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門前立故友(下)-《覆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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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前,準確點說是九年半之前,公孫珣曾與韓遂有過一面之緣。
當時,公孫珣只是個尚未加冠,入洛游學的邊郡少年,而對方則已經(jīng)做完郎官,并即將返鄉(xiāng)為官。而如今,公孫珣為衛(wèi)將軍,薊侯,領(lǐng)河內(nèi)太守,對方卻依舊是個州從事,雙方已然不是同一層次之人了。
這不是說州從事這個職務不好,也不是說韓遂無能。實際上,如果一個邊郡子弟沒有際遇、沒有格外突出的政治資源,又不去拼命的話,也大概就是這個層次了。這一點可以參考公孫瓚與孫堅,前者若非是沾了公孫珣的光,僅憑他岳父的協(xié)助,恐怕這次也很難當上都尉;而后者雖然也有貴人提攜,也肯拼命,但終究只是一個千石別部司馬。而如果天下就這么一直太平下去,又沒有公孫珣在其中影響的話,公孫瓚也好,韓遂、孫堅也罷,他們?nèi)齻€估計都會在四十歲左右混到一任兩千石,終究是不算負了家族、父母,但也終究只能一輩子如此了。
換言之,不是韓遂太低檔,而是公孫珣太突出了一些。
十年辛苦,數(shù)次搏命,外加一個家族、兩個老師、一個岳父的政治資源,以及一位從來沒讓自家兒子缺錢花并傳授下來很多超出時代認知事物的老娘,這些都是別人換不來的。
當然了,不管內(nèi)由如何,二人相隔近十年方再相見,人是物非,總是少不了一番感慨的。而公孫珣雖然因為對涼州局勢有所猜度,故此心中生疑,但終究沒有表露出來,只是當做故友來訪,然后親切且熱情的招待了下來。
只見公孫珣這位堂堂萬石衛(wèi)將軍,不顧韓遂身上還有積雪,自己腳下還穿著木屐,便在官寺門中欣喜上前扶起對方,并把臂問候,寒暄不止;然后,他又吩咐司馬朗去喊人,讓官寺內(nèi)大小官吏,從郡吏到衛(wèi)將軍幕府成員,紛紛出迎;最后,公孫珣居然又將韓遂連同兩位隨行之人一起迎入到了后堂落座,還親自帶著呂范、婁圭、戲忠三個心腹悉心招待……端是給足了面子。
“天寒地凍,文約且安坐稍歇。”公孫珣眼見著侍女端上了熱姜湯,對面三人多是緩了過來,卻依舊不提正事,反而指著明顯只是韓遂隨行的那兩人繼續(xù)說些場面上的廢話。“這兩位隨文約冒雪同來,一長一少,皆容貌不凡,想來必是涼州豪杰……敢問兩位姓名來歷?”
“這兩位都是州中同僚,隨我入洛公干的。”韓遂無奈,只能勉強按下心事,且起身正式做了介紹。“這位年長些的,復姓成公,名英,字實榮;這位年少尚未加冠的,乃是南安龐氏的子弟,正在州中歷練……喚做龐德。”
公孫珣微微頷首,卻又一時愣住:“涼州南安龐德?”
“不錯。”
韓遂隨口應聲,便重新坐下身來,而那龐德和成公英又趕緊起身來拜……這二人都只是所謂中下層州吏,哪里敢在公孫珣面前失禮?
而公孫珣眼見著得到了韓遂認證的龐德在前,倒是不顧對方還只是個未加冠的少年州吏,只想著機會難得,卻是忍不住動了收藏癖!
只見他干脆起身親自扶起二人,然后正色詢問:“兩位果然都是西州豪杰,而我素來景仰英雄,不知兩位愿不愿意屈就于我麾下?我幕中衛(wèi)將軍御屬尚有不少空缺……”
龐德和成公英不由面面相覷,他們?nèi)绾蜗氲綄Ψ降谝淮我娒姹阋袛埬兀康牵龊跻饬希髅鬓D(zhuǎn)任衛(wèi)將軍御屬更有前途一些,可這二人卻居然紛紛黯然搖頭。
“我曉得了。”公孫珣本就是因為龐德二字太過耀眼,然后忍不住隨口一試,不行也就不行了,于是當即改顏笑道。“你二人都是忠義之士,想來你們州中方伯頗有德望,故不愿舍棄……”
言未畢,坐在左手座位上的韓遂便忽然冷笑一聲:“衛(wèi)將軍說錯了,我們那位方伯哪里來的德望?”
此言一出,站在堂中行禮的龐德和成公英二人也各自面色復雜,儼然也是對自家頂頭上司、涼州刺史,頗有看法……而公孫珣則終于忍不住跟坐在自己右手側(cè)的幾名心腹相互交流了一下眼色。
沒辦法,涼州那邊向來是個麻煩簍子,這是天下人皆知的事情。
“衛(wèi)將軍知道我此番來洛中是做何公事的嗎?”韓遂終于搶到了話題的主動權(quán)。
“愿聞其詳。”公孫珣微微一抬手,成公英和龐德便就勢退到了座中。
“我們涼州威武馮太守乃是之前權(quán)宦曹節(jié)女婿馮芳的弟弟,其人仗著朝中有人,在武威作威作福,然后州中從事武都蘇正和以州中的名義將其查辦……結(jié)果,人都檻車送到州中了,我們那位方伯卻不敢接手,反而要殺掉蘇正和向那馮太守賠罪!”韓遂憤然言道。“衛(wèi)將軍,你說,天下有這樣做一州方伯的人嗎?”
聽到這番講解,公孫珣也好,右手邊從之前相迎時才出來的呂范呂子衡往下,一直到戲忠戲志才,全都無力吐槽。
原因很簡單。
首先,你一州刺史,在屬下已經(jīng)將案子辦成鐵案的情況下(都已經(jīng)檻車了),無論如何,且不說遂不遂你的心意,都不應該在這個時候認慫的,更不要說殺了自己下屬去賠罪了。
哪怕是這個蘇從事是違背了你的心意,你也可以后來再找個借口殺了他立威嘛,此時殺下屬去賠罪,州中上下是要離心離德的!也怪不得眼前從韓遂往下一直到尚未加冠的龐德,個個態(tài)度明確。
至于說其次……那便是這位馮太守了,雖然沒見過面,但公孫珣好歹也知道給自己生了一個兒子的馮芷她爹叫什么,她叔叔又是哪位?然而,這個就不好說出口了,反正公孫珣也不在意那馮什么的死活。
“我記得涼州刺史是梁鵠吧?”公孫珣第一個調(diào)整過來,順勢言道。“其人如此不堪嗎?最后是如何處置的?”
“最后是我們州中另一位從事蓋勛蓋元固出面勸阻了梁刺史,告訴他若是殺了蘇從事,無異于讓天下人嗤笑。”韓遂繼續(xù)冷笑一聲。“但我們那位梁公卻也不敢再繼續(xù)做下去了,居然主動掛印而去,我們州中諸人無奈,以我之前往來過洛陽,便讓我來往洛中遞送公文,詳細向中樞呈報此事……”
“新刺史是誰?”戲忠不由好奇。
“其人喚做左昌。”韓遂面色愈發(fā)陰冷。“我等在洛中打探,才知道其人本是御史臺中人,卻阿附于宦官,而且貪財無度,聽說……此番王子師下獄,他出了大力氣,才被閹宦獎賞了那么一個職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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