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01 一天中最黑暗的時候,也正是最接近光明的時候。 人也一樣。 只要你把這段艱苦黑暗的時光挨過去,你的生命立刻就會充滿了光明和希望。 第一線陽光沖破黑暗照下來的時候,正照在陸小鳳身上。 陽光溫柔如情人的眼波,楚楚和陳靜靜的眼波,也同樣溫柔地停留在他身上,只不過她們眼睛里還多了點憂慮和迷惑。她們想不通陸小鳳為什么一大早就把她們找到這里來。 陽光下的冰河,看來更輝煌壯觀,冷紅兒的尸體已被搬走,連血跡都看不見了,但是她們卻都已看見過,而且很難忘記。 陳靜靜一直靠在陸小鳳身旁,臉色還是蒼白的,直到這時才吐出口氣,喃喃道:“我早就聽說過這里有熊,卻想不到它們竟這么兇!” 陸小鳳道:“你看得出她是死在熊爪下的?” 陳靜靜道:“只有最兇狠的野獸,才會有這么大的力氣,野獸中又只有熊才能像人一樣站起來,用前掌撲人!” 陸小鳳道:“有理!” 陳靜靜黯然道:“若不是你恰巧趕來,現在她只怕已尸骨無存了,我們四個人只有我跟她最談得來,我……” 她聲音更咽,眼圈紅了,忽然靠在陸小鳳肩頭,輕輕啜泣。 陸小鳳情不自禁摟著她的腰,一個男人和女人之間,若是有了某種特別親密的關系,就像是灰塵到了陽光下,再也瞞不過別人的眼睛。 楚楚瞪著他們,忽然冷笑,道:“我到這里來,并不是來看你們做戲的,再見!” 她說走就走,直等她已走出很遠,陸小鳳才淡淡道:“你想看什么?想不想看看那羅剎牌?” 這句話就像是條打著活結的繩子,一下子就套住了楚楚的腳。 “羅剎牌?你已找到了羅剎牌?在哪里?” 陸小鳳道:“就在這里!” 這里就是他發現冷紅兒的地方,也就是冷紅兒用雙手在堅冰上挖掘的地方。 冰結十丈,堅如鋼鐵,莫說她的手挖不下去,就連鐵鍬和鏟也休想動得了分毫。 楚楚道:“你是說就在這冰河下面?” 陸小鳳道:“而且就在這方圓一丈之內!” 楚楚道:“你的眼睛能透視?能看到冰河里面去?” 這里離開河岸已很近,冰的顏色卻好像比別處還要深暗些,凡人的肉眼,當然無法透視,但卻可以看見一段枯枝露在河面上,想必是開始封江時候岸上倒下來的,枯枝也不知道被誰削平了,樹干卻還有一小半露在河面外,就像是一條優良的板凳,恰巧正面對著積雪的遠山和岸上一棟廟宇。 陸小鳳道:“我雖然看不到里面,但我卻可以感覺到!” 楚楚冷笑道:“這反正死無對證,就算羅剎牌真的在下面,你也挖不出來!” 陸小鳳笑了笑,道:“我很小的時候就聽過兩句很有用的話!” 楚楚冷冷道:“只可惜無論多有用的話,也說不動這冰河解凍!” 陸小鳳不理她,自顧接著道:“第一句話是‘天下無難事,只怕有心人’,第二句話是‘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你當然也應該懂得這兩句話的意思!” 楚楚道:“我偏不懂!” 陸小鳳道:“這意思就是說,只要有堅強的決心和有效的利器,天下絕沒有做不到的事!” 楚楚道:“只可惜你的決心我看不見,你的利器我也沒有看見!” 陸小鳳又笑了笑,道:“你總會看見的。” 楚楚就站在旁邊看著。 誰也想不到陸小鳳的利器竟只不過是十來根竹竿和一個小瓶子。 楚楚笑了:“這就是你的利器?” 陸小鳳好像根本沒聽見她在說什么,臉上的表情忽然變得很嚴肅,小心翼翼地拔開瓶塞,把瓶子里裝著的東西倒了一滴下來,淡黃色的液體滴在河上,立刻發出“嗤”的一聲,一股青煙冒出來,鋼鐵般的堅冰,立刻就穿了一個洞。 青煙還沒有完全消散,他已將一根竹竿插了下去,只見他一只手拿著瓶子,一只手拿著竹竿,全部都插入這一丈方圓的河里,圍成了一個圓圈。 竹竿里還有兩根三尺長的引線,他燃起一根香,身形展動,又在頃刻之間將這十來根引線一起點著,忽然喝道:“退!快往后退!” 三個人倒退出五丈,就聽見“轟”的一聲大震,千萬點碎冰飛激而起,夾帶著枯樹的碎片,花雨般滾落河面,只聽錚錚之聲不絕,如琴弦輪撥,如珠落玉盤,就在這時,又有一樣黑黝黝的東西被震得從冰河下飛了起來,隨著碎木冰塊一起落下,“鐺”的一聲,落在河面上,竟是個純鋼打成的圓筒。 掀開這圓筒的蓋子,就有塊晶瑩的玉牌滑出來,果然正是羅剎牌。 楚楚已看得呆在那里,陳靜靜也不禁目瞪口呆,冰屑打在她們身上,她們也忘了疼痛。 陸小鳳長長吐出口氣,微笑道:“這就是我的利器,你看怎么樣?” 楚楚勉強笑了笑,道:“這種奇奇怪怪的法子,恐怕也只有你想得出來。” 陸小鳳道:“若沒有江南霹靂堂的火藥,法子再好也沒有用。” 楚楚道:“你怎么會有江南霹靂堂的火藥?” 陸小鳳道:“我是偷來的!” 楚楚道:“從哪里偷來的?” 陸小鳳道:“從水缸里!” 楚楚道:“誰的水缸?” 陸小鳳道:“李霞的!” 發現冷紅兒的尸體后,他就已懷疑羅剎牌是藏在這里的,只不過還沒有十分把握而已。 陸小鳳又道:“等我在李霞的水缸里找到這些東西后,我就知道我沒有猜錯了,因為她做事一向很謹慎,無論做什么事都一定會準備好退路,假如她敢把羅剎牌藏在冰河里,就一定有法子拿出來的!” 這種極烈性的溶劑和極強力的火藥,既然可以開山,當然也可以開河。 陸小鳳又道:“她既然準備了這種開河的利器,就當然一定已經把羅剎牌藏在冰河里,這道理簡直就像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簡單!”其實這道理并不簡單,他的結論是經過反復推證后才得到的。 楚楚忽然嘆了口氣,道:“我本來還想罵你幾句的,可是我心里實在有點佩服你!” 陸小鳳笑道:“其實我心里也很佩服我自己。” 楚楚眼珠子轉了轉,道:“不過你本事還不算太大,假如你能把害死李霞的那個兇手找出來,才真的了不起。” 陸小鳳笑了笑道:“我既不想別人說我了不起,也不是替別人找兇手的,我要找的只是羅剎牌!” 陳靜靜凝視著他,忽然道:“現在你既然已經找到了,是不是就已該走了?” 這兩句話她輕輕地說出來,卻又帶著說不出的幽怨和傷感。 陸小鳳又不禁嘆息,緩緩道:“也許我早就該走了的。” 陳靜靜勉強笑了笑,道:“不管怎么樣,我總算是這里的主人,今天中午,我替你們餞行,你們一定要賞光!” 楚楚搶先道:“他一定會去的,我一定不會去。” 陳靜靜道:“為什么?” 楚楚道:“因為你的酒菜里面一定還有很多醋,醋若吃得太多,我就會胃疼!” 她也嘆了口氣,用眼角瞟著陸小鳳:“不但胃疼,心也會痛,所以還是不去的好!” 02 一回到天長酒樓,陸小鳳倒頭就睡,一睡就睡得很熟。 但是他已在心里告訴自己:“我最多只能睡兩個時辰。”還不到兩個時辰,他果然醒了。 他身體里就好像裝了個可以定時響動的鈴鐺,要它在什么時候響,它就會什么時候響——其實每個人潛意識中都有這么樣一個鈴鐺的,只不過他的特別靈敏準確。 他張開眼睛的時候,楚楚正在門口看著他:“我已經等了你很久!” 陸小鳳揉揉眼睛,道:“等我干什么?” 楚楚道:“等著向你辭行!” 陸小鳳道:“辭行?你現在就要走?” 楚楚淡淡道:“你既然已找到羅剎牌,我就算還清了你的債了,你想去喝酒,我卻不想吃醋,還不走干什么?” 她不等陸小鳳開口,又問道:“我只不過有點奇怪,你跟她怎么會忽然變得那么熟的?而且看來還一定有一手!” 陸小鳳笑了,道:“這原因很簡單,只因為我是個正常的男人,她是個正常的女人!” 楚楚道:“我呢?我難道不是女人?我難道不正常?” 陸小鳳道:“你也很正常,只可惜太正常了一點!” 楚楚盯著他,忽然沖過去,掀開他的棉被,壓在他身上。 陸小鳳道:“你又想干什么?” 楚楚道:“我只不過告訴你,只要我愿意,她能做的事,我也能做,而且比她做得更好!” 她火熱的胴體不停地在他身上扭動摩擦,咬著他的耳朵,喘息著道:“我本來已經愿意了,你卻不要,現在你是不是已開始后悔了?” 陸小鳳嘆了口氣,他也不能不承認,這女孩子實在是個可以迷死人的小妖怪。 楚楚卻已跳起來,頭也不回地沖了出去,大聲道:“那么你就一個人躺在床上慢慢地后悔吧。” 陸小鳳并沒有在床上躺多久,因為楚楚剛走,陳靜靜就來了,她還帶了兩個小小的酒杯和一壺酒,微笑著道:“那位喜歡吃醋,又怕胃疼的姑娘,為什么先走?” 陸小鳳苦笑道:“因為她若再不走,我的頭就會比她的胃更疼。” 陳靜靜嫣然道:“她走了最好,我已經把那邊的賭坊結束,本就想到你這里來的!” 陸小鳳笑道:“可惜你帶來的酒只夠讓我漱漱口。” 陳靜靜柔聲道:“酒不在多,只要有真心誠意,一杯豈非已足夠?” 陸小鳳道:“好,你倒,我喝!” 陳靜靜慢慢地倒了兩杯酒,幽幽地說道:“我敬你一杯,為你餞行,祝你一路順風;你也敬我一杯,為我餞行,從此我們就各自西東!” 陸小鳳說:“你也要走?” 陳靜靜嘆了口氣,道:“我們是五個人來的,現在已只剩下我一個,我還留在這里干什么?” 陸小鳳道:“你——你準備到哪里去?” 陳靜靜道:“我有地方去!” 陸小鳳道:“既然我們都要走,為什么不能一起走?” 陳靜靜勉強笑了笑,道:“因為我知道你并不是真心想帶我走,也知道你身邊的女人一定很多,女人沒有一個不吃醋的,我也是女人,我……” 她沒有再說下去,卻喝干了杯中的酒,然后就慢慢地放下酒杯,慢慢地轉過身,慢慢地走了出去。 她沒有回頭,仿佛生怕自己一回頭,就永遠沒法子走了。 陸小鳳也沒有阻攔,只是默默地看著她走出去,臉上的表情,就像是剛喝下一杯苦酒。 就在這時候,他忽然聽見外面有人道:“恭喜你,你總算大功告成了!” 聲音蒼老,來的當然是歲寒三友。 陸小鳳還沒有看見他們的人,就先看見了他們的手。 “拿來!”孤松老人還沒有走進門,就已伸出手,“你把東西拿出來,就可以走了,我們的恩怨從此一筆勾銷!” 陸小鳳沒有開口,也沒有動,只是咧著嘴看著他們傻笑。 孤松老人沉下臉道:“我說的話你不懂?” 陸小鳳道:“我懂!” 孤松老人道:“羅剎牌呢?” 陸小鳳道:“不見了!” 孤松老人聳然變色,厲聲道:“你說什么?” 陸小鳳還在笑:“你說的話我懂,我說的話你不懂?” 孤松老人道:“難道羅剎牌不在你身上?”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