天賦不高,留在門派中難有進階希望,處處受人排擠,需趁著年輕貌美還管用時為自己謀好出路;一小半是瞧上傅季和英俊不凡,且傅家巨賈數代,祖上也曾有修行高手問世,許有什么寶物傳承后世也未可知。

    若早知成親當日,便有妖魔似的孩子殺上門來,她說什么也不嫁進來。

    如今,這孩子提著刀,刀尖向下,步履笨重,猶如鬼魅附體般慢騰騰走過來,新娘子渾身壓抑不住地發抖,只撐著一口倔強之氣不肯倒下。朝近里看,這確實不過是名孩子,骨架單薄,因身材瘦削而顯得腦袋大且沉重,身上穿的衣裳被荊棘扯破,血跡斑斑,蓬頭垢臉,臉上猶殘余干涸的血跡。

    但此時此刻,新娘子再不敢小覷于他,這看起來乞丐般骯骯臟臟的小子有多可怕,只有交過手才明白。

    就在她以為要命喪此處時,那小子卻只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徑直走向躺在地上的傅季和。傅季和臉朝下撲地不起,背上鮮血汩汩,也不知是死是活。新娘子此時已顧不上這位尚未拜堂的夫君,她悄悄挪了挪,將保命法器藏在身后,慢慢凝氣丹田,試圖聚合一絲靈力注入法器中,只待這小妖魔舉到殺傅季和那一刻,她便全力一擊,殺他個措手不及。

    然而意想不到的一幕發生了。

    曲陵南面無表情地走到傅季和身旁,舉刀欲補上一記,徹底將這個男人送上西天??删驮谶@一刻,傅季和突然睜開眼,驚懼恐怖地盯著她,與她形狀相似的眼眸中,流露出不自覺的哀求。

    曲陵南頓了頓,那一刀沒劈下去。

    她的意識漸漸清明,腦子開始慢慢地轉動起來,無數片段慢慢劃過:她娘親摸著定情玉佩或哭或笑;捧著她的臉仔細端詳,眸光柔和,美若春花,宛如二八好女;她親手挖了個坑,將自己的娘埋了起來,沒忘記把她心愛的玉佩置入其懷中,她的娘荒唐事無趣事折騰了不少,可說到底,所有的荒唐和無趣,皆起因于對這男人的執念。

    娘親興許是不愿見這男人死的。

    那她一刀下去宰了這男的,到底該不該?

    曲陵南四經八脈中橫沖直撞的氣流令她疼痛欲死,然她的神識卻一點點自那種深層激蕩的怨怒與毀天滅地般的暴戾中掙脫出來。曲陵南疼得受不住,她悶哼一聲,單膝跪地,一手拼命握著小柴刀,好歹撐住自己。她感覺自己像一個被不斷吹脹的皮球,說不準哪一刻就要自爆當場。

    在這一刻,她有些慶幸,得虧清醒得快,沒多劈一刀,多劈了,這個爹就真死了。

    那她娘可不得夜夜入夢來哭?

    曲陵南艱難地抬頭端詳自己名義上的爹,她有些奇怪,為何這個男人如此懼怕自己?他顫抖著往后縮,盯著自己的眼像山里的兔子見了狼,曲陵南想說,算了,你別怕,我不宰你,你是我爹,我宰了你娘怕是不答應。

    但她一句也說不出,下一刻,她倒到地上,疼得蜷成一團。

    她見到她爹狂喜地連滾帶爬爬遠了些,摸了地上一把不知誰掉下的長劍,拔出來踉踉蹌蹌地撲回來。曲陵南看著他拔劍,畏懼又豁出去地對著她。曲陵南心忖,原來這個爹剛剛一幅要死不活的樣子乃是佯裝。

    “郎君,妖魔需刺心口,先挖其心,再斫其首!”

    曲陵南咬著牙,在全身撕裂般的疼痛中艱難地與傅季和對視,傅季和猙獰著臉問:“曲蘭宸派你來要我的命?”

    曲陵南搖搖頭。

    “她在哪?!”

    曲陵南想了想,老實道:“死了。”

    傅季和一愣,急切地問:“此話當真?”

    曲陵南點了點頭。

    傅季和大喜過望,忍不住笑出聲來,隨即一劍指著她的心口,壓低嗓音惡狠狠地問:“曲家的東西在哪?別?;ㄕ校魺o那東西,你怎會驟然靈力暴漲?”

    曲陵南喘著氣,她疼得視線模糊,渾身冷汗。

    “東西與我,我便讓你死個痛快!”

    曲陵南搖搖頭,她覺得自己要死了,死之前,騙這個爹大概不好,于是她誠實地道:“不懂咧,啥東西?”

    “我先斫下你四肢,再泡你于醋缸,活活痛足你四十九日再令你死,”她爹臉色鐵青,狠聲道,“你若心存僥幸,傅某……”

    曲陵南覺著他未免想得太遠,忍不住打斷他,提醒道:“我就要死了?!?

    “你!”

    “郎君,速速取其性命!妖魔無常,此刻他看似走火入魔,興許下一刻就能緩過來,屆時可大大不妙?。 ?

    傅季和殺意頓顯,他站起來,就要一劍刺下。

    此一幕后面許多年曲陵南都銘記于心,因為這是她活了十余年首度如此近地感知死亡,她名義上的親爹朝她舉起利刃,她平靜無波地等待被一劍穿心。

    死了也沒什么,幽冥杳杳,奈何橋上每日路過的魂靈沒一千也得有八百,這么些時日過去了,也不知她娘的魂兒還找不找得著。

    找不著,也便罷了。

    總之自己是盡了力,賠了命,對著誰,她都能說句沒辜負自己的親娘。

    做了該做的,小姑娘小小的心中,忽而覺著有種由衷的輕松感。她經脈中的劇痛似乎也停歇了,此時此刻,整個人就好似還仰面躺在山野間屋舍前的草地上,那一樹一花皆是自小看慣了的,涼風徐來之時,也曾有隱約花香盈盈而至,草叢中悉率作響,她閉著眼,都能聽出是兔子還是蚱蜢。

    在性命將休的時分,曲陵南覺著不能看著她爹那張令人憎惡的臉死掉。于是她將視線自傅季和那挪開,看往頭上高遠的夜幕,今夜月朗星稀,月色如水輕盈瀉下,宛若罩上一層輕紗,無風無波,萬籟俱寂,曲陵南滿足地閉上眼,她想,這么死也不賴。

    就在這當口,頭頂上突然傳來傅季和一聲慘叫,小姑娘睜開眼,正好趕上他爹被一股看不見的力氣凌空拎起,越覺越高,他雙手扣住自己喉嚨嚯嚯怪叫,臉越憋越紅,腳蹬得越來越急,曲陵南好奇地順著他的腳往上看,都能看見傅季和的舌頭似乎快伸出來。

    那股力道在將掐死傅季和的臨界點上突然一松,傅季和若斷線風箏碰的一下被丟到新娘子那邊。新娘子嚇得尖叫一聲,哆哆嗦嗦問:“誰?出來!”

    曲陵南也很想知道是誰,但她一根手指頭也動不了。就在此時,她聽見一個古怪的篤篤聲響起,似乎是木杖點地之聲。那聲音由遠及近,少頃,一個男人的聲音柔和地響起:“這不是辛師妹么?你怎么這幅模樣?怎么,這個窩囊廢就是你要嫁的男人?”

    新娘子臉色變得煞白,她瑟瑟發抖地道:“張師兄,郝師兄。”

    “喲,這可不敢當,”另一個男音冷笑起來,聲音尖得若金屬相銼,難聽得緊,令人一聞之下忍不住要掩住耳朵,“我怎么不記得,昔日師妹你有這么知禮?。俊?

    “大概嫁作人婦,總歸有些不一樣?”那聲音柔和的男子嘻嘻笑道,“辛師妹,你可真不夠意思,就這么偷偷摸摸要嫁人,事先一點風聲不透,真罔顧同門情誼??烧l讓你是小師妹,師兄們不能真跟你置氣呢?這不,我們哥倆日夜兼程,紫云飛鶴都飛壞了兩只,總算趕上你的良辰吉日??稍趺匆贿M門,就瞧見你家夫君仗劍行兇呀?我們啟靈門中人雖說趕不上名山大派那般匡扶天道,斬妖除魔,可總不能見死不救不是?”

    他頓了頓,忽而像想起來似的怪叫一聲道:“哎呦,郝師兄,你剛剛隔空捏了法訣,可別不留神捏死了我們小師妹的夫婿啊?!?

    “且放寬心,終歸不會讓小師妹守寡便是?!甭曇艏饫哪凶雨庩柟謿獾卮?,“小師妹,師兄我可算處處為你打算,你心里可得記著點師兄的好才是啊?!?

    新娘子咬著唇微微發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嘖嘖,好好一孩子,都給弄成什么樣?可憐喏。”聲音柔和的男子施施然走到曲陵南正前,卻原來是個年輕男子,只見他峨冠寬袍,翩然若仙,渾身帶了一股說不出的超然仙氣。此人衣袖一翻,隨手一捏,曲陵南頓時感覺像有只手揪住她的前襟將她拎到于男子平行位置,曲陵南看清了這人相貌,長得并未見得多俊,然卻處處留意姿態瀟灑,就連捏著手訣的手勢,也非要講究幾分。

    曲陵南只覺得他比戲臺上唱戲的還有趣,就差往臉上畫幾道粉墨。雖說這一手凌空取物令她詫異,但對曲陵南而言,這也只是詫異而已,世間百態,各得其所,有能飛檐走壁的,自然也有能御風而行的,她見得少,卻不代表不存在。

    因此曲陵南只斜覷了一眼。

    “喲,這小東西瞪我?!蹦悄凶哟篌@小怪起來。

    “挖了她的眼珠子便是?!蹦锹曇艏饫哪凶勇v騰地走了上來。

    曲陵南這才發現,剛剛篤篤的木棍敲地聲原來自此人,他一身短衣打扮,拄著拐杖,臉倒是長得不錯,可惜一道疤痕從眉間劃到嘴角,生生將一張俊臉給毀了。他表情陰沉,瞥了曲陵南一下,不理會他,卻走到地上的傅季和身邊,陰森森地問:“你剛剛,好像提到曲蘭宸?”

    傅季和驚懼地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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