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又聞子規(guī)愁空山-《覆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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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龐統(tǒng)畢竟還是年輕,雖然明白是怎么回事,卻不免受制于個人閱歷和表達(dá)欲望,所以有些瑣碎,真要是郭嘉在這里,一碗酒下肚也就說明白了。
蜀地的問題在于劉焉不僅濫殺以威刑罰(連續(xù)殺了好幾個本土領(lǐng)袖),更關(guān)鍵的是他還不給人飯吃——本土士民遭受全面掠奪侵占自不用說了,外來東州士跟著他作威作福居然也吃不飽飯。
究其原因,不僅是東州士這個集團過于臃腫,也不僅僅是蜀地本土力量實力過于強悍,同樣不僅僅是蜀地世族大戶政治發(fā)言權(quán)的缺位,更重要的一點是,劉焉無法發(fā)展生產(chǎn)的同時自己又過于威福自享了。
一個簡單而又直接的問題,當(dāng)日賈龍、任歧之亂后,你不去安撫百姓,不去趁勢吞并本地豪族土地資產(chǎn),去打造上千輛天子儀制規(guī)格的車子是什么意思?
要花多少人力物力?
最后用了幾次?
一個區(qū)區(qū)蜀地,五百萬人口,之前攏共能有一千輛豪車?
如此作為,蜀地人心,焉能屬焉?
不過,四月下旬,帶著出使任務(wù)到達(dá)漢中卻一去不回的劉焉親外侄費尚,并沒有聽到漢中太守郭嘉的這番言語,而是在見到年輕而又威嚴(yán)的郭府君、趙將軍之后,稍作應(yīng)對,便迅速被幾名千石官員給當(dāng)場圍住了。
費伯仁對這幾位年輕到不像話的文武官員們的熱情倒是早有準(zhǔn)備……他知道的,他知道這些人多是義從中的佼佼者,還知道這些人是燕公本人親自按年齡和才能分批次送出義從到各處安置的,只是因為伐蜀大計集中到此,更知道這些人的最終目標(biāo)是州牧、臺閣長官,乃至于相國等所謂一品甚至超品之職務(wù)。
而這類年輕官員,無論文武,一來后臺硬,二來才能出眾,三來敢打敢拼敢做,所以素來是行事激烈,敢為他人之不敢為,以至于常常在任內(nèi)一騎絕塵,領(lǐng)袖他人……為此還得了個諢號,喚做白馬班!
這都是天下人盡皆知的,費尚既然舉家來投,如何不懂?實際上,便是那得了北面另一位益州牧田豐青睞的龐氏兄弟,也都想著將來成為白馬班一員呢!
“敢問足下,蜀地人心如何?”
“頗有搖搖欲墜之態(tài),不然在下也不會至此。”
“這倒也是……且勞足下再對些軍情,看看有沒有臨機變動……白水關(guān)守將是誰?”
“張任。”
“不錯,正是此人!只是我等一直好奇,為何是此人居于此地,可有說法?”
“此人乃是蜀郡本地人,在下也不太熟悉,只據(jù)說是家世貧寒,少有膽勇志節(jié),是趙韙趙府君為蜀郡太守時提拔上來的,現(xiàn)為別部司馬。”
“原來如此,確系無名小卒而已……那葭萌城如今是誰坐鎮(zhèn)?”
“大將嚴(yán)顏,自江州火速調(diào)來,本該駐守巴郡,卻因為犍為郡中有個叫楊洪的司馬起兵反……呃,起兵呼應(yīng)燕公,所以原定大將趙韙不得不臨時引軍南下平叛,便讓嚴(yán)顏臨時來頂上,代領(lǐng)全局。”
“這倒也跟我們知道的一樣。”
“趙韙、嚴(yán)顏倒是公認(rèn)的蜀中大將……那敢問足下,巴郡現(xiàn)在是誰駐守?”
“應(yīng)該便是劉璝、冷苞二都尉各守一江了。”
“且插句嘴,敢問足下,蜀地有沒有招募板楯蠻?”
“自然是想要招募的,來之前的說法乃是準(zhǔn)備等趙韙回到葭萌,便讓嚴(yán)顏將軍去巴郡盡量招募一些的……”
“這都火燒眉毛了,為何不盡早招募?”
“不瞞諸位,據(jù)在下所知,綿竹府庫目前稍有不足,而板楯蠻雖然素來服膺漢室,有受巴郡太守節(jié)制出兵之傳統(tǒng),卻也需要財帛、糧草上的賞賜,所以還需等一段時日,稍作籌措。”
“原來如此……只是綿竹府庫為何會不足呢?蜀地之富饒,天下皆知。”
“呃……”
“德祖此問真是荒謬!”就在費尚準(zhǔn)備朝對方解釋一二的時候,另一位之前便很活躍的千石年輕軍官忽然間就聲音高亢起來。“劉焉以蜀中二次黃巾之亂、馬相稱天子故入蜀為州牧,不過九年不到的時光,勉強算八年……八年間,先是平二次黃巾與馬相之叛;平叛之后便是董卓之亂,賈龍、任歧呼應(yīng)趙司徒起兵,便又花了一兩年殺了賈龍、任歧;然后還有張?zhí)馗艚^漢中,接著便是造車子,等到咱們燕公滅了董卓、定了袁紹后他那里才跟著安生下來……算算時間,八年間打了四年仗,卻偏偏沒有半分?jǐn)U張,反而失了漢中要地!而安生日子過了四年,但劉焉身為主政者卻已經(jīng)垂垂老朽,行政荒謬不堪,鋪陳奢華無度,偏偏迷信極深。期間,既未見度田,也未見屯田,更未見均田,只是掠奪、侵占,哪里就能就府庫充足了?足下不是做了一任親民官嗎,如何還是如此無知?!”
參軍楊修一時被懟的束手不語。
“要我說,劉焉此人,器非英杰,才稱庸牧……”法正見到剛剛來到漢中的楊修被自己一頓下馬威鎮(zhèn)住,宛如夏日間喝了一碗深井涼鎮(zhèn)的蜜水一般痛快,幾乎便要眉飛色舞。
“何如孝直之忠懇事上,眼中只有一人?”
就在這時,楊德祖忽然開口,卻只一句話便將法正憋的滿臉通紅。
這話沒頭沒尾的,費尚不免有些愕然,不過隨著正襟危坐于上首太尉椅上的郭嘉揮手示意,其人還是帶著滿腹疑惑趕緊告辭離去,出門去尋龐氏兄弟了。
“奉孝,此何言也?”
費尚新降之人不好問,其余人礙于郭嘉與趙云端坐于上不敢多言,但廳中一名連官印都沒有的生面孔卻毫無顧忌,直接扶劍開口相詢,儼然與此地主人、新任漢中太守郭嘉甚為相熟,卻是剛剛回家見了母親便被郭奉孝立即邀來的徐庶徐元直。
“無他。”
郭嘉對徐庶自然是開誠布公,當(dāng)即肅容以對,誠懇相告。“左面那位軍司馬叫做法正法孝直,其人來漢中已然兩月,一直鼓吹中路白水關(guān)、葭萌城佯攻,東路巴郡二江也佯攻,然后集精銳一萬自武都陰平道出發(fā),偷渡摩天嶺,越過白水關(guān)、葭萌城,直取綿竹、成都……”
徐庶表情微微怪異起來。
“右面那位別部司馬喚做孟達(dá),他也和法孝直來此地兩月,卻有不同意見,他的意思是白水關(guān)險要,以做疑兵,而摩天嶺太險,不該行此策,當(dāng)主攻巴郡,收買當(dāng)?shù)匦U族、大戶,自彼處破局。”郭奉孝依舊面色嚴(yán)肅,一臉認(rèn)真。
而徐庶表情已經(jīng)愈發(fā)古怪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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