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九 哥舒-《長安:青蓮劍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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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白高估了自己的體力。
僅僅是跑出兩條街,就已經沒有了力氣。他疲憊的依靠在墻壁上,撐著身體不要倒地。踉蹌向前。
背后的傷口已經感覺不到了。
只是一片昏沉和困倦。
如果倒下的話,恐怕就再也站不起來了。
還是太慢。
他咬牙,想要加快速度,腳步忽然停頓在街口。
遠方,路燈中的火光飄搖,驟然熄滅。
黑暗擴散開了看來。
恍惚之中,仿佛能夠看到一個鹿首的詭異輪廓從黑暗中浮現,可是卻看不清晰,那不過是幻覺而已。
或許并沒有人在那里。
或許,黑暗中的妖魔早已經布下了陷阱。
并不著急,也并不催促,十足耐心的等待著李白向前,自投羅網。或者掉頭,回到身后李伯卿的府上去。
那里的大門依舊敞開,等待李白回頭。
而前面,死路一條。
“真安靜啊。”
李白仰望頭頂的夜空,月光被層層烏云遮蔽,一片昏暗,輕嘆:“可惜沒有月亮,否則還可以寫詠月的詩……”
無月可吟,可在他的指尖,詩意所化的劍氣再度流露而出,自衰微中展露出筆直的鋒芒。
就這樣,踏前一步。
走向黑暗里。
黑暗在瞬間沸騰,仿佛有看不見的猛獸在怒吼那樣。
風聲呼嘯,從左右席卷,像是無形的力士手持鐵錘,猛然砸落。緊接著低沉的破裂聲迸發,自李白的雙手中,劍氣揮灑,將虛無的黑暗連同那些幻象一同斬裂!
可緊接著有更多凄厲的聲音從黑暗里迸發。
像是連弩扣動了扳機,破空聲此起彼伏,看不見的箭矢在黑暗里如暴雨一樣撲面而來、
衰微的劍氣橫掃,相較黑暗中的暴雨,不過是一燈之火。
可當這稀薄的首尾相銜,便劃分出了水潑不進的疆域,反而如同攪動海中的暗流那樣,引導著數之不盡的暗器飛向兩側,緊接著便有破碎的聲音不絕于耳。
這便是妙到巔毫的神來之筆。
黑暗中傳來鹿角冷笑。
妖魔潛伏在黑暗中,并不焦躁,只是冷眼俯瞰著走入陷阱里的獵物,不斷消耗著他的精力。
刀劍相搏不過是亡命徒的手段,對于刺客來說,目標只要死了,用什么手段并無關隘。
“你的劍呢,李白?”
嘲弄的聲音回蕩在黑暗里:“看不出以前的骨氣了啊,這么狼狽,不僅丟盔棄甲,就連自己的佩劍都丟了。
這副窮途末路的樣子,還有什么臉自稱為劍客?”
“誰說沒有劍就不是劍客了?”
李白搖頭,不屑一笑:“不要指望我束手就擒,鹿角,我的心還沒有死——想殺了它,沒那么簡單!”
在黑暗中,他依舊昂著頭,踏著自己的血,可手中所延伸而出的劍氣染上一縷赤紅之后,就越發的熾盛。
隱隱的青光將黑暗撕裂了,照亮他的眼瞳。
只要有了光,不論是多么微小的光,黑暗都將不值得恐懼。
哪怕身受重創,疲憊不堪,可李白依舊能夠看得清晰。
聽得見遠方回蕩的聲音,感受得到腳下石板的震動,也能夠察覺到黑暗中不斷醞釀的攻擊,也終于嗅到了殘存在風中的氣息……
在絕境的壓迫之下,李白再度迎來了精進。
可這一份成長,卻無法令他喜悅。
反而發自內心的,感到悲傷。
“回去,李白。”
鹿角沙啞警告:“不要浪費烏有公的仁慈,那才是你唯一的生路。”
“何必喋喋不休呢,鹿角,我們難道不是敵人么?”李白凝視著眼前的黑暗,不曾回頭:“生路在何方,我并不在乎。可有些門,一旦走進去,一輩子都會后悔……”
他忽然問:“我說的對嗎,黎鄉?”
那片涌動的黑暗陡然一滯。
可在那一瞬間,卻有鶴唳的悠遠鳴叫自李白的手中迸發,奔流的劍氣突進,將黑暗撕裂,揮灑!
就像是從天而降的星辰那樣,爆發出熾熱的焰光。
一燈如豆,可燎阿房!
彈指間,便跨越了漫長的距離。
當陰影中的鹿角猛然抬頭,便發現,那一張肅然的面孔,竟然已經近在咫尺!
緊接著,劍氣揮灑!
斬!
青色的幻光一閃而逝。
死寂之中,鹿首踉蹌的后退了一步,面目之上,那一具猙獰的骸骨鹿首自正中分裂開來,落在地上。
緊接著,琵琶弦斷的聲音不絕于耳。
漫天陰云仿佛也被這一劍所斬裂,驚恐的裂開一隙,落下了冰冷的月光。
照亮了李白。
還有他面前少年空洞的雙眸。
那一雙毫無任何神采的眼瞳被月光點綴著,仿佛也變得靈動起來。只是,不知那瞬間所浮現的,是愕然還是困惑。
唯獨未曾改變的,是那一張面孔之上的冰冷與陰沉。
“果然是你啊,黎鄉。”
李白沉默了許久,自嘲的笑了起來:“我早該想到的,天底下哪里有這么巧的事情呢。
云間樓、九霄館、盧道玄的工坊,還有那一輛奚車上……每次鹿角出現的時候,你似乎都在我的身邊,對嗎,黎鄉?”
沒有人懷疑德高望重的大機關師盧道玄就是烏有公,也不會有人懷疑,一個盲眼的少年琴師,是整個長安最可怕的刺客。
會這么想的人,腦子一定有毛病吧?
一個飽經苦痛和折磨,笑容卻依舊那么單純的少年,為何會和殺人如麻的刺客、殘忍冷酷的妖魔是同一個人呢?
“為什么會是你呢,黎鄉?”李白失望的問。
黎鄉好像沒有聽見,充耳不聞,只是疑惑的面向了自己曾經的朋友,語調依舊那么輕柔,充滿禮節:
“是我哪里露了破綻么,李白先生?”
“因為你身上有蘭花的香氣啊。”李白沙啞回答。
這才是在奚車頂上,狂風之中被他忽略了的東西。
那一縷稀薄的香氣。
分明是自己親手栽培出的蘭花。
一旦反應過來的瞬間,便再無任何的曖昧和模糊,一切都水落石出。
除了黎鄉之外,還有誰可能是鹿角呢?
可在那之前,李白卻在祈禱,除了黎鄉之外,誰是鹿角都沒有關系……
匪夷所思的事情已經太多了,難以置信的事情也太多了。
陡然一夜之間,好像整個世界都已經面目全非。
往昔的一切盡數墮入了陰霾之中。
他深深敬仰的老人是一切的幕后元兇,他發自內心想要保護的朋友,也變成了刀劍相對的敵人。
“為什么要說謊呢,黎鄉。”
李白輕聲呢喃:“從一開始,你就在說謊,對吧?”
自始至終,從未曾有過那么一句真話。
他隱藏在名為黎鄉的幻象里,就像是鹿角隱藏在黑暗中那樣,從不曾以自己真正的面目面對過這個世界。
“這難道不是很正常么,李白先生?”
黎鄉理所當然的回答,就仿佛描述著什么天經地義的事情那樣,“不能說謊就能活下去的人生,恐怕就連神佛都會羨慕吧?”
沒有人可以永遠說真話。
也沒有人能夠永遠的面對現實。這個世界總是這么殘酷,倘若就連謊言都沒有了的話,又該如何繼續活下去呢?
大家每個人都一樣。
真正的異類,反而是李白才對。
一塵不染,永遠的純白,在這個渾濁的世界中那么鮮亮,刺痛了每一雙仰望的眼眸,哪怕什么都看不見,卻也能夠感受到那樣的光輝。
讓人自慚形穢。
像你這樣的人,為何要到我們中來呢?
太耀眼了。
“為什么要為了盧道玄做到這種程度?”
李白嘶啞質問:“難道,仇恨就這么重要么?值得你放棄自己的人生,去當一個不見天日的殺手!”
“我并沒有仇恨過什么,李白先生。”
黎鄉搖頭,平靜回應:“大崩落發生的時候,我還沒有出生,我并沒有荀青哥哥他們那樣美好的回憶,所以,從一開始,我就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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