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朱祁鎮(zhèn)一步步的走下了車,曾經(jīng)做了十四年的天子,那種刻在骨子里的君王典范四個字,讓他站直了身子,走進了德勝門內(nèi)。 緹騎們排成了一堵人墻,防止百姓們闖入兵道之上,而朱祁鎮(zhèn)一步步的走著,他驚恐至極的看著周圍。 他有些憤怒! 那些過去只知道趴在路邊磕頭高呼萬歲的百姓,居然用那么兇狠的眼神在看著他! 但是他又極度的害怕,要不是緹騎們站成了人墻,這些百姓們,怕不是要將他撕碎了嗎? 他一步一步的往前走著,偶爾還會哆嗦一下,他沒有看到想看到的人,比如他一直厚待的會昌伯孫忠,他并不知道,孫忠不愿意住小時雍坊的官邸,直接跑回山東去了。 他一步步的往前走著,只看到了一雙雙擇人而噬、恨不得把他撕成粉碎的眼睛,他驚懼萬分,驚懼的加快了步伐。 但是天子典范里,又不允許他跑,他不停的快步的走著,終于轉(zhuǎn)到了長安門外的御道之上,這條路,他十四年來,走過很多次。 他終于安定了心神,他看到了那些當初跪在自己面前的臣子們,就站在御道兩側(cè)。 只是,這些臣子們目光閃爍,目光復(fù)雜,一方面朱祁鎮(zhèn)是他們效忠了十四年的君王,另外一方面,這是個罪人,所有人都再清楚不過了。 朱祁鎮(zhèn)的喉嚨里,發(fā)出了不明所以的聲音,他繼續(xù)向前快步的走著。 他終于看到了那個熟悉的長安門和承天門,那里有金水河,金水河橋上,站著三個人。 他的弟弟,就站在拱券漢白玉石橋上,居高臨下的看著他,那個眼神仿佛是在看死人一樣。 另外一個人是興安,他剛才在德勝門外見過。 而最后一個人則是胡濙,這個人沒什么變化,但是胡濙桌前壓著兩封圣旨。 朱祁鈺站在白玉石橋上,歪著頭看著朱祁鎮(zhèn)踉踉蹌蹌的模樣,眉頭緊皺的問道:“這是稽王嗎?可曾驗明真身?” 興安俯首說道:“驗明真身了。” “此倉惶忐忑模樣,可為天子乎?貽譏后世也。”朱祁鈺連連搖頭說道。 這么個人,也配當皇帝嗎? 簡直是廢物中的廢物,回自己家,都能嚇成這個模樣? 死的時候,都不能體面些? 歷史上的朱祁鎮(zhèn)回來,那是一路鮮花似錦,某些人無不喜悅。 明代宗局限于千年以來的君君臣臣,宗族禮法之中,對于親親之誼篤信不疑,直到被反復(fù)背叛,才嗚呼哀哉,大勢已去。 但是現(xiàn)在什么局面? 削帝號、廢太子、炸陵寢這一件件事擺在這里,朱祁鎮(zhèn)怎么能不怕? 胡濙上前走了幾步,大聲的說道:“天寶之亂,安史為禍社稷,玄宗幸蜀,肅宗即位靈武,尊玄宗為太上皇帝。肅宗收復(fù)兩京,迎還上皇。” “上皇遂降樓,撫肅宗而涕泣,辭黃袍,上皇自為肅宗著之。肅宗伏地,頓首固辭。” 胡濙這段說的是天寶年間,安史之亂,華夏一片涂澤,唐肅宗繼位,克復(fù)兩京,然后迎回了唐玄宗李隆基,唐肅宗和唐玄宗相擁而泣。 唐肅宗說是要把皇位還給唐玄宗,唐玄宗辭黃袍,平切親自給肅宗批到了身上。 胡濙繼續(xù)高聲喊道:“唐玄宗曰:天下人心皆歸于汝,使朕得保余齡,汝之孝也。” “今日稽王歸京,帝曰:慮墮狡寇計,故簡其禮。大兄入城,朕心甚慰,告天地、社稷、宗廟,方為江山社稷安泰。” “請稽王落印。” 胡濙讀完了儀注,這不是陛下的圣旨,乃是禮制注解,大典之前,必然要說明的東西。 只有最后一句話,是皇帝的說辭,考慮到稽王中了敵人詭計,兵敗如山倒,簡化了禮儀,稽王入了城,皇帝知很高興,要告訴天地、社稷、宗廟。 至于為什么高興呢? 當然高興了! 胡濙將兩封圣旨鋪在了桌上,第一封是朱祁鈺給朱祁鎮(zhèn)代筆的罪己詔,第二封則是禪讓皇位圣旨。 這一封禪讓圣旨,就是當初岳謙捧著在奉天殿宣讀,偽造的那份兒,沒有落印。 私自刻皇帝的印信,那是大不敬,盜竊者絞,偽造者斬。 朱祁鈺并不需要這封圣旨,但是朝臣們需要。 當初瓦剌南下圍困京師,廢立皇帝,乃是群臣們不得已之舉,若是這封禪讓皇位的圣旨上,沒有印。 群臣們,就依舊是廢立之大惡。 朱祁鈺站在臺階上,看著瑟瑟發(fā)抖的朱祁鎮(zhèn),這么個廢物也能奪門? 朱祁鎮(zhèn)顫顫巍巍的從袖子里取出了玉印寶璽,半個手掌大小的玉印,并不是那么沉,但是朱祁鎮(zhèn)還是拿不穩(wěn)。 他沒有沾印泥,就直接蓋上了,胡濙扶額,示意宦官上去幫忙。 朱祁鎮(zhèn)的身邊還有一個小宦官小田兒,他扶住了朱祁鎮(zhèn)的手,將兩個印蓋上。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