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順逆藏于心(上)-《覆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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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夜之間,先是與婁圭感嘆于時局,又驟然遇到太平道行刺劉焉,再忽然得一關羽,后來又與劉焉連夜定計去殺張角兄弟……饒是公孫珣自問見識廣大,回去后居然也有些心亂如麻,只是與婁圭隨口說了幾句大概,便終于是忍不住昏沉沉的躺了下來。
而這一躺不要緊,半醒半夢之間,歷史、時局、將來;英雄、小人、反賊;忠臣、良將、地盤;天下、黎庶、野心……種種事端居然蜂擁而來,倒是讓公孫珣愈發輾轉難眠,昏沉不已。
第二日,劉焉‘驚嚇過度’,直接帶著州中隨員逃回鄴城,而公孫珣這個標準的‘下官’外加后輩,卻居然沒有出來相送,反而說自己也病倒了。
從劉君郎到那些州中屬吏,自然都以為公孫珣是在裝病……只不過,前者是以為這廝是要以此為理由留在河堤這里,從而方便就近與太平道交涉,而后者卻以為對方是在借此推卸方伯遇刺的責任,甚至頗有人說了不少風涼話。
然而,送別了劉焉以后,趙國諸人回到‘工棚’處,卻是個個愁眉不展,因為公孫珣是真的病了。
發燒、咳嗽、鼻塞……典型的‘偶感風寒’。
然而,必須要強調一點,偶感風寒并不是一件小事情,最起碼對于這個年代而言不是一件小事情。畢竟,這年頭對于疾病本身其實根本沒有太多辦法,因為一時感冒而一命嗚呼的人太多。更可怕的是,有些‘風寒’還會傳染的,因為一人偶感風寒然后全家偶感風寒,最后全家死翹翹的也不少。
甚至于演變成瘟疫都有可能!
為什么公孫珣當日遇到王修后會有所懷疑?
為什么這年頭晚輩侍奉長輩湯藥屬于標準的孝行?
為什么如今的‘時疫’這么多?
答案很簡單,也很一致……因這年頭缺乏相關的衛生知識,得了病和照顧病人都是真有危險的。
實際上,這些趙國權貴愿意來到公孫珣的工棚處探視都已經是看在如今還是冬天的份上了,按照他們的認識,好像的冬天的風寒不至于傳染的太猛烈……沒見到春夏秋的時疫再怎么猖狂,到了冬季都會漸漸平息嗎?
但是來歸來,探視歸探視,眾人卻也無可奈何。而更糟糕的是,稍作探視以后,一群人反而在公孫珣病臥的工棚外爭論了起來。
事情起因在于如何安置公孫珣。
如王修、沮宗,便商議著說應該將邯鄲令送到邯鄲城去,好生修養;而魏松、蔡邕等老成人卻有些擔憂冬日間趕路,本身會加重病癥,未必就勝過留在此處。
其實,一開始這兩方爭論不休,也算是各有各的理由,而且也算都是為了公孫珣好。但偏偏昨日刺殺之事此時尚沒有一個說法,之前州中吏員甩了臉色,也讓人心中有氣;更重要的是,公孫珣這么一病和劉焉這么一走,原本對河堤事成之后的論功行賞也瞬間變得虛無縹緲!于是乎,圍觀的一群趙國本地權貴心頭難免有些焦躁感,便不由紛紛站隊,你一言我一語的鬧騰了起來。
一時間,工棚外烏煙瘴氣。
這個時候就需要有一個人站出來做主了!
然而,此時唯一有這個資格的婁圭卻臨場退卻,顯得有些猶豫不決了起來。
苦衷當然是有的,從他婁子伯本人角度來說固然是愿意贊同王修、沮宗的,但他卻也是唯一一個知道昨晚上自家主公所行諸多事端的,所以生怕此時將公孫珣送回邯鄲會有些誤事。
當然,這就是婁圭自己想多了,回邯鄲還是留在此處其實都不是個事,一咬牙定下來,中止這場爭吵才是最主要的。但問題的關鍵在于,婁子伯這人或許在出主意方面漸漸有了些長進,可說起承擔責任、作出決斷這種事情,他卻有些天然不足!
公孫珣手下一堆人里面,有很多能做主的人,但唯獨不是他南陽婁圭。
若是呂范呂子衡在此,恐怕根本不用這些人討論,一大早便讓人將公孫珣送回去修養,然后代行其責了。而且,眾人也肯定無話可說。因為呂范長久以來都是扮演著類似的角色,副將、留守,幾乎可以稱得上是公孫珣明文指定的副手了,專門就是要應對如此情況的。
而若是審配在此,以他的性格,也一定不會讓爭吵持續下去的,因為審正南肯定是要‘慷慨激烈’的,先拔出佩劍來,誰敢嚷嚷就把誰給綁起來!
即便是韓當在此,恐怕也不至于落到如此這般光景,因為所有人都知道,韓義公是公孫珣的鄉人,是公孫將軍的‘主騎’,是公孫縣君的侍從首領,本就有在非常時刻維護、照顧自家主公的職責。所以,他但凡是開了口、表了態,就沒人會再多嘴了。畢竟,在公孫珣病著的時候,對韓當作出什么對抗舉動,會顯得很敏感。
但是,呂范坐鎮邯鄲,審配在柏人、中秋二縣巡視,之前出現大陸澤湖匪異動時,韓當更是帶著魏越以及一部分義從去易陽查看(現在看來儼然是事出有因了)……反正,此地地位最高的是婁圭!王修、沮宗、魏松、蔡邕等人,因為各種緣由都不好越過婁子伯的。
而婁子伯偏偏不是那個料!
最后,雙方爭論不休之下,倒是也覺得尷尬。而且霞堤雖然快成了,但終究是還沒成,邯鄲公學里也要準備期末考試……總之,還有很多正事要做,于是便相互打了個圓場,各退了半步,決定讓公孫珣移動到附近的一個大戶人家里,再輕騎告知邯鄲,讓邯鄲趙夫人派人過來照顧。
一日夜無言,而第二日清早,當渾身酸痛的公孫珣翻身從榻上坐起以后,卻也是一時蹙眉。
任誰一覺醒來,結果發現自己換了個睡覺的地方,恐怕都會皺眉頭的。
當然了,稍一思索,再加上即便是病中公孫珣也不是一直睡著不動的,也有些許清醒時的記憶,便當即反應了過來。
于是乎,大概意識到了狀況的公孫珣翻了個身,卻是準備偷個懶,再賴一下床。
然而,他剛一趟下,便重新坐了起來。
“門口是誰?”公孫珣借著清晨的微光,隱約察覺到了門口有人侍立,而且身材格外顯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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