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老鄉(xiāng)相見,總要淚眼朦朧感慨緣分奇妙。

    可惜男女之間，無論多復(fù)雜表象,大多數(shù)時刻水到渠成,發(fā)展為你來我往,唇舌之戰(zhàn)。清清靜靜校園也可點燃纏綿激情，身與身纏繞，情與情難分,如不是她出聲喊停,他多半要光天化日犯“流氓罪”,在大陸蹲十五年班房。

    溫玉領(lǐng)他回金福鹵水鵝，近除夕,店內(nèi)生意紅火,外婆同德安哥忙得腳不沾地。金桔樹進(jìn)門,溫玉便挽起袖子招呼客人，指派陸顯坐角落喝茶，一塊錢一大盒的鐵觀音，澀口未回甘，浮浮沉沉廉價風(fēng)光。

    他看溫玉，笑意盈盈手腳俐落，同一桌接一桌客人談，想點什么？冬天的鵝又肥又嫩，春天出的小崽冬天長成，骨頭都是又輕又酥，煮得透嚼得碎，不能不嘗，除夕夜擺盤最好，氣派又美味。

    得啦得啦，穗穗人靚嘴甜，一只上桌一只帶走。

    再點涼菜點心豬腳面線云吞面，溫玉記性好，不必鉛筆小本，光靠腦也不出錯。

    再來客，門外雨棚下又要加桌，溫小姐沒有做女人自覺，六人大圓桌，她敢一人扛，側(cè)著身避開進(jìn)進(jìn)出出食客，腰間掛一塊白抹布，桌子架開來，兩三下就擦干凈桌面，再一口氣搬四只椅，是天生神力怪物出擊，招呼說，快坐快坐，有事叫我。

    如花似玉小姑娘，又漂亮又勤快，誰家不想來說對象，可惜人家有出息，早不是一“國”人。

    陸顯一杯茶見底，看溫玉三十平小店里忙忙碌碌身影，突然生出一息俗世庸碌的慰藉與感懷。或許他心心念念想要混出頭，做大佬，橫行無忌，金山銀山夢想，并不如一杯茶靜靜相待時光。

    他心中默數(shù)到第幾拍，她聽十一桌召喚，驀地回過頭，細(xì)細(xì)麻花辮斜陽微光中甩動，唇角淺淺笑，欣然未散，遇見他，也要羞澀低頭，一眨眼轉(zhuǎn)開目光，急匆匆，去應(yīng)付一桌算賬買單食客。

    不過她紅紅耳廓，算不清的賬目偷偷泄露心事，苦苦澀澀酸酸甜甜，未經(jīng)風(fēng)雨，琉璃易碎。

    誰懂白云蒼狗，歲月無情。

    這一缸鹵水鵝不到七點就賣光光，食客們排半小時長隊結(jié)果要空手回，多多少少失落，又要同人道歉，明天請早，一定留一只最肥最嫩鹵水鵝。

    好不容易到休息時，陸顯卻不見蹤影，溫玉面對一桌飯菜食不知味，她灰心，猜測陸顯外出逃跑，耐不住痛苦要復(fù)吸，從前努力付諸東流，她自認(rèn)沒精力拖住他重新來。

    外婆夾一塊魚肚肉放她碗里，叮囑她長身體時候多吃飯，多睡覺，才能長成溫妍一樣的長腿高妹。

    溫玉最終放下碗筷，同外婆說，白天在春山家忘拿書，耽誤晚上溫功課。也不等長輩多講一句話，悶頭向外走。

    誰知她要去哪里？港口、碼頭，地下室還是棋牌屋？

    西江一個小小鄉(xiāng)鎮(zhèn)，從西走到東，半小時完成，藏一個陸顯，卻輕而易舉。

    而海的盡頭，斜陽西沉，淺紅昏黃的光照不亮巷道轉(zhuǎn)角，陳年垃圾堆滿天，好多個自然發(fā)酵、腐化、開出花，又得新生，多么壯麗景觀，帶夾縫中頑強(qiáng)小草鋪陳腳下。

    陸顯同大陸沿海第一批吸毒人、販毒人交易，瘦得只剩三兩骨的“二流子”，滿頭滿臉油，兩支煙帶著兩顆頭湊在一起，駁火，交心。

    陸顯手中捏住包“廉價貨品”，高調(diào)發(fā)聲，“你賣一個包粉賺幾塊錢？夠不夠你自己吸？不想多養(yǎng)個女人，high足之后還有有余興節(jié)目，爽到過癮。你幫我同你大佬傳話，我有路，一個月十萬二十萬，看他有沒有膽做。”

    油頭仔對他的發(fā)財建議嗤之以鼻，“你當(dāng)我白癡啊，十萬二十萬，人民幣還是冥幣？嘁——鬼才聽你吹水。”

    陸顯難得好脾氣，只伸手拍一拍油頭仔肩膀，力道足夠他哭他死去老母，回家后紅腫淤青，半月不消。

    “你大佬從哪里拿貨？對岸？一塊‘美金’（注）摻k粉、葡萄糖、藍(lán)精靈，還當(dāng)高純金磚價賣給你，等到你手上摻墻灰再出貨，貨不靚還想賣高價，你當(dāng)街邊死道友（注）都傻的，沒大腦買石灰粉回去吸。”煙不離手，一塊錢兩塊錢一包低價香煙嗆喉嚨，吸煙像吞胡椒，煙熏火燎，眼淚鼻涕都逼出來。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