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寇秋做了一夜的夢。夢中腳下像是踩著云,空空蕩蕩,落不到實處??芮锩銖姳牬笱廴タ?只能從中分辨出道模模糊糊的身影??床磺?觸不到。 那身影遠遠地看著他,像是道飄忽不定的影子。 就這樣跟在他身側。 寇秋的死法很荒唐。別人生命的終結,多少還伴著點轟轟烈烈的味道,可于他這里,不過是一時頭暈,摔了一跤。 就隨著那一道落地聲,他的人生也走到了盡頭。之后多經(jīng)歷的這么多輩子,全像是來自于世界的恩賜。 讓他把想做的、沒能做的、做不了的......通通都做了個遍。 這已經(jīng)相當圓滿。 如今再回頭看去,寇秋甚至覺得,即使是這病也不算什么了。他的所有缺憾被一點點填補完,總要再留一些遺憾,不然這人生,好像也沒什么意思。 可霍起顯然不這么想。 清晨陽光正好,他的青年就躺在他身旁,扭過臉就能看到那張臉。很清秀,夢里頭也抿著嘴,抿出兩個小梨渦,能一直甜到人心坎上。 那甜被日光曬的半化不化,像是能流淌過來。 他伸開手臂,寇秋就像是有了知覺,自發(fā)靠近,親熱地把臉貼上他的胸膛。氣氛恰到好處,連溜進來的花香都很應景。 衣服被解開了?;羝鹨稽c點耐心溫存地親著,動作很小心。被他親的人沒阻止,像是半夢半醒間也回憶起昨天的味道,迷迷糊糊把人的大腦袋抱緊了。 外頭忽然響起寇天明的聲音,“秋秋,你起來沒?” “!” 私下相會的霍密歐和寇麗葉瞬間都被嚇醒了??芴烀鬟€在敲門,他敲的不急不慢,可聽在這兩人耳朵里,和索命鈴之類的也沒什么區(qū)別了,“秋秋?爸爸有事和你說。” 他顯然是打定了主意要進來,嚇得房間里的寇秋一躍而起,直接把剛才還在試圖親親的男人掀翻了。 霍起:“.....” 青年這會兒完全顧不得,仍然在滿屋子蹦跶,把剛剛脫掉的幾件衣服通通塞柜子里去,同時試圖把身形還挺高大的霍起也一塊兒塞進去,“霍叔你先躲躲,要不我爸待會兒看見你,肯定會更生氣!” 霍起:“......” 至高無上的世界意識拿這一對小梨渦毫無辦法,只好蜷縮著雙腿,委委屈屈地抱著膝蓋坐進了衣柜??芮锉嫩Q著把衣柜門關了,這才去給他的老父親開門。 老父親站在門口,用機警的目光瞧著自家嫩白菜。 “怎么才來?” 嫩白菜的小心肝撲哧撲哧跳,“我剛起,在穿衣服。” 老父親嗯了聲,抬步往里頭走。 寇秋跟著往后退,瞧著他。 “爸,有事?” 寇天明沒回答,先探頭張望了下。房間里空空蕩蕩,沒有別人在,床上也只有一個枕頭,沒什么異常。他的心放下來了些,往椅子上坐了,說:“穿衣服用了這么久?” 寇秋說:“在找衣服呢?!? 他本身不過是隨口一說,可聽在寇天明耳朵里,這話瞬間就變了味道。老父親蹙起眉,站起身就往衣柜前走,“你沒衣服了?” 他的雙手搭在衣柜的把手上,就要拉開。 寇秋被嚇得不輕。站起身,說:“不是......” 好在這時候,蘇俊上來打岔了。他敲響了房門,把手中的一份文件彬彬有禮遞了過來,低聲道,“這是剛剛送來的?!? 文件上寫的是重要事??芴烀飨蚝蠓藥醉摚褜偛诺囊鹿裢藗€一干二凈。確定完上頭的內(nèi)容,他沉吟著抬起頭,道:“有個消息。” 嫩白菜呈現(xiàn)乖巧型坐姿。 寇天明笑了笑,現(xiàn)出幾分慈愛溫和。 “別怕,”他說,“是好消息?!? 他瞧著眼前好不容易找回來的兒子,想著對方這些年來不知吃過了多少苦,聲音也更加軟了。 “——秋秋,”他說,“研究瓷娃娃病的專家,一周后就會有空閑了?!? “你可以準備準備,接受第二次手術了。” 寇秋曾經(jīng)經(jīng)歷過一次手術。孤兒院拿不出足夠的治病錢,他能成功進行,靠得還是機關里幾位公職人員的好心。手術其實算得上很成功,他沒有像部分瓷娃娃病患者一樣失聰,骨頭也遠遠沒到打一次噴嚏就可能面臨生命危險的嚴重程度。他的腿還能走,除了格外小心謹慎,不能出門,活的就是個普通人。 可這次手術不同。 若是手術成功了,瓷娃娃病所帶來的痛苦也會大大減少,甚至將這風險削減到幾乎沒有了。 他從此可以擺脫嬌氣包這三個字,真正做一個能跑能跳的平凡人。 寇秋的心砰砰直跳,仍有些不敢相信,“您是說......” 寇天明說:“五天后,我們就準備出發(fā)。德森醫(yī)生想要為你先調(diào)養(yǎng)調(diào)養(yǎng)身體。” 他的手在兒子肩頭安撫性地拍了拍,“沒事?!? “爸爸陪你去。” 等寇天明囑咐完離開后,寇秋愣愣地坐在原處。隨后想起了什么,忙將衣柜門又打開了,里頭的霍起伸展開一雙長腿,瞬間迎接了沖過來的小炮-彈,寇秋一頭扎進他懷里,這會兒也顧不得小心了,眼里滿滿當當全是開心,“霍叔!” 他說:“我能、我能去做手術了!” 霍起比所有人都明白他走到今天這一步有多困難。他所經(jīng)歷的許多,都是常人難以理解、無法想象的。 所以男人什么也沒說,只張開雙臂,牢牢地把他懷里的青年抱住。他抱著青年的頭,仍能感覺到青年一陣陣顫栗。 興奮像是從血液里涌起來的,控也控制不住??芮镒詈筇痤^時,眼眶有些紅,他不好意思地笑,“是不是失態(tài)了?” 男人緩聲說:“沒有?!? 他撫摸著青年臉上的小梨渦,眼睛深的像是一汪潭。那潭水輕而易舉包容了青年,就好像寇秋原本就屬于那里,就住在那瞳孔里。 “我很高興?!彼p聲說。 “——恭喜你,我的秋秋。” 寇秋也伸出雙臂,攬住他的腰。青年的聲音輕輕的,說:“霍叔......這一切,好像是一場夢啊。” 霍起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反過去問他:“是美夢?” “嗯?!? 再美好不過的夢了。 霍起說:“這就夠了?!? 他的手碰了碰青年的臉頰,低聲說:“放下心,秋秋——你值得這世上最好的?!? “這個世界,會把它全部的寵愛都給你的。” 寇秋不是第一次聽到這句情話了。 在兩三個世界以前,他便從男人口中聽過這一句;可這一次,他仔細品讀著,卻覺得從中咀嚼出了些莫名的味道。 就好像面前縹緲的、看不清的云霧中,終于被扔出了一根線頭。 寇秋把解開這線團的頭,牢牢地握在了手里。 出發(fā)去美國之前,他又去了一趟熊剛家。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