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殷雪崖醒來時,全身不著一縷,被辛如月抱在懷中,肌膚緊貼,少女在枕邊睡得香甜,滿臉饜足。 用天崩地裂來形容殷雪崖當(dāng)日的心情,已不能夠,有那么一刻,她甚至想要殺了辛如月,但那個小魔女卻醒了過來,無畏無懼,在她面前再不偽裝,反而抓住她的手,貼到自己額上,舌頭舔了舔唇,邪氣一笑: “你一掌打死我吧,我已得償所愿,縱是再來一次,我也依舊會這樣做,死亦不悔。” 好一句“死亦不悔”,那樣邪氣四溢的模樣,哪還有平日半點乖巧可人的影子,殷雪崖的手顫動了半天,最終將她恨恨一推:“滾,別再讓我看到你!” 從那天后,殷雪崖再不與辛如月親近,她私下去找了當(dāng)時的裘院首,想將辛如月逐出書院,卻在裘院首面前含糊了半天,也說不出一個正經(jīng)理由來,最后從裘院首那出來時,她滿心挫敗,一偏頭就看到了墻角下,斜斜倚著的辛如月。 她一張臉靈秀俏麗,沖她拋了記眼風(fēng),雖未說一句話,但那股得意的勁兒,還是從骨子里透了出來。 長陽之下,殷雪崖忽然就感到一絲荒謬的可笑,這樣的辛如月,分明還是個孩子,帶著一股囂張的孩子氣,可為什么,她偏偏會被這樣一個孩子相中,墜入萬劫不復(fù)之地? 自那日后,殷雪崖又恢復(fù)了一臉冷漠,對辛如月不假辭色,與她形同陌路,旁人只道辛如月哪里惹女傅生氣了,師徒間鬧了些小別扭,但兩人之間的那份微妙之感,那些異樣的地方,卻被一直關(guān)注著殷雪崖的凌女傅瞧在了眼中,暗暗察覺到了什么。 她給辛如月明里暗里使了不少絆子,也帶著將她逐出書院的意圖,辛如月卻一心為了殷雪崖,偽裝得滴水不漏,還是那個明面上乖巧可人的辛瑤,讓人挑不出一絲錯,毫無理由將她趕走。 但她人雖留在了書院,卻再沒機會靠近殷雪崖,畢竟年紀(jì)小,始終這般得不到回應(yīng),她也會慌,也會期盼她停下腳步,望她一望,理她一理。 終于,在她生辰過完一個月后,又一個二十六日來了,那天電閃雷鳴,天上下起滂沱大雨來,她再壓抑不住,冒著雨跑到了她門外,希望她開開門,不要再對她不聞不問。 但那扇門始終沒有打開過,房里只傳來幽幽的琴聲,辛如月渾身濕透,一咬牙,折身跪到了大雨中,像頭決絕的小獸。 天昏地暗,不知過了多久,那門才吱呀一聲,一只修長白皙的手伸了出來,殷雪崖?lián)蝹阕呷胗昴幌拢寥缭卵鲱^看她,她卻滿臉冷霜之色:“你現(xiàn)下即便死在我面前,我也不會眨一下眼,你是在期盼什么?” “是嗎,那你為什么要出來?”辛如月長睫一顫,水珠滑落臉頰,她忽地變了神態(tài),抓住殷雪崖的衣袖,以“辛瑤”楚楚可憐的口吻道:“女傅,瑤兒好冷啊,女傅……” “放手,別再惺惺作態(tài)了!”殷雪崖將她一拂,側(cè)過身去,“過去我是看你聰慧好學(xué),乖巧可人,是可造之材,才對你百般呵護,豈料盡是你的心計偽裝,你如果還要這樣糾纏不休,我當(dāng)真不會再留情了。” “可造之材?”辛如月在雨中仰頭,忽然笑了,眸中現(xiàn)出異樣之光:“我在你心中,只是一塊會讀書的好料子嗎?除此之外,別無其他嗎?” 殷雪崖?lián)沃鴤悖粗_邊少女灼熱的眼神,不知怎么,心頭一顫,卻仍是冷聲道:“對,別無其他。” “那你不要我了嗎?”辛如月笑得愈加凄然,“如今,只剩下滿滿的厭惡了嗎?” 她在雨中等了許久,都沒有等來殷雪崖的回應(yīng),她終是仰頭大笑起來,一邊笑一邊哭,這一次,臉上再沒有任何偽裝,邪氣四溢,帶著透入骨髓的絕望和哀求。 她一把抓住她的衣袖,跪著上前幾步,聲音嘶啞:“你知道嗎,我不是離經(jīng)叛道,不是違背倫常,也不是天生就喜歡女人……我只是喜歡你而已,只是你而已!” 轟隆一聲,一道閃電劃過半空,大雨傾天澆下,少女的身子搖搖欲墜,再不能支撐,帶著決絕笑意,向后倒去。 殷雪崖望著她那雙充滿狠勁的眼睛,耳邊還回蕩著那幾句聲嘶力竭的話,心頭被重重一擊,震撼難言,冷不丁就扔了傘,一把接住了那個纖秀的身影。 這一抱,天地顛倒,白衣墜入地獄,一世業(yè)障,一世孽緣,一世婆娑沉淪。 “我哥哥終于還是找到了我,那時他在書院的井水里下了毒,威脅我跟他回瑯岐島,我問了你,你明明說了愿意隨我而去,等書院上下的毒全部解清,安頓好一切事宜,你就會來找我,可是你失約了……” 長空下,辛如月攤開手心,那鎏金珍瓏九連環(huán)散發(fā)著迷人的光芒,她癡癡一笑:“你只留給我這樣一個九連環(huán),我多傻,天天抱著它,滿心歡喜地在島上等著你,可一年又一年過去了,你始終沒有出現(xiàn)過,我終于知道,我永遠(yuǎn)等不來你了,你當(dāng)初只是為了哄騙我,拿到解藥吧?” “你或許并不知道,剛被帶回島上時,哥哥知道我愛上了一個女人,他有多么暴跳如雷,他從未對我發(fā)過那么大的火,我被關(guān)進了萬蛇窟里,他每天都會來一趟,站在上面問我,想清楚了沒有,我就對著他笑,然后唱你教給我的歌謠,我說,就算給我瑯岐島上再好的男兒,我也不稀罕,我只要你,這輩子心中只有你一人,哥哥每次都?xì)鈧€半死,他足足將我關(guān)了三個月,在最痛苦最艱難的時候,我手邊只有你給的這個九連環(huán),我在地上爬著,我告訴自己,堅持下去,你總會來的,你會來救我的,一定會……” “可是哥哥說得對,高高在上的神靈,又怎么會顧及凡人的愛恨生死呢?” 淚水自辛如月臉上淌下,她一點點收攏手掌,攥緊了那個九連環(huán),風(fēng)揚起她的烏發(fā)紫衣,她凄楚的聲音回蕩在長空之下:“是我太蠢了,忘記了書院那幾年溫存,原本就是我偷來的,你只是陪我做了一場好夢罷了,你是個多么偽善的神明啊,是我自己參不破鏡花水月,不愿醒來而已。” 她抬起被淚水打濕的長睫,望著眼前那身白衣,一點點凄然笑了:“殷雪崖,其實,你從來就不曾……真正愛過我吧?” 冷冽長風(fēng)下,那身白衣身子微顫,喉頭動了動,竟是忽地吐出了一口血,她卻是若無其事地擦掉了血,對著眼前的辛如月,輕輕一笑,眸中波光閃動: “我此生,除你之外,再未對任何人動過心,無論男女。” 短短幾個字,極輕極緩,卻叫辛如月渾身一震,霍然瞪大了眼,搖著頭激動道:“我,我不信,你,你又想來騙我是不是……” “辛兒,我不會再騙你了。”殷雪崖慢慢道,唇邊的笑意帶著一股說不出的哀傷,她似是望向了虛空,自顧自道:“我其實沒有告訴過你,我是一個孤兒,自小被師父撫養(yǎng)長大,他曾做過竹岫書院的兩任院首,是個很了不得的人,也是個眼里揉不得一粒沙子的人……” 那一年,辛如月被帶回了瑯岐島,殷雪崖處理完一切后,本想依約拿著她留下的圖紙,追尋她而去,但就在她登上了船頭時,一個人趕來了。 確切地說,是她的師妹,凌女傅,從左丘山的隱居之地,將她們的師父,梅汝老人,請來了。 老人已年近百歲,鶴發(fā)白袍,一派仙風(fēng)道骨,腰桿依舊挺如青山,一雙眼也未有絲毫渾濁,望向人時,帶著一如既往的威嚴(yán)與震懾。 “雪兒,為師有話對你說,你且下船。” 船這一下,便再也沒能蕩出湖面,抵達遙遠(yuǎn)的那方瑯岐島,抵達那個心之所向的……家。 梅汝老人一生耿直正派,是萬萬不能接受自己最疼愛的徒兒犯下錯事,“誤入歧途”,在他看來,殷雪崖與辛如月的相愛,是有違倫常,天下第一荒謬之事,更遑論那辛如月還是一個魔教的小妖女。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