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我在-《楚天以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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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清香的橙汁味在唇齒間蔓延開來,唐蘅的心跳總算漸漸恢復正常。李月馳輕聲說:“好點了嗎?”
唐蘅點點頭,仔細地把軟糖包裝袋折了幾折,放進口袋里。
他又說:“難受要告訴我。”
唐蘅低低地回答:“好……”
李月馳沒再說別的,轉身回到那扇窗前,只不過這次他沒再側臉望向窗外,而是抱起手臂,看著唐蘅。
唐蘅卻不敢看他了。
高鐵越來越接近武漢,那種焦慮感也越來越強烈,仿佛是身體的應激反應——正因為前方等待他的是某種深不見底的黑暗,所以就算他理智上愿意回武漢,身體卻出現下意識的抵觸。
那些記憶噴涌而出,就像警告他似的:不許回來。
在同濟醫院住院部的走廊里,付麗玲指著病床上的唐國木,痛哭道:“唐蘅你看看,你看看他都把你大伯捅成什么樣了!你還惦記他?你有沒有良心?!”
在輔導員的辦公室里,唐國木門下的兩個女生說:“田小沁和李月馳的關系確實很好呀,他們都是師大過來的,好像家庭條件也都不太好……而且李月馳吧,他對我們都挺冷淡,唯獨對田小沁很溫柔。”
在寂靜的病房里,唐國木渾濁地望著唐蘅——由于腹部縫了21針,所以每一個微小的動作都會牽動傷口,他說不出話,只能歪歪扭扭地寫字:怪我,我不知道他那么愛她,我應該,早點拒絕她。
那我呢?唐蘅想問那我呢,我是什么?
明明他拿得出證據——他們的出租屋,李月馳在他書上留下的字跡,他買給李月馳的帆布鞋,他們的電話記錄——那我呢,我是什么?
關于武漢的最后一段記憶是他飛去貴陽的前一天晚上,安蕓去他家找他,她瘦了很多,頭發剪得非常短,更像一個男生了。
安蕓說:“你去貴州干什么?”
唐蘅說:“我想去他家看看。”
安蕓沉默片刻:“你知道他家在哪嗎?”
“石江縣……”
“看了又怎么樣?他家人根本不認識你。”
“別說了……”
“唐蘅……”安蕓背過身去,忽然哽咽著說,“你放棄吧……”
放棄什么?放棄抵抗他們得出的「李月馳愛田小沁所以捅了唐國木」的結論?那時候好像全世界都在告訴他,李月馳是愛田小沁的。甚至李月馳親口告訴蔣亞:我喜歡過唐蘅,但是只愛田小沁。
這種感覺不是心碎,而是,李月馳的刀似乎捅在他心上,他的心被捅爛了。
“女士們先生們,歡迎乘坐成都鐵路局和諧號高速動車組列車!列車前方到站是武漢站,列車……”唐蘅驟然從回憶中驚醒,直直對上李月馳的目光。
李月馳蹲在他面前,輕聲問:“做噩夢了?”
唐蘅動了動嘴唇,說不出話。他感覺到背部的襯衫被汗水打濕。
李月馳朝窗外瞥一眼,說:“武漢到了……”
坐在旁邊的阿姨關掉ipad上的視頻,開始收拾背包。很多乘客起身來到過道,從行李架取下行李。原本安靜的車廂忽然變得有些嘈雜。
李月馳把唐蘅的箱子拉過來,朝他伸手:“能走嗎?”
唐蘅深深換了口氣,沒碰他的手,起身,語氣輕松地說:“我沒事……”
列車的速度越來越慢,窗外風景已經從山野變為城市,天色陰郁,樓房都籠罩在一層黯淡的光線中。
直到列車徹底停下,車門開,唐蘅跟在李月馳身后,渾渾噩噩地走出車廂。
迎面而來的,是寒冷。
畢竟才四月,武漢又比貴州更靠北,一陣風刮來,唐蘅感覺身上的汗瞬間就變得冰涼。他禁不住打了個寒顫,心臟好像也跟著顫了顫,呼吸又急促起來。「武漢站」三個綠色大字就在眼前,武漢,他六年沒有回過武漢,卻時時夢見……以至于此刻他竟然充滿不真實感,仿佛他并不是真的回到武漢,而只是,再次落入一個逼真的噩夢中。
手忽然被攥住。
李月馳說:“你是不是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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