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就仿佛做了場很長很長的夢。 醒來時,最重要的人卻仿佛被忘記了。 寇秋沒有動,仍然愣愣地站在原地。寇天明伸出手來拉兒子,說:“......秋秋?” 寇秋一言未發。他忽然大步穿過寇天明,直接走向了仍然在隔壁門前掏鑰匙的小孩。中間有梨渦的那個詫異地瞧著他,說:“阿爸?” “阿崽。” 寇秋再也管不了太多。他甚至連把人拉進房里來也沒想過,只直直地望著對方黝黑的眼,連手指都在顫,掩飾不了的緊張,“你還......你還記不記得你爸夫?” 被拉住的小孩望著他,神色迷茫,不像是裝出來的。 “爸夫......是誰?” 寇秋握著他肩膀的手收緊了,聲線開始抖,“那夏新霽?顧沉?應存?闞峻?” 他將所有的名字都報了一遍,然而系統的神情愈發詫異,反過去握住他的手,擔憂地說:“阿爸,你沒事吧?” 小手貼上了他的額頭,“這都是誰,你是不是發燒了?” “......” 寇秋猛地松了手。他閉了閉眼,猛地轉向了寇天明。 “那你知不知道霍起?” 他的指甲深深地嵌入了掌心,掐出了深深的印子,可卻半點也沒覺得疼,“......爸?” 寇天明搖搖頭。 “霍起是誰,”他說,“你同學?要不要請來家里吃個飯?” “......” 寇秋的心徹底沉了下去,一路沉到了谷底。 都不記得了。 除了他之外,整個世界似乎都遺忘了男人的存在。就連與他共同經歷這么多世界的系統也只是睜圓了眼,滿臉不可思議地望著他,就像是認定了他有什么幻想癥。 可是這怎么可能? 寇秋胸膛猛地起伏了下,忽然間沖著電梯快步奔去。在場的幾人都未反應過來,誰也沒能攔住他,只得跟在后頭,追著他一路沖出了小區,一直沖到了馬路邊。 正是高峰時期,馬路上車來車往,川流不息。 “秋秋!”寇天明著急道,“你干什么?” 他瞧著站在馬路牙子上的兒子,焦急地提高了聲音,“快下來,那很危險!” 寇秋卻已經顧不得那么多了。 如果—— 如果上天對于他而言,還有那么一絲絲的憐憫—— 如果這個眷顧他的世界仍然醒著。 他緩緩將一只腳,插入到了來往的車流里。 快速行駛的黑車猛地踩下了剎車,在亂七八糟的鳴笛聲里,車主提高了聲音怒罵:“你不要命啦?” 車前的青年置若罔聞,仍然邁步往馬路正中央走。來不及減速的車就擦著他的身子過去,幾乎不曾將他撞飛。饒是如此,他仍舊受了點傷,那撞著了他側肋的車停下來,各式各樣的聲音都響起來。 “要死啊?” “這是干嘛,成心找死?” “不想活了是不是......” 寇天明咬咬牙,也飛快地闖進來,用盡渾身力氣夾住兒子,把他往回帶。 “秋秋!”他說,“你這到底是怎么......” 寇秋沒回答。 他忽然大口大口喘著氣,捂著自己受了傷的腿,眼淚大滴大滴地濺出來,青年就蹲在路邊,很快在地面上暈染開了一灘水跡。 你看呀。 霍叔,我都受傷了。 你看看我——不要玩了,你是不是該回來了? 寇天明嘆了口氣,手覆在了兒子的后頸上。 他低聲說:“告訴爸爸,是不是發生什么了?” 寇秋無法回答。 他不是發生了什么,而是丟掉了什么。 而這一樣寶物,他再也無法確定,自己是否找得回來了。 寇天明把他護在懷里,半是強迫地帶人回去。他的確是個好爸爸,在這之后由于擔心,連續幾天都選擇了在家中辦公,時刻看著寇秋。 寇秋擁有了他在穿越前想擁有的一切。他有健康的身體,有疼愛他的父親。他住在大大的房子里,花園里就有白色的秋千架,上頭扎滿了花藤,他可以任意蕩,永遠也不需要再擔憂自己會像是擺在桌上的花瓶一樣輕易碎掉。 他還有朋友。 熊剛和妻子帶著兒子三番兩次上門看他,只猜測寇秋是受了什么打擊。系統在一旁仰著小臉看,擔憂地握緊了他的手指。 他們都不記得了。 在系統的記憶里,沒有了爸夫這個人的存在。從一開始到最后,寇秋都是獨自完成的任務,他們攢足了積分,寇秋為他兌換了一具人類身體。 那個曾經蘇醒的世界不知道何時又睡去了,如今,只有陌生的生活和人,他們把寇秋包圍著,把他的過往里最重要的一部分帶走了。 寇秋接連三天沒睡過覺。 第四天時,寇天明終于再也忍不下去,請來了心理醫生。心理醫生是個笑起來很有親和力的中年男人,他聽了寇秋的一部分故事,隨后下了定論,“寇先生,您恐怕是把您的一部分夢當真了。” 寇老干部站起了身,“我沒有。” 他語氣篤定,“他是真的。” “您請坐。” 心理醫生也沒生氣,只是推了推眼鏡,又示意他坐下,循循善誘,“您想想看,他這個角色,是不是太過鮮明?恰好契合您喜歡的每個點?” 寇秋蹙起了眉頭,糾正:“不是他有我喜歡的點,而是因為我喜歡他,所以他的每一點,我都喜歡。” “好好好,”心理醫生說,眼鏡朝病歷本上瞥了瞥,“那么——您先躺下,如何?” 他在這之前,已經與這位病人的父親進行了交流。寇天明的意見相當明確,他絕不能讓這樣一個幻想,影響到兒子的日常生活。 若是言語開導不開,那就只能選擇強制手段。 心理醫生拿出書,交給病人,讓他慢慢翻著。他從包里掏出了催眠的工具,趁其沒有防備時,緩緩放棄了輕柔舒緩的純音樂。 音樂響到一半,人便開始昏昏欲睡。寇秋也不例外,他躺在病床上,打了個哈欠,不受控制地合上了眼。 心理醫生俯下身,低聲在他耳畔說些什么。 這原本不過是一項他有十足把握的催眠,可在他說完后,床上的病人卻忽然又睜開了眼,掙扎著下了地,向門口走,“你想讓我忘了他!” 心理醫生一愣。 “您.......” 他行醫這么久,還是頭一次見到意志足以強到抵御催眠的人。更別說只是個年紀不大的青年,閱歷不多,按理來說,不應當擁有這樣強的防御心和堅持。 他說:“讓您忘了,這對您的病情也有幫助。” “我沒有妄想癥!”寇秋打斷了他的話,冷冷地望著他,“而且,您也不要再想著讓我遺忘——因為他在這里。” 青年的手抬起來,指了指自己的心臟。 “直到這顆心臟徹底停止跳動的那一天,我這條命,這顆心——都會是他的。”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