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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漆黑的屋子，顯示屏將一片瑩白的光打在空蕩蕩的電腦椅上。

    幾十萬人對著屏幕里的空椅子，目光逐漸渙散。

    好一會，房門被推開，竇晟趿著拖鞋回來，拎著可可奶和一盒巧克力。

    “最近胃炎犯了，我媽讓我養(yǎng)胃，而且直播也不能喝酒。”他嘟囔著摳開盒子，“那就吃盒酒心巧克力吧。”

    -？？？

    -《養(yǎng)胃》

    -胃：你在演我？？

    -酒心巧克力：你看不起誰呢？

    -豆媽罵罵咧咧地退出直播間

    -慎重，這玩意度數(shù)并不低

    看直播的謝瀾也有些無語，想勸一下，但看著直播間烏央烏央的人氣，又默默忍住了。

    竇晟幾口喝光一盒可可奶，往嘴里連著扔幾顆巧克力，敷衍著嚼一嚼，吞下時竟發(fā)出了吸溜的聲音。

    “嘖，還真挺烈啊。”

    他把盒子翻過去看了眼配料表，微妙停滯。

    -多少度？？

    -這個牌子我買過，都是三四十度的洋酒芯

    -胃：我炸了，你隨意

    -胃：日尼瑪是不是玩不起！

    許久，竇晟喉結(jié)動了動，而后淡定地把盒子放下。

    配料表壓在鏡頭看不見的那面。

    “開玩笑而已哈，這是普通巧克力，如果有超管請手下留情。”

    彈幕瘋狂刷過一片——巧克力：你mua的，說誰普通？？

    竇晟沒顧彈幕，又連著吃了幾塊，甜苦辣，彌漫了全部味蕾。

    他倒在椅子里輕輕吁了口氣。

    有點上頭。

    可以，整活。

    打開油管，鼠標(biāo)直接下拉到最底，點開SilentWaves第一個視頻。

    竇晟用一貫低低的聲音道：“這個是謝瀾在油管的第一支視頻，那時候他還不火，他應(yīng)該算是第五個視頻拉《H.Blood》才大火的，這支只能說算是個不錯的開始，我當(dāng)年誤入時還只有幾百播放。懂吧，我是初代粉。”

    他一邊說著，一邊把音響聲音調(diào)大。

    那是一首非常純粹的抒情慢板，改編自某知名致郁番的ED，旋律改的更柔和悠揚，在悲傷與治愈的邊界游走，雖然技巧欠佳，但情感把握十分微妙。

    墻壁投影是山間夜晚，漫山的樹向一個方向輕揚著枝葉，一道青澀稚嫩的身影投射在山尖上，音響里，小提琴聲中融著一絲若有若無的風(fēng)聲，那人迎風(fēng)拉奏。

    “謝瀾”出場，彈幕一下子變了畫風(fēng)。

    -好美啊瀾崽

    -天生的藝術(shù)家

    -好好哭

    -我永遠(yuǎn)吹爆謝瀾

    -惡補(bǔ)了S視頻才知道，有些人連影子都帶著氛圍感

    竇晟不吭聲，就把視頻那樣放著。視頻是暗色調(diào)，屏幕投出的光也暗下來。他坐在一片幽暗中和觀眾一起注視著屏幕上少年謝瀾的剪影，眸光明亮柔和，似乎帶著一絲情愫，但轉(zhuǎn)瞬又被淡漠遮掩去，再吃一顆巧克力。

    這個視頻名叫《DissipateintheWind》——在風(fēng)中消散。

    老爸死后很長一段時間，他仿佛變成了行尸走肉。

    后來他開始在外面打私球。兩莊家賭錢，球場上沒有王法，后果自負(fù)。

    他不缺錢，上場不為贏，也不出手，只是兀自拿球穿梭在別人的臟動作里，被肘擊，被重重撞在地上，看著大片擦破流血的傷口，會獲得一時半刻活著的實感。

    但那一天，他打了一場最暴力的球。

    對家不知在哪網(wǎng)羅一群亡命的溜子，個個是二十啷當(dāng)歲、人高馬大的中鋒

    體型。

    他都不記得自己怎么回的家，只記得那種渾身要疼裂了的感覺。

    那天趙文锳突然中斷出差要回家，他有些慌張地關(guān)在房間里緊急處理傷處，大概是太躁了，突發(fā)奇想找一首舒緩的歌來聽聽，就在油管上隨手一搜，剛好搜到SilentWaves生涯第一支投稿。

    DissipateintheWind，在風(fēng)中消散。

    視頻開始，他漫不經(jīng)心地瞥了眼屏幕，而后，視線就再也沒有挪開，拿著碘酒和繃帶呆立原地一直聽到結(jié)束。

    而后，很神奇，體內(nèi)好像忽然久違地分泌了一點點多巴胺，只有一點點，只能產(chǎn)生一絲微弱的快樂，但那絲快樂讓貧瘠已久的神經(jīng)一下子從瀕枯中緩了一口氣，就連渾身的痛感都在那絲興奮刺激下，變得溫吞。

    就像那支視頻的名字，在風(fēng)中消散。

    那是謝瀾帶給他的，一個小小的轉(zhuǎn)折點。

    是是一線生機(jī)。

    于遇到的千千萬萬人之中，有些人，確實是禮物。

    視頻播完了。

    -豆子眼神有故事

    -好溫柔哎，深情豆

    -有個詞，叫目光如豆

    -目光如豆：形容突然變溫柔的眼神

    -問題是他還啥都沒說呢？

    -餓餓，飯飯，說說？？

    屏幕里，竇晟忽然回過神來，低頭含了塊巧克力。

    再抬頭時，他又恢復(fù)了平日里那股漫不經(jīng)心的慵懶感。

    鼠標(biāo)在視頻結(jié)尾特寫的近景梧桐葉上畫了幾個圈。

    “看到?jīng)]？”他咕噥道：“看這片梧桐，它的形狀像不像一顆豆子？像不像我？”

    -我緩緩打出一個——？

    -說實話嗎？

    -說實話，它只像一片普通的葉子

    -我把手機(jī)旋轉(zhuǎn)了三百六十度，沒有任何一秒它像你

    謝瀾也默默把平板旋轉(zhuǎn)了一圈。

    竇晟撇了下嘴，“懂個屁。當(dāng)時我一看這片葉子，就感覺這個不露臉的小帥哥在向我揮手。Dissipateinthewind，知道什么意思么？”

    彈幕微妙停頓。

    竇晟哼笑一聲，手指在桌上敲著，“消散在風(fēng)中！他把他的心意寄托在風(fēng)里，讓風(fēng)穿越太平洋，帶到我身邊。”

    -？？？

    -老子他媽的順著網(wǎng)線過去打醒你

    -展示出那個年紀(jì)不該有的風(fēng)騷

    -謝瀾永遠(yuǎn)不知道他的觀眾在想什么

    -可憐的謝瀾

    -可憐的謝瀾

    -可憐的謝瀾

    “不信？”竇晟輕蔑一哂：“等著。”

    他起身去床頭柜旁，抱出一個大盒子，打開，在鏡頭前晃了一晃。

    -震驚！

    -臥槽，一盒子梧桐葉？

    -麻了，震撼！

    -fong了，那通鬼話忽然變得有點可信？

    -他不會是認(rèn)真覺得謝瀾在對他隔空喊話吧？

    “這些葉子都是那兩年攢的，他每出一個視頻，我就去外頭挑一片好看的葉子，加工一下永久保存，或者做成標(biāo)本和書簽什么的。”竇晟隨口道，把盒子往旁邊一扔，“今年謝瀾剛來我家，有一陣總做噩夢，我還送給他驅(qū)夢過呢。”

    -烏烏，好磕

    -那他知道這個小心思來源于他自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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