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窗外的雨似乎下的大了起來,黑沉沉的夜色伴著泠泠的雨滴,初夏的時節卻讓蘇聞琢的心都冷了兩分。 屋內的燭火微微跳動,發出“噼啪”的輕響。 俞景看著紙上的那滴淚,緊緊的抿了抿唇,他在心里嘆了口氣,像是對自己妥協了。 “蘇聞琢……” 他開了口,聲音干澀低啞,細聽之下甚至能聽出些顫意。 蘇聞琢像是沒有聽到他的聲音,只是呆呆的站著,自剛剛那句話后便失了神。 俞景看著她這副模樣,心里悶悶的疼了一下,不自覺想去握她的手。 天邊突然響起一聲驚雷,蘇聞琢像是被雷聲驚醒,突然抬頭看了俞景一眼。 她的臉上有淚,瀲滟的眸子里盛滿細碎的水光,是一種無聲的哭泣。 蘇聞琢的目光幽幽的,透著委屈和難過,她只是這么看了俞景一眼,然后倏地的轉身提著裙子跑掉了。 俞景低罵一聲,立刻追了出去。 屋外的雨很大,蘇聞琢沒有打傘,她抹了一把臉,飛快跑回了屋里,砰的一下關上了門。 俞景晚她一步,就這樣被關在了門外。 他在門邊站了一會,最終還是敲了敲門。 屋里沒有動靜,連燈都沒有點。 想起蘇聞琢剛剛被雨淋的濕透的一身,俞景皺起眉。 夏夜的雨也帶了些涼意,若是沒能及時沐浴更衣,說不好會染上風寒。 俞景沒顧得上自己也是渾身濕透,想去叫蘇聞琢的丫鬟過來,他剛剛轉身,倏地聽見屋里傳來一陣細小的哭聲。 蘇聞琢在哭。 他停住了腳步,只覺得心里像被一雙手猛的攥住,一時竟然有些窒息。 沉默了一會,俞景循著哭聲走到了窗邊。 他在窗前站定,輕輕扣了扣緊閉的窗沿。 “蘇聞琢,我沒打算那么做。” 里頭還是沒有聲音,只是蘇聞琢的哭聲也沒了,不知道是不是在忍著。 等了一會,俞景嘆了口氣。 “讓丫鬟來給你沐浴,別生病傷了身子。” 在窗邊軟榻上趴著的蘇聞琢聽了這句話,胡亂擦了擦臉上的淚,定定的望著外頭的方向。 她等了許久,沒再聽見俞景的動靜。 蘇聞琢扁了扁嘴,眼睛又紅了,她負氣般的重重推開窗戶,俞景果然已經走了。 抽了抽鼻子,蘇聞琢心里的難過又鋪天蓋地的涌上來。 她不知道這一世是怎么了,上一世她那般對待俞景,俞景也從來沒有與她提過和離。 可是剛剛,她在俞景的桌子上看到了放妻書。 蘇聞琢不知道問題出在哪,是因為這一世她的一些改變,俞景已經不喜歡她了么? 想到這里,蘇聞琢才恍惚間想起一個問題,她從來不知道俞景上一世為什么會對她深情至此。 那時她怨著俞景,從成親后兩人分房而居,便鮮少有交集。 她只知道俞景一直不曾委屈她,在脫離俞府后也是帶著她一起走的。 蘇聞琢看著窗外怔怔的出神。 她不斷回憶上一世死后俞景給她做的點點滴滴,好像這樣才能稍微抵消一點心里的涼意。 書房里,俞景濕著身子在桌前坐下,看著桌上那張放妻書。 那是成親的那天晚上,他親手寫好了放進暗格的。 “……愿妻娘子相離之后,重梳蟬鬢,美裙娥眉,巧逞窈窕之姿,選聘高官之主。解怨釋結,更莫相憎。一別兩寬,各生歡喜。” 俞景狹長深邃的眼睛映著燭火暖黃的光,卻照不出里面的溫度。 他能娶到蘇聞琢,本就是一個意外。 若不是為了在他叔叔嬸嬸手下保護她,他不會娶她。 若是她的父母沒有發生變故,他的一生都不會與她有交集,他可能只是偶爾能見到她一兩面,看她在一眾人中最明艷,最出挑,最金貴。 他的每一步都走在淤泥里,而她,是最嬌貴的君子蘭,需得人細心澆灌呵護,才能綻放。 俞景想,蘇聞琢嫁給了他,一定很委屈吧。 所以他寫了這張放妻書,提醒自己與她保持距離,他想在合適的時候放她離開。 她應該會遇到比他更體面的良人。 可是蘇聞琢對他表現出來的親近超乎了他的意料,他怕自己往后更難放開她,也怕在日后的朝堂之爭中,自己護不住她。 俞景在桌前坐了良久,久到燭火都漸漸暗了下去。 窗外傾盆的大雨似是要停了,俞景終于抬眸。 他的眼睛很深,透著捉摸不透的情緒,拿起桌上的那張放妻書,就著微弱的燭火燒了。 待紙化為灰燼,天邊也泛起了一絲魚肚般的白。 他竟在書房坐了一夜。 第二日蘇聞琢從床上醒來的時候頭痛欲裂。 昨天夜里她淋了雨,后來喊青黛和澤蘭進來伺候沐浴的時間也晚了,現在她只覺得頭重腳輕的,嗓子還疼。 蘇聞琢想著,自己可能是染上風寒了。 她想起昨夜俞景好像是追著她出來了,多半也淋了雨,但想到那紙放妻書,她心里就狠了狠心,不想管他! 經過了一晚上的時間,蘇聞琢想通了,俞景敢寫,她就敢撕!俞景寫一張,她就撕一張! 橫豎這一世就是要纏著他的! 但是蘇聞琢還是很生氣,所以她單方面決定,暫時不想理俞景了。 腦子昏昏沉沉的洗漱更衣后,蘇聞琢坐在妝臺前時,還是覺得有些難受。 她吩咐澤蘭:“去府外給我請個大夫來吧,想來俞府也沒有府醫。” 府醫是一般高門大戶才會有的人,俞府門第一般,應當是不會花這筆銀子的。 青黛和澤蘭擔憂的看了蘇聞琢一眼,兩人昨夜進屋看見她渾身濕透,眼睛鼻子都紅紅的,當下便知道肯定是出了什么事了。 只是蘇聞琢不說,她們便也恪守本分不問。 但兩人心里都悄悄猜測,多半就是跟三少爺有關了。 澤蘭沒耽誤,立刻就出府了,蘇聞琢神色懨懨,只讓青黛隨意給自己挽了個松松的發髻,就躺到貴妃榻上去了。 青黛看她面色有些不好,走過去輕輕替她揉了揉額角,邊問道:“三少奶奶,現在用早飯么?” 蘇聞琢搖搖頭:“早飯不吃了,我沒胃口,青黛你先出去吧,大夫來了就帶進來,我再休息一會。” 青黛張了張嘴想勸兩句,但看著蘇聞琢的神色還是作罷了。 一時間,屋里便靜悄悄的。 青黛關了門往外走,迎面碰上了朝生。 朝生看到虛掩的房門,想到剛剛三少爺對他的吩咐,便問道:“青黛姐姐,少奶奶不用早飯么?” 青黛看了他一眼:“少奶奶不舒服,心情也不好,說是沒胃口,你找少奶奶有事?” “沒有,是三少爺讓我來看看的。”朝生老實交代。 青黛想了想,湊近他悄聲道:“我覺著三少奶奶和三少爺之間好像發生了什么不愉快,這樣,你就去跟三少爺說,三少奶奶病了,什么也吃不下。” 朝生懂了她的意思,應了一聲,麻溜的走了。 俞景一夜沒睡,在書房里洗了臉換了身干凈的衣服便準備去國子監了。 只是想起昨夜的蘇聞琢,他還是輕嘆了口氣,將朝生叫了過來讓他去內院看看。 蘇聞琢昨夜淋了雨,他不是很放心。 沒多久朝生便回來了,面上有點急色,俞景蹙了蹙眉,沒等他開口便問道:“怎么了?” 朝生看著他:“三少奶奶生病了,青黛姐姐說東西都吃不下,也不讓人在屋里伺候,似是心情也不好。” 俞景抿了抿唇,還是轉身回了屋里,他寫了一張紙條交給朝生:“你帶去國子監給陳夫子,就說家中有事,我告假一日。” 等朝生走后,俞景去了內院。 青黛在屋外守著,見他來了,趕緊福了福身子。 俞景點了點頭,只問:“三少奶奶怎么了?” 青黛:“奴婢也不知,大夫還沒來,少奶奶只說不舒服,想再休息會。” 俞景清淡的應了一聲,垂眸推開房門進屋了。 他一眼便看到了躺在軟塌上的蘇聞琢。 她閉著眼睛,好像是又睡著了,但柳眉微蹙,似乎睡得不太安穩。 俞景走過去,在蘇聞琢的軟塌邊坐下,她沒醒,面色雪白,連往日粉紅瑩潤的唇瓣都好像失了些血色。 俞景又嘆了口氣,他已經不記得自己今日都嘆了多少次氣了。 他抬手,覆上蘇聞琢的額頭,想探探她的溫度。 蘇聞琢沒有睡沉,慢慢睜開了眼。 她看到俞景,看到他的手在自己的額前,蘇聞琢什么也沒說,重新閉上眼睛把臉扭了過去,然后整個身子都轉了一轉,背對著俞景。 俞景:…… 看來昨夜的事情,并沒有消氣。 他平日里在外人看來無不是巧舌如簧,話里真真假假都叫人捉摸不透,如今拿這樣的蘇聞琢卻沒了辦法。 俞景就這樣坐在榻邊,看著蘇聞琢的背影。 他的手輕輕點著膝,不知道在想什么。 好在這時候澤蘭將大夫請回來了,看見他在屋子里,先行了禮。 俞景見大夫來了,便也從榻邊讓開一些,低聲道:“有勞大夫了。” 蘇聞琢聽見聲響,也不好再背對著俞景,人家大夫還要把脈。 她調整了一下姿勢,靠在引枕上,自覺地將手伸出來。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