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東京郊外,深山之中。 瓢潑大雨一滴滴敲打在神社屋頂,墨綠色的屋檐上雨絲飛落,劃出漂亮的拋物線,園中的百年櫻樹下櫻花如粉色的地毯鋪滿庭院。 身穿黑衣的男人們腰插白鞘短刀,在燒焦的鳥居下前進,他們步伐整齊劃一,宛如訓練有素的軍隊,走過灑滿櫻花的石階,在本殿前朱紅色的石壁下停步,深鞠躬三次,而后敞開為兩隊,夾道站立。 緊接著踏入神社的是打著紙傘的七人,他們都身穿正式的和服,男人們穿黑紋付羽織,胸腔印著各自家族的彩色族徽,女人們穿黑留袖,足下是白襪和木屐,目視前方,步伐穩(wěn)重。 千穗理站在大殿側(cè)面的臺階旁,她也穿著相同的黑色風衣,腰間佩刀,表情嚴肅,注視著眼前七人,默默不語。 他們穿過那座燒焦的鳥居時,先前引道的男人們深鞠躬,一言不發(fā),場面肅穆得像是一場莊嚴的葬禮。 這確實是一場葬禮,千穗理心想,但這葬禮究竟是為死去的人而辦,還是為了那些活著的人而舉行呢? 井口紗織同樣是一身黑色風衣,但露出了里面內(nèi)襯的紫色和服一角。 自從跟千穗理走進本家的核心大殿后,她就一直沒有開口說話。 打著紙傘的七人在朱紅色的石壁前深鞠躬,為首的銀發(fā)老人點燃三支線香插在石壁前,看著香煙彌散在雨幕中,石壁上雕刻著的巨龍宛如活著一般,雙目猙獰。 這七人進入本殿之后,大隊人馬才如潮水般涌入神社。 身穿黑西裝的男人肩并著肩,看似擁擠但秩序井然。 沒有人搶道也沒有人拖后,所有人都在石壁前深鞠躬,然后把手中的傘放在本殿前,最后黑傘密密麻麻地一大片便如云集的烏鴉。 而此刻神社前后近百輛車封鎖了道路,荷槍實彈或者扛著長刀的男人們站在陰影中,沒有人敢再接近這座朱紅色的建筑哪怕半步。 千穗理深吸了一口氣,她知道將路明非留在客房里是一個正確的選擇,蛇岐八家不允許任何外人進入神社,即便是無意中看到,也會被認為是一種褻瀆。 更何況,路明非自從親手射死那名猛鬼眾成員后一直悶悶不樂,回到本家后也不怎么說話。 當然,井口紗織也是一樣,或許是因為井口千棠的原因,她一路上都心事重重,默然不語。 千穗理本來想發(fā)揮自己隊長的義務(wù),給他們兩人開個會,安慰一下他們的情緒,但沒想到,剛坐下沒多久,她就接到了本家要求開會的通知。 而且,根據(jù)源家主的要求,她們也必須跟隨上杉家主參加會議。 看起來,這次的會議絕對不簡單,千穗理暗自想到。 她抬起頭來,打量自己身處的這棟宏偉大殿。 這是一座非常古典的神社,但經(jīng)過細致的翻修,沒有任何破落的感覺。 唯獨沒修的就是那座被燒焦的鳥居,還有就是朱紅色的石壁,仍舊保持著當年的模樣,甚至沒有雇人來清洗,那朱紅色不是涂料,而是大片大片干涸的血跡滲進了石縫里。 本殿地上鋪著榻榻米,并未供奉神龕或佛像,內(nèi)壁一圈都是浮世繪,精心巧繪筆意淋漓,畫的是一場妖魔神鬼的戰(zhàn)爭,云氣噴薄火焰飛舞,鬼物的眼睛映著燭火瑩然生輝,居然是用磷質(zhì)的顏料繪制的。 幾百個黑衣男女跪坐在各自的位置上,他們都清楚自己在這個龐大組織中的地位,沒人跪錯位置。 千穗理和井口紗織算是留學歸來,但因為她們還沒有完成學業(yè),所以算不上執(zhí)行局的正式成員。 但因為她們各自在家族中都占據(jù)一襲,所以她們跪著的位置相對靠前,同樣裝扮的矢吹櫻跪在她們身邊,同樣默不作聲。 “大家長,參會人員已經(jīng)到齊。戰(zhàn)略部石舟齋、丹生嚴、左上部等長老、聯(lián)絡(luò)部負責人及屬下計三十四人、五小姓家人計一百三十四人、卡塞爾學院日本分部下轄關(guān)東支部支部長及組長十九人、關(guān)西支部支部長及組長十七人、巖流研究所十四人、丸山建造所七人……共計四百四十人在此。” 黑衣的秘書把名冊呈到銀發(fā)老人的面前,“政宗先生請過目。” “稚生昵?沒有他開什么會?”政宗先生看了看場中唯一空著的座位,“櫻,源稚生在哪里?” 跪在千穗理身旁的櫻立刻站起身回道:“少主已經(jīng)到達很久,一直在處理井口千棠的事情,我這就去通知他!” 銀發(fā)老人面無表情地點點頭。 提到那個名字,千穗理明顯感覺身旁的井口紗織身體微微顫抖。她悄悄伸出手,握住了紗織的手。 …… 大顆大顆的雨點在玻璃上撞得粉碎,從山上居高臨下地看去,繁華的東京一片朦朧看不真切,像是夢中浮現(xiàn)出的景象。 本殿后的供奉殿里黑著燈,穿著黑衣的青年坐在窗前,一個人喝一瓶18年的威士忌,看著外面的雨景發(fā)呆。 “少主,大家長和各姓家主都到了,”櫻快步走進來,俯下身輕聲問,“您還在看任務(wù)的簡報嗎?” “知道了,喝完這杯就去。”源稚生皺眉,他甩了甩手中剛打印出來的任務(wù)報告,“路明非在哪里?” “他回來后,就一直留在上杉家的客房里,沒有出去過。”矢吹櫻似乎對路明非的蹤跡非常了解,她笑道,“我也沒想到,千穗理帶回來的這個男孩,竟然有一手好槍法。” 千穗理提交的任務(wù)簡報她也看了,對路明非在其中發(fā)揮出的作用感到非常驚訝。 單從路明非的表現(xiàn)來看,他已經(jīng)能被稱為是‘神槍手’了。 “從學院帶來的朋友嗎?”源稚生若有所思。 此刻,源稚生的手下烏鴉和夜叉正在門口放風,以免有人接近供奉殿發(fā)現(xiàn)里面酒氣熏天的真相。 他們都知道源稚生沒到場肯定是因為喝多了,因為他對這種家族集會一直都很排斥,每次參加集會前都會找各種理由推脫。 如果不是今天這個會議重要到完全逃不過,源稚生大概會以必須盯住井口千棠的蹤跡并且調(diào)查清楚他的去向為借口直接離開本家。 不過,這種事他也只能想想,卻不能直接做出來。 想到井口千棠,源稚生的心里確實很亂,此人可以說是他小時候的重要玩伴,如果井口千棠是個女孩的話,那么兩人應(yīng)該能稱得上是‘青梅竹馬’,換句話倆說,兩人的關(guān)系是‘尿到一個褲子里’的那種好兄弟。 可現(xiàn)在物是人非,一個是投身于猛鬼眾被追緝的危險分子和家族叛徒,另外一個卻成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家族少主。 井口家雖然不屬于蛇岐八家,但也是東京內(nèi)一個實力強盛的本土混血種家族,與源家關(guān)系密切,兩家聯(lián)系很深。 或許是因為這個原因,源稚生的心里其實并不愿意去面對井口千棠的妹妹,每次看到井口紗織的臉,他的心中都會產(chǎn)生一種莫名的負罪感。 即使將井口千棠驅(qū)逐出家族并不是他的決定。 “你聽說過龍淵嗎?” “龍淵?”矢吹櫻歪了歪頭,“中國本土的混血種組織?” “不,我說的是那兩個‘s’級在學院創(chuàng)建的社團,我聽說千穗理和井口紗織都是那個社團的成員。” 源稚生盯著酒杯里的液體,晃了晃杯子。 “幾個新生小打小鬧,他們才剛滿十八歲而已。”矢吹櫻有些不以為然。 “小打小鬧嗎?” 源稚生對此不置可否,“就連輝夜姬也查不到關(guān)于‘s’級的任何情報,而學院本部的校園網(wǎng)更是直接阻止我們登陸,就連伊藤拓真也對此守口如瓶,從校董會對他們的重視程度來看,這兩人絕對不簡單。” “您是說,路明非也是這個社團的一員?如果是這樣,也難怪千穗理要帶他來了。”矢吹櫻低聲說,“他的槍法確實不容小覷,雖然血統(tǒng)一般,但也很值得培養(yǎng)。用得好,就連‘a(chǎn)’級混血種也會被他狙殺!” “我只是在想,這報告上說,路明非一槍打偏,命中了井口千棠的肩膀,但被他逃掉了……這段話你覺得是真是假?” 源稚生瞇著眼睛,身體微微搖晃,看起來像是喝醉了。 “您懷疑這份報告的真實性?還是擔心井口紗織和路明非對井口千棠放水了?” “面對自己的親人,又有誰真的能做到眼睛也不眨一下就大義滅親?即便是我,也做不到。” “少主,您還是盡快醒醒酒,去刷個牙,然后參會吧。”矢吹櫻轉(zhuǎn)換話題催促道,“大家都在等您。” “我知道了。” 源稚生又看了眼手上的報告,眼神里閃過一絲微微的波動,然后放下酒杯。 “你先回去吧,我很快就到。” “好。” 矢吹櫻沒有停留,徑直離開了。她必須回去向大家長復(fù)命,蛇岐八家的規(guī)矩是很嚴的。 不管事情做成還是沒做成,都要向家主報告。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